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必胜客里出来,文予宁走路很快,这里距离体育馆比较近,那里经常举行各种live演唱会,道路两旁,人也很多,熙熙攘攘的,各式各样充满ins风的餐馆和咖啡店、酒吧和谷子店,琳琅满目,吸引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偶尔还能听到从某处商店门口传来的音乐声,文予宁加快了脚步,成澄星后面几乎是小跑才跟上了他。
“这么急,等会儿,我打个车直接到墓地。”
文予宁站住了,问道:“是清远墓地吗?那离得不远。”
“有十几公里呢,坐车都得二十多分钟,走路的话太费时间了。”
“你有别的事要做吗?”
“没有。”成澄星看了看时间,总担心文予宁还得去打工,辅导初中生。
“我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刚吃了午饭,正好可以散散步,”文予宁走在前面,“你要跟我练拳,首先要提高体脂率,肌肉和脂肪平衡,力量训练才有效,你请的教练没教过你吗?”
成澄星举起自己的胳膊看了看,肌肉线条分明:“我没有赘肉的,我的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
“光身材有什么用,只能臭美,体能是要靠练。”
成澄星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走,走过了商贸街区和体育馆后,文予宁的脚步逐渐放慢了,俩人走在道边桃树下,白粉交加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随着春风拂过,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节后就考试了,你这回复习得怎么样?”
“我什么情况你不都能看到吗,咱俩同桌,”成澄星撞了撞他的手臂,与他并肩同行,“这学期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新的知识点,特别是数学,基本都是复习上学期学过的内容。而且,我放学回家也没少看书,这次考试应该能考得很好。”
“你刷题都只刷没见过的题型,其实做过的也应该多回顾,不然手生。还有作文别再跑题了,我记得你辅导我英语的时候说过,害怕别人说你胜之不武,”文予宁微微一笑,“如果你又因为作文考砸了,我才是真正的胜之不武。”
“切,同样的错误我可不会犯两回。”
“我跟物理老师要了实验室的钥匙,等节后我带你去做电磁实验。”
“真要去做啊,不用吧,”成澄星道,“你讲的我都听明白了。”
“印象不够深刻,过段时间你还是会忘的。”
文予宁抬头,花影错落,与光一起,映照在眉间,他转头望向成澄星的侧脸,更是春光潋滟,美不胜收。
“上周语文老师让我们背诵的古诗,你还记得吗?去年今日此门中。”
“……”成澄星看到他目光灼灼地望向自己,显然是要自己接下一句。
他挠了挠头,结合此情此景,胡编乱撰道:“一位美女戴桃花?”
文予宁皱了皱眉:“是人面桃花相映红。老师说过,这是必背古诗词,你猜为什么叫‘必背’,说明考试要考默写的几率很大。咱们在数学物理化学分数上不会拉开太大距离,但语文这种送分题你经常拿不到,那不是白给的都丢了吗?”
“……”成澄星有种正跟语文老师一路同行的错觉。
“那‘人面不知何处去’的下一句呢?”文予宁又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我真不知道,”成澄星讪笑道,“没有背过吧。”
“是啊,语文课你都用来睡觉了。记好了,桃花依旧笑春风,我很怀疑这个季节,会考这首,”文予宁道,“你现在从头到尾背一遍。”
“你辅导那初中生就这么严厉吗?不会把人家小姑娘吓哭?”
“我辅导的时候手里可是拿着戒尺的,对你这还叫严厉?”文予宁道,“赶紧背一遍。”
成澄星抬手抓着低垂的桃花树枝,从头背诵了一遍,一字不差。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你的智商一遍就能记住了,你就是不用心。明年这时候,咱们距离高考就剩两个月了,到时能不能‘人面桃花相映红’,就看你的发挥了。”
言语之间,竟有些忧心忡忡。
成澄星无所谓道:“咱们桜川大学最抢手的专业金融系,去年685分也就能过线了,那还是双一流大学呢,我就算作文再跑题一次,也能考进去。”
“桜川大学?”文予宁愣住了,脚步一顿,像在看一个外星人,“你那样的成绩,考桜川大学,不考清北?!”
“……我啥时候说要考清北了,那是你的愿望吧,”成澄星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我不想离开桜市。”
“为什么?!”文予宁犹自不解,“我们努力学习,不就是为了上全国最好的大学吗?你竟然不想离开桜市,桜市有什么好啊!”
他声音震天,表情像是要打人。过往走在路上的桜市人,都忍不住纷纷侧目,看向这个暴跳如雷的青年。
“那啥,桜市是没多好,但首都我也去过好几回,也就那么回事,桜市我待惯了,不想出去……”他越说声音越小,因为看到文予宁像是要变形了似的。
他站立原地,薄唇抽搐,脸色发白。
原来,“一年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说的是他们和自己,而不是“我们”和孙志奇。
和孙志奇同桌半年,他早就听姜鹏和孙志奇闲聊,孙志奇说要“驻守桜市”,参军入伍,原来成澄星和孙志奇,才是真正的铁哥们,永远不分离。
他这样立住不动,半天不挪步,仿佛被抛弃一般,气得浑身发抖,长睫频频颤动,成澄星看了一会儿,有些错愕,笑着问道:“这么说你还想跟我一起上清北呐?”
“你说呢?”文予宁冷冷地问。
“我真没有那么大的抱负,”成澄星摊开手,走到他的跟前,“不过首都离咱们这儿也就四个小时的车程,放假我就去找你,我学会开车了,我自驾……”
“不用了,”文予宁倒吸了一口凉气,强自镇定道,“曲国良说你住在城堡里,家财万贯,父亲是首富,所以,你才不愿奋斗吗?”
一大早到现在,他接受到的打击是连环来袭的,女孩……女孩现在也不可怕了,原来连大学他们都目标不一致。
竟然有人考年级第一都不想上清北,他这一刻不是怀疑成澄星的智商,就是怀疑他的人格了。
“嗯……这么说也行,我确实不喜欢奋斗。”成澄星坦言道。
家里的一些事情,集□□系斗争,继母,继母的弟弟,舅舅和舅妈,亲妈留给自己的原始股,各种事情错综复杂,说起来要很长一段话,而他跟文予宁出来玩,其实是挺开心的。
而面对他这种坦诚,文予宁竟一时有些词穷。
事与愿违,为什么常常事与愿违。
他曾经也有自知之明,明白成澄星这样的人,他只能看看。
看看就算了。
可当成澄星从第一排走向最后一排,走到他的身边,要他跟他玩儿,去钓鱼,辅导他英语以后,有些事就变了。
妄念变成了奢念,奢念变成了眷恋,他感到有机可图,到今天已经完全不想放手了。
“我本以为,以为你跟孙志奇他们不是一类混吃等死的人,不是贪图享乐没有追求的人,原来是我看错了!”
他吼完了这一句,不但吼得自己目眩神迷,浑身颤抖,就连成澄星脸上的惊讶和伤心,也都那么明显。
“我本来就是一个想当‘厅长’的人……”
是啊,对啊,道不同不相为谋!
文予宁转身疾步就走。
在住院的那天晚上,他承诺不再甩脸子,不再掉头就走,但承诺真是随风一吹,就轻轻地散了,反正此时此刻,他气得要命。
一年以后,不到两年,他必定要去那向往已久的清北,改变自己糟糕的命运,不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背上爸爸去往首都,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
而这个好逸恶劳偷懒耍滑毫无优点只长得好看的成澄星,就要留在这里,继续他无忧无虑小少爷的生活。
跟他的青梅竹马厮混在一起。
文予宁的步伐越来越快,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震耳欲聋,脚踢起的石子在飞沙中翻滚。他路过了他们出来的必胜客,又经过了他们睡了一晚上的网吧,身边的风景像迅速离去的风景,从余光中快速闪过——
“有车!”
喇叭尖锐的声音划过耳膜,眼前一辆卡车迅速急停,身后忽然有人抓着他的书包,力气不小,将他从斑马线上拽了回去,车头司机伸出脸来大骂一句:“你瞎啊?!”
车如流水般一辆辆从眼前奔驰而过。
文予宁回头,成澄星拽住了他,他呼吸急促,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眉心紧蹙,右手薅着他的书包,左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前胸,心脏的位置。
手腕上黑色的电子表屏幕,红色跳跃的字符显示为“184”,提醒他心率到达了一个危险的高度,正在不停地颤动警告。
“澄星!”文予宁反手抱住了成澄星,不住抚摸他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按在他的前胸,跟夹心似的把成澄星夹在手心里,仿佛要用掌心之内力,按住他狂跳不止的心脏。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乱发疯,我不好,你别激动……!”
“……到底谁激动啊?”成澄星的左腿不住地打弯,被他夹着以后,手按着他的胳膊,才让自己直立了起来。
无语又荒谬地白了他一眼。
跟捉猪似的,一路狂奔,才追上他。
文予宁脸上煞白,面无血色,抱住他的手腕,不停看上面的数字,紧张得眼眶直晃。
“行了行了,别跟扶老奶奶似的行吗?!”
成澄星这样说道,文予宁才稍稍松开了手,复而再次抱住了他。
周围有小姑娘侧目,甚至直接愣住了。
“叫车。”
文予宁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两人上了车,司机等了半天,成澄星才说话:“清远墓园。”
文予宁不再说话,只是手心里摊着成澄星的手腕,眼睛不眨地看着上面的数字。
“你不用太关注这个,我都不在意,正常人跑个八百米,也会是这个心率,何况我同桌差点儿被车撞了。”
成澄星抬手,把衣服袖子往下抖,挡住了手表。
文予宁还是不出声,像是被吓到了。
成澄星瞥着他,倒觉得有意思,嗤了一声:“就你这脾气,跟个小公主似的,回头你女朋友和你吵架,你们谁哄谁啊?”
“……”
“反正你不哄,对吧?”
“我不找女朋友。”
文予宁闭了闭眼睛,似乎听天由命。
桜川大学……有法律系吗?
成澄星倒是好奇了起来:“咱班很多人有女朋友了,外校找的,你不想找吗?”
桜川大学法律系毕业,也能做高级检察官吗?
“你不要被刚刚那几个女生影响,其实我觉得你长得挺有男人味的,又高又壮,就是脾气容易急,像个小公主,哈哈哈。”
但挺可爱的,变脸能这么快,嗖的一下就阴云密布打雷了。
成澄星没哄过、追过女生,在街上追同桌这是第一次,感觉挺逗的。
他的脾气是真的很好,已经完全忘了刚刚文予宁是怎么出言讥讽,恶语相向,当然,他也不做过多解释。
下了车后,清远墓园,就在眼前了。
文予宁没来过,眼见着是个很大的公园,石板路蜿蜒,四周树木林立,郁郁葱葱,虽然是个晴天的下午,但面前成排墓碑,满是肃穆之感。
他停下脚步,落在了后面。
成澄星沿着石板路缓缓而上。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声,和远处隐约可闻到的燃香气息,让这里多了几分庄重与宁静。
成澄星对母亲的记忆不多,偶尔留下的,都是片段的,模糊的画面,还有气息。
妈妈把他抱在怀里,衣服上有着很清新的皂角香,干净、熨帖,轻轻的温柔的裹住了他。
可惜来自于妈妈的庇护,时间只有那么几年,现在偶尔想起来,只觉得生命像是因为母亲的早逝,都残缺了一块。
“妈,我来看你了!”
他将墓碑前面的几片树叶和杂草清理干净,坐在前面台阶上,静静注视着照片里,妈妈年轻的容颜。
不知过了多久,成澄星回头,身后多了一个人,文予宁抱着一捧花,递给了成澄星。
一捧洁白如雪、干净纯粹的白玫瑰。
成澄星粲然一笑,接过了花,抱在了怀里。
“妈,这是我同桌,也是我朋友,真正的学霸!”他高兴地给妈妈介绍,这不是他带来看望母亲的第一个同学,以前孙志奇姜鹏他们知道他有扫墓这个习惯,都会陪他来坐一坐的。
只是讲究礼数,知道买花不空手来的同学,文予宁是第一个。
二人待了差不多有十几分钟,起身从一排排墓碑往下走时,看到了熟悉的人,迎面而来。
孙志奇和姜鹏还有几个人,看着面生,不是澜亭高中的,一起下了车,走进墓园。
“你看我说什么了?”姜鹏拍了下孙志奇的肩膀。
孙志奇的脸逐渐绷紧,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一前一后那两个人。
“你们来这找我吗?”成澄星顺手掏出了手机,低头一看,上面好几个未接来电。
“怎么不接电话?”孙志奇问。
“静音了。”
成澄星回头看了一眼文予宁:“你是不是还有事,做作业什么的,是吧?赶紧走吧。”
文予宁却站住了,双脚跟灌铅一样,就是不挪步。
“你是那个学霸,对吧?”孙志奇身后一人,看起来能有220斤,膀大腰圆,浑身肌肉发达,脖子一侧,青筋连着下巴和前胸,十分凸出,觑着眼睛,上下打量文予宁。
“听说你跟罗伯特都能来回打个十回合,咱们练练?”
“大庞,他不是专业拳手,你找别人练去,”成澄星推了推他,他竟庞然不动,“快走!”
他抬腿踢了那大庞一脚。
“行。”文予宁回答道。
成澄星猛地转头,无语地瞪向他。
孙志奇和姜鹏等人却都鼓起了掌,怪笑起来:“看看,看看,我们这学霸可是天不怕地不怕,非常有种,大庞,你能行吗?!”
“我大庞怕过谁啊?你给我走!”
说着竟要去薅文予宁衣服领子。
“我说了不行。”
成澄星登时冷下了脸,眸光发寒,声音也变了。
“今天这个日子,在我妈坟前,我就不想看到这种事,听不明白?!”
他伸手向后,握住了文予宁的手腕,肩膀撞开了孙志奇和大庞等人,带着文予宁走出了清远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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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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