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前积雨层
积雨层的人,越来越少了。
空旷的房间里纱幔随风飞扬,水扬溪隐匿在纱幔之后,静静聆听田忘冬的汇报。
“施玉的献祭很有效,为了防止怨气蔓延,现在小荡荡村全体出动,在水泊附近筑起沙石高墙。”
“红色的轿子实则暗藏杀机,大人的美学艺术,在下望尘莫及。”
水扬溪听着挺满意,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平淡如水,也已经凉了。他是个被人伺候惯了的主,虽然很不习惯,可眼下也只能默默忍受。
“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田忘冬点点头表示认可,“大人,若是中了赤怨瓶的怨气,还能维持清醒吗?”
水扬溪放下杯子:“自然是生不如死,片刻不得安宁。”
这话一出,田忘冬拧紧眉心,水扬溪察觉到异常:“怎么了?”
田忘冬犹犹豫豫,最后开口说:“我在回积雨层的路上,隐约见到一背影,略有点像……”
“谁?”
“陈茵!”
怎么可能,陈茵已经中了怨气之毒,照理说是“引子”才对,水扬溪奇怪极了:“她没发作吗?”
“当时在下并未看仔细,无法确认!”田忘冬据实汇报。
“哐当”一声,水扬溪怒而挥手,将茶盏扫到地上,“事关重大,查明了再说。”
面对水扬溪喜怒无常的举动,田忘冬见怪不该,他早就习惯当一块木头了。
他正要作揖离去,水扬溪又喊住他,“慢着,我同你一起去,另一顶轿子,也该出发了。”
虽然这不符合水扬溪一贯高高挂起,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的人设,但田忘冬还是顺从地点点头,祈祷不要出什么岔子。
陈茵的事,有点蹊跷,虽然田忘冬也看得不真切,但水扬溪还是不放心,他取出珍藏的月隐杀石,一个更好的计谋,逐渐在他脑海中生成。
等水扬溪来到小荡荡村后,村子里空无一人,现在大部分壮丁都集聚在村外的水泊帮忙。
不远处,有个壮年男子扛着沉重的沙袋疾行于拱桥下,桥下是比他身躯大几百倍的背阴处,一旦踏入,无比幽暗。
当他独自穿过漆黑的桥洞时,桥洞犹如深渊巨口,而他就像马上要被吞没的猎物,让人十分担忧。
水扬溪冷笑一声。
乌云即刻散去,云层间夹杂的一寸光斜斜照进桥洞,男子所在之地立刻由黑暗变得处亮堂堂,也是在这时,男子走到了桥洞的最中央。
水扬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他挺直腰板,心里像有一把火,背着沙袋,毫无畏惧地从黑暗走向最亮的地方。
这一幕使水扬溪的心无端疼痛起来,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是为什么,他把一切都归结为,可恶的、渺小的凡人,不能拥有过于璀璨的光辉。
区区无名凡人怎么配!
他咬牙切齿地想着。
田忘冬的视线落在男子身上,又落在水扬溪身上,最后什么也没看透。
在峡谷的不远处,田忘冬带着水扬溪藏匿在暗处,透过层层树影,水扬溪见到了传说中的赤霞红莲。
水泊如沸腾的油锅,早已怒气喧嚣,却迟迟不能突破赤霞红莲的阻挡。
“这就是神地之物的魅力吗?”水扬溪艳羡地盯着赤霞红莲出了神。
田忘冬听不懂,但他错误地意识到水扬溪有些生气,毕竟现在怨气已经没办法经施玉传播了。
可是,再看水扬溪的双目神采奕奕,又不像是懊恼的样子。
反而有些像他,像他盯着莲歌出神的模样----他也确实习惯性地在人群中寻找莲歌的身影。
他和水扬溪同时自嘲一声,最后双方不自在地拧开视线,神色恢复如初,生怕对方知道了自己的心底事。
“万里珑适倒是厉害,这等宝贝都被他找来了,险些坏了我的大计。既然如此,再送一份大礼给他。”
水扬溪下达命令:“我到要看看,双重夹击下,赤霞红莲还能挡得住吗?”
……
“小莲花,你看那是什么?”茵陈害怕地指了指西边的一个方向。
大伙的视线一股脑跟了过去。
还没等大伙看个仔细,一声响雷横劈下来,贯穿整个峡谷,天空当即黑了下来,就像一块黑毛毯,将世界盖得严严实实。
随后无数道闪电像奔流的泉水在周围迸发,就像雨幕一样密集。
更糟糕的是,闪电在逐渐靠近,范围越缩越小,峡谷就像被紧紧包围的斗兽场。
在闪电之下,大家终于看清茵陈所指的。
占据半边天的毒云,那朵云形状犹如蘑菇,凝成血水般鲜红。
“那是……”
莲歌的呼吸陡然加深,积雨层后山的几缕缥缈的毒云,已经能将洞穴地面腐蚀得千疮百孔。
而现在所见的,远比后山的毒云的更大,几乎蔓延整个天际。
色彩上也更浓厚,更触目惊心。
“最中间那个!”万里瞧着云里像有个人影在源源不断献祭力量。
“不用说,又是积雨层搞的鬼。”茵陈在一旁附和着。
莲歌捏紧了拳头,“又来了,一个接一个献祭,不把赤怨瓶拿到手,我看这场风波不会停止了。”
“光是眼前这一关,就很悬了。”万里的表情同样不轻松。
在重重压力下,莲安疏散了守护水泊的人群。
到最后,只剩莲安还不愿离去。
“娘,你先回家,等我回来吃饭。”莲歌有些担忧,又故作轻描淡写地说着。
这可骗不了莲安,“我不走,要走一起走。上次这样,雨神和大地之子陨落了。现在……”
“娘,我会回来的,你要相信我!”莲歌不由分说,让管家强行带走了莲安。
“你们也一起走吧!”莲歌像诀别似的对茵陈和跟在她身后的一众雨灵子说。
雷暴声越来越密集,现在只有两道身影直面黑暗,光与电交互下,她们坚决如顽石。
“小莲花,你害怕吗?”万里习惯性握紧了莲歌的手。
“不怕!”莲歌摇摇头。
腰间的宝剑受到刺激震荡个不停,万里单手按住剑柄,视线紧紧盯着在空中倒扣的赤霞红莲。
红莲之下,是罪恶的源头----献祭的施玉。
莲歌默默解开领子,欲脱下黑色的袍子,袍子的内层是抵挡一切邪气的月隐华纱。
再不行动,赤霞红莲也无计可施了,她知道万里已经下定决心。
可没想到,雷暴停止发作的间隙,狂妄的笑声从前方传来。
田忘冬迫不及待出现在二人眼前。
“万里珑适,你想做的事,我早就看透了!”田忘冬炫耀似的将手里的东西高高举过头顶。
仅有的暗光下,她们同时看到月影杀石一闪而过,二人皆是一惊。
“不……”莲歌才刚说一个字,田忘冬已经果断地将月隐杀石丢进了水泊。
水泊似乎更加明亮了,莲歌知道波光粼粼的水面下,隐藏了一把把刀子,要杀死万里。
毕竟这是月隐杀石短短半个时辰生命的使命。
这下完了。
“水扬溪,你还不敢现身!”
“谁说我不敢!”
话音刚落,全身裹着雨神雨衣的人从田忘冬身后慢慢进入大家的视线。
他的样貌被雨衣覆盖,只露出一双略显狡诈的眼睛,浑身的邪气十分霸道,即便是神性的雨神雨衣都压制不住。
一与万里对视,水扬溪就像一只偷了油的老鼠,矮了一截。更没办法光明正大、心气坦荡地和万里说话。
他自惭形秽,对神力的向往让他的脸热得发烫。
在水扬溪心里,也许神应该宽容一点,万里不应该太小气,计较前尘往事。
可万里偏偏压迫性十足地盯着他,让他不自觉低下头,身体缩成一团,此刻的他真的像极了老鼠。
也许他现在出现就是错误,他应该静候田忘冬办好一切。
可他忍不住了,已经忍了五十年了!一想到他的计划、或许今天他就要拥有大地之子的力量,水扬溪坐立难安。
他阴险地想着,上辈子他们一起陨落,今生,他要亲眼看着大地之子死去。
这些波涛汹涌的恶意,如沙子般渺小,万里全然不放在眼里。
他只盯着水泊之下的施玉,看着她丧失理智,肆意张狂地被当做器皿,将怨气四处散播。
赤霞红莲护佑世人,碰到怨气,仿佛有了意识,花瓣渐渐蜷曲,有了收拢的趋势。
天上的毒云亟待降雨,可水泊之上的赤霞红莲若是收拢,就不再发挥作用。
毒云里的怨气一旦下降至地面,整个峡谷,乃至外面的世界都会被腐蚀。
所到之处的人、生灵、花草甚至石头全不复存在。
几人相顾无言,事态越发紧急。
天上的毒云饱得像被撑开的面团,下降到不可思议的高度,甚至让莲歌产生一种错觉,只要一揽手就能碰到毒云。
这时,莲歌才注意到一直默不作声的万里长腿一伸,走向水泊。
“危险!万里,别过去!”她心里一惊,阻止万里的举动,可太迟了,她没能拉住万里衣袖。
在她眼皮子底下!
万里终究还是入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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