裴京航回到房间囫囵吞枣地抄完作业，就一个人蜷在床上的角落处，脑袋里不停回想方才和父母的视频通话。
渐渐地，夜已经深了下来，晚风吹起一角纱帘，只余几声碎碎的回响。
眼眶微红，就在裴京航终于理清思绪，准备起身洗漱时，楼底下忽然传来几声严厉的吵闹：“这才来第三天，偷奸耍滑也就罢了，现在还敢偷摸溜出去找你儿子？你但凡跟我说一声，我都不会不放你走？”
是江景深的声音。
裴京航总感觉江景深的喉咙里噎着什么，自始至终都没把真正令他生气的原因骂出口，裴京航偷摸拉开窗帘一条小缝，想让自己能够听得更清楚一些。
“我......我只是怕他一个人待着害怕。”这次是一阵女子的哭声，裴京航立马就认出这是裴秀英的声音。
我小时候你都没管过我几回，江逸现在这么大人了还能吓着自己啊？
编还不编个像样的理由。
裴京航无语地抿抿嘴，决定下楼亲自看一眼。
“你还好意思提你儿子。”江景深怒极反笑，他用一种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瞪着裴秀英，低声警告道，“你要让别人知道Alpha的存在，后果什么样我可不知道。”
话毕，他不轻不重地捏一下裴秀英刚刚愈合的小拇指断裂处，虽然不痛，但当时小拇指被切断的生理性疼痛瞬间接踵而至，一股凉意顺着脊梁骨蔓延至脑海，裴秀英登时吓得不敢轻举妄动，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裴京航从高处看见裴秀英的可怜样，再看看众人听到有人下楼纷纷抬头的各色神情，谁在想什么一目了然。
裴秀英大概真的想儿子，不过也只是一点罢了。
“怎么还不睡？”江景深看见正在下楼的裴京航，神色立马恢复成寻常模样。
“喝水。”裴京航接完第一杯，边喝边给江景深递过去第二杯，当走到裴秀英身边，见对方立马低头后缩的眼神，裴京航低抿一口，不咸不淡地将心底话告诉裴秀英，“他不会想看见你，赶紧死了这条心，乖乖留在江家做事儿，是你目前最好的出路。”
话音刚落，裴京航把杯子重重往裴秀面前一砸，他看见对方肩膀剧烈地抖了几下，他忍不住拿匪夷所思的目光瞅瞅江景深，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察觉的时候，裴京航快速收回视线，自顾自地走上楼梯回到房间。
方才还寂静的房间里，裴京航隐约听到被子底下好像有东西在嗡嗡作响，他走过去掀开被子，是江逸打来的电话。
手机的亮光把裴京航原本淡漠的脸衬得亮暗分明，他眼底压抑的情绪似乎马上就要翻涌出来，但一想起手机那边的是谁，他不得已地又把火气向下压了压，裴京航抬手紧捏眉心，待烦躁的情绪减缓，堵在喉咙的气能一口气喘匀之后，才默默拿起手机道：“喂？”
“喂什么喂？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电话那头传来江逸焦急的声音，裴京航险些忘了这股忧心的腔调，是出自那个平日里对谁都淡然自若的江逸，“刚刚裴秀英莫名其妙地跑回家让我帮帮她，我不好说什么，直接让她回家了......她没为难你吧？”
“......没有。”裴京航忽然觉得自己好幼稚，明明他俩出生被调换也不是江逸做的，自己偷偷怪他未免显得太过斤斤计较，“你放心，我比你的态度要强硬很多。”
许是感觉到裴京航的情绪有些不对，江逸明显噎了一下：“没事儿就行。”
话音一落，二人都僵持着谁也不挂断电话，最后裴京航被整得有些烦，直接问道：“爸妈最近跟你联系没，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江逸才悠悠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们说还在处理北美的分公司事务，只说尽可能单招前回来一个月。”
“怎么说还要半年以上......他们为什么不能提前回来？”裴京航捏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银痕。
“处理事务？”裴京航低笑一声，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我看是乐不思蜀吧。”
“京航。”江逸是最知道父母品行的人，他真不想听见裴京航如此置气地评价父母，为此本能地喊出裴京航的名字，“他们只是太忙了，你别多想。”
“我多想？”裴京航忽然提高音量，胸口那股憋了许久的火气仿佛找到宣泄口，“江逸，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在谁家？我承认我这人就是小心眼儿……看着自己捞不到一点好，还要听着这帮人对爸妈冷言冷语的样子，你觉得我会不难受？”
“我确实不能劝你大度，但是现在还不是出头的时候。”江逸倒吸一口凉气，嗓子里似乎塞着什么东西一般。
“至少没人拿Alpha的事儿威胁你吧？”裴京航的声音带着刺，“你知道刚才江景深说什么吗？他说要是让人知道Alpha的存在，后果不堪设想，你觉得这个后果会落在谁头上？”
“为什么没人肯承认我的存在？！”
江逸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过了几秒才响起他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所以你就觉得我过得很舒服？裴京航，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受罪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不然呢？”裴京航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纱帘，冰冷的夜风灌进房间，吹得他脸颊发麻，“我们俩被调换了十七年，现在好不容易我能走进江家，你却一副大家都是受害者的样子来劝我大度？”
“我没资格说你，那你还想怎样？”江逸的声音里带着无奈，他实在不想对裴京航说狠话，“明知局面不能扭转，你就非要撞个头破血流才开心？就不能等爸妈之后再弥补你吗？”
裴京航笑了，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发热：“我从小在家看着爸妈的照片长大，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吗？那是我亲爹妈……结果呢？等我真见到他们，他们却把我当陌生人，在他们眼里，只有你……才是他们真正的孩子。”
“他们不是故意的。”江逸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京航，等他们回来，我们一起跟他们谈，好不好？”
“谈什么？”裴京航的声音抖了一下，“谈我们怎么互换人生的？还是谈他们当年为什么能狠心把刚出生的孩子换掉？”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江逸，你根本不懂这种感觉，你在江家长大，这里的一切对你来说是熟悉的，可我在江家，就连喘气儿都觉得陌生。”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久到裴京航以为对方已经挂了电话，正要开口，却听到江逸带着寒意的声音：“裴京航，你要是真受不了，可以回来，我本来就没打算跟你争。”
闻言，裴京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江逸，你以为这是让不让的问题？我们现在就像两个被放在错误位置的棋，不管怎么动，都是错的。”
他说完这句话，猛地挂断电话，胸口剧烈起伏着，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砸在墙上。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楼下似乎传来一阵骚动，他却懒得去管。
过去大约十分钟，手机再次响起，还是江逸，裴京航盯着屏幕愣神许久，最终还是接了起来，只是没说话。
“我在你楼下。”江逸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像是刚跑过步，“你房间的灯还亮着，出来开门。”
裴京航愣住了，快步走到窗边，撩开纱帘一角往下看——
江逸站在楼下的梧桐树下，穿着一件黑色连帽衫，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正仰头望着他的房间。
“你怎么来了？”裴京航的声音有些发紧。
“我不放心你。”江逸的语气恢复些许平静，“下来开门，还是我自己上去？”
“你疯了？”裴京航压低声音，“这里是江家，你闯进来被发现了怎么办？”
“那你就下来接我。”江逸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或者我现在喊你的名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来了。”
裴京航咬咬牙，知道江逸说到做到，他快速披件外套，轻轻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下楼。
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茶几上还放着刚才和裴秀英争吵时怒砸的水杯，溅出的水渍已经干涸。
他走到大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江逸还站在原地，双手插在口袋里，仰头望着二楼的方向，裴京航深吸一口气，轻轻拉开门闩，将他拉了进来，然后迅速关上门。
“你到底想干什么？”裴京航压低声音，眼神里满是不解和愤怒。
江逸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眼神复杂。
过去几秒，他忽然伸手，轻轻触碰裴京航的脸颊：“你哭了？”
裴京航猛地偏过头，躲开他的触碰，声音有些沙哑：“胡说。”
江逸没再追问，只是环顾一下客厅，轻声说：“这里比我想象的要乱好多。”
“现在知道自己不在家时，家有多乱了吧？”裴京航冷笑一声。
江逸的眼神暗了暗，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跟我走。”
“至少今晚，让我陪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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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半夜擅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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