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赶到酒馆时,夜已深了。
想着避免旁人的恐慌,卧房内只有一人伺候,而茵陈已经开始恹恹地喘粗气。
酒馆的瘦干事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也不嫌弃,寸步不离地守在茵陈身边。
见万里进来,他眼睛一亮,喜笑颜开,就跟看到了救世主似的。
而万里确实也做了一个救世主该做的。
他从手心揭下赤霞红莲。
红莲脱离手掌,浮跃在半空忽上忽下。
万里闭目默念口诀,声起神至,赤霞红莲随即红光万丈,强大的镇静效果从茵陈的头部迅速作用全身,只两三个数,茵陈悠悠转醒。
瘦干事哪见过这种仙物,张着嘴,呆愣在原地,连声感慨:“神迹啊!真不敢置信!”
还是万里提醒,他才恍恍惚惚回过神。
茵陈一醒,万里就有点坐不住了,他心里挂念着小莲花,叮嘱了几句就要离去。
这时茵陈却用瘦骨嶙峋的手虚弱地阻扰,“大人!积雨层的怨气和毒云,你一定小心啊!”
万里在五十年前吃过亏,自然不敢小觑,点点头:“我不会重蹈覆辙。”
他走了三步,又回过头来问瘦干事:“我们忙了一阵,怎么还不见莲歌,她睡下了吗?”
瘦干事摇摇头,万里想着若小莲花还没睡,倒是可以见上一面。
谁料瘦干事接着说:“她的管家寻来了,二人火急火燎就回了小荡荡村。”
万里笑容一僵,唯恐水扬溪作恶,着急地瞬间抓住瘦干事的手:“什么时候的事。”
瘦干事被这股力量捏得手又疼又僵,速速答道:“今天上午,走得急,没来得及留信。”
万里听了微微摇头,脑海中臆想出很多悲惨场面。
小莲花怎么突然回家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遭遇了危险吗?
田忘冬的旧情尚有余温,沈匀也不是个省心的,况且还有最大的敌人雨神水扬溪步步紧逼。
这些人在万里脑海里织起一张巨大的三角网,三角网重重叠叠,密不透风,越缠越紧,似乎要带着所有人坠落地狱。
这张网牢牢捆锁了万里。
一想及此,万里松开手,他再也待不住了,他必须马上见到小莲花。
而事情确实如同万里想得那么糟糕。
……
早时,莲歌懵懵懂懂醒来,一想起万里不在身边,她的心就空落落的。
她无意识地洗漱、进食,好像整个世界都因为万里的消失而失去了色彩。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门一开,管家心急如焚的脸出现在眼前。
还未等莲歌反应过来,他扯住莲歌的手,着急地把她往外带。
“管家,你怎么来了?”
管教焦头烂额道:“不好了小姐,主母大人被人抓了!”
娘被抓走了?开什么玩笑?
莲歌听此,浑身一激灵,睡意和困乏悉数消失。
管家风尘仆仆,他从小荡荡村一路摸索到池南镇,饶是再快的速度,打听到莲歌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马车已在门口备好,莲歌心急如焚跟着管家上车,路上管家说了个大致。
“那伙人瞧着装束整洁,不像是恶棍泼皮,我才开门应承,谁知门栓才取下开,他们就往家里冲,等主母一出现,就将她捆得结结实实。”
听完管家的描述,莲歌细细回忆起和母亲有过节的仇家。
没有,母亲素来乐善好施,近年又常在田埂地头,少与外人交流,而根据管家说的,那伙人着装一致……
难道是……
“管家,他们是着黑色斗篷吗?”
管家连连点头:“小姐,你可认识他们?”
莲歌懊恼地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已经浮现积雨层的人来。
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何要绑架母亲,还是说最终他们还是冲着她来的。
这时管家又犹豫着说:“其实……我本来也没这么快找到小姐您,是他们透露给我的消息说您在池南镇。”
果然如此,积雨层的人,在给茵陈下毒时,也注意到了她。
不然管家怎么就精准地找上门来了。
“小姐,其中有一个人说是你的旧识,长得倒是不俗,却竟做些荒唐事,我听他的手下叫他什么冬大人来着?”
管家抓耳挠腮地想着,努力为莲歌提供信息。
“田忘冬!”
莲歌斩钉截铁地说。
她和田忘冬,终于还是站到了对立面。
马车一刻不停地赶路,很快到了莲府。
几个积雨层的侍从守在门前,见到莲歌回来,他们丝毫不奇怪,痛快地挪开长枪,让莲歌进门。
府里做事的人,都被赶到了同一间屋子扣押。
莲歌根据指引穿过回廊,来到后院。
池子里的莲花红红绿绿蔓延至天际,莲歌却无心欣赏。
当日万里栖身的池子里,无故泊来一艘小船。
小船离岸只一两丈远,船上站着两个人,背手而站的田忘冬,还有捆得结结实实的莲安。
“娘!”
莲安看到女儿,也很激动,她并着脚向前蠕动,努力使船靠岸,这些挣扎般的举动却被狠心的田忘冬伸手“请”到船后梢。
看到莲安“咚”地一声跌坐在船板上,莲歌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放开她!”莲歌着急跨上小船,田忘冬竟也不阻扰。
就在莲歌越过田忘冬时,面无表情的田忘冬终于忍不住变了,一把薅住莲歌的手腕。
莲歌一个不备,差点跌进田忘冬怀中,她听到头顶上方,田忘冬冰冷又咬牙切齿的声音: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看我一眼!”
莲歌愤而甩开,大骂:“田忘冬,你这个畜生,你究竟要做什么!”
田忘冬淡淡地看着莲歌在他手心挣扎,她们挨得那么近,近到让田忘冬升起一股一样的满足。
可是,凶光一闪而过,田忘冬掐紧莲歌,为何她要抛弃自己?
他脑子还未多想,身体已经愤怒地将莲歌甩上了岸。
地上都是石子铺成观赏小径,莲歌猝不及防磕在石头上,手上破了皮,顿时血流如注。
莲安看不下去,拿头撞田忘冬,却犹如隔靴搔痒,反而被他擒住:
“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交出来。念在过往的情分上,我就考虑放了你们。”
莲歌咬紧牙关,她知道田忘冬指的是什么。
不就是紫色神符吗?
也不是不能给他,只是他来势汹汹,明显还带着其他目的。
积雨层在这个时候,不想着搜集毒气和怨云,反而兴师动众地来要紫色神符,实在令人费解。
莲歌陷入深思,一时有些沉默,这番沉默落入田忘冬眼中,又有了别的意味。
他瞧她手掌都破了皮,紧咬着下嘴唇,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居然觉得她令人垂怜,不过田忘冬很快就来气了。
难道面对万里时,莲歌也是这般神色吗?
不,他想起莲歌和万里亲密无间的举止……痛,很心痛。
“大地之子怎么没陪你来,他不在乎你了吗?亏我还特意买了船,砸开墙苦等他上钩!”
莲歌这才注意到后院的墙已经被推翻,外头的河水涌入了莲池。
田忘冬这个丧心病狂的,就等着万里过来,在水里用月隐沙石杀掉他吧!
莲歌有些庆幸,还好万里没跟来,不然就中了他的奸计了。
她这副冷言冷语的态度,着实激怒了田忘冬,“你一个字都不想对我说吗?那好!”
一把匕首冷不丁朝莲安的脖子比划过去,田忘冬作势要灭口。
莲歌踉跄着站起来,背对着,将紫色神符如流星之姿,高高抛于半空。
田忘冬紧紧盯着神符,飞身夺过。
就在这一空隙,莲安终于上了岸,母女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见田忘冬一门心思扑在神符上,莲歌悄悄使了眼色,带着莲安慢慢朝墙外退。
田忘冬将神符收入囊中,背后就像长了眼睛似的,要是真杀了莲歌……
仅仅是个念头就让他心痛不已。
更何况这些小动作在他眼里什么意思都没有。
高悬的太阳如此刺眼,激得他几乎要落泪,于是他平复心情,轻描淡写地朝手下说:“东西已经到手,回积雨层复命!”
莲歌不知道她和母亲的性命,在田忘冬这只大老虎面前,像零嘴一样随意。
好在折腾大半天,她们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莲安是个顽强又有韧性的女子,这点从她一个人操持家庭、打理无数田工让他们安居乐业上不难看出。
经受绑架之后,她不仅没有像猫儿似的害怕惊慌,反而露出大无畏的一面,安慰莲歌。
“你拿着神符已经有不少日子,我知道你早已和积雨层脱离关系,她们这个时候上门,一定还有阴谋,暗箭难防,你可要小心啊!”
莲歌听到母亲的话,赞同地点点头,“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何突然要发难。”
莲安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最后直指要害:“那么我们不妨把他想象得更邪恶些,你以前说过,紫色神符是成为雨神最后的考验,它和降雨息息相关。”
莲歌点点头:“确实如此,白色、青色神符所蕴含的神力都低于紫色神符,能降的雨量和云朵也不在一个级别,而且……紫色神符有且只有一枚。”
神符、降雨、怨气、毒云……这些东西环环相扣,似乎有一层更比一层深的迷宫。
说着说着,莲歌眼前一亮:“难道……积雨层想阻止我对抗毒云!这么说来,他们一定又在酝酿一场暴雨,比五十年前还大的雨。”
莲安也有此意:“他们不想中途受难,所以先发制人,把能打断他们施法的东西,都搜罗起来,如果不出所料……”
“他们甚至连白色和青色神符都不会放过。”
熟悉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母女二人的对话。
莲歌惊喜地一转头,风尘仆仆站在门口却难掩英姿的,正是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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