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一些，程盼给李为国打了个电话：“醒了没？”
那边没声，估计在看时间。
两秒后。
“我靠！你有毒啊，”李为国吼了一句，“大半夜的疯了！”
“明早你去学校把广播线路切了，”程盼说，“领导换电池的时候，我再给你一对新的。”
“啊？”李为国懵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那小子道歉的事吧。”
“嗯。”程盼应了一声。
“不是，”李为国有些疑惑的又问，“你整这么多干嘛？又切线又换电池的。”
“余生不想道歉。”程盼说。
“我靠！”李为国简直无语，大声吼一嗓子，“你真是病的不轻！我怎么没看你对我这么好！”
“你脸皮厚，”程盼被他吼的耳朵都鸣了，默默把电话拿远一点，“别说了，我工作还没完成，待会儿学校见。”
“都他妈几点了还没完成......”李为国这句话说到一半，程盼掐了电话，实在没时间，他转头看着桌子上那一大堆电池。
......学霸今晚换个娱乐方式。
不知不觉，朝阳出了一个头，程盼打了个哈欠，走到窗台边，不知道余生现在醒没。
今天天好，中午太阳肯定很大，他都感觉好些天没看到太阳了。
这座城一到秋冬很少有太阳，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
盯着看了一会儿，眼睛有些发酸，程盼关上窗，收了书包拿上他胜利的果实走出了家门，站在小区门口开始等。
余生出来的很慢，像是有意为之，离他们平时去学校的时间迟了很多。
程盼看着他：“走吧。”
余生也看着他：“哦......”
一路无言，到学校的时候，他走在失魂的余生旁边，有些无奈的替他扫开各路人马，余生今天走路不仅没长眼睛，还没带脑子，上夺命梯的时候差点滚下去。
程盼犹豫两秒，扶住了他。
送他到了教室，余生还是一副神游状态，不过神志应该还是清醒的......不清醒也没人敢打他主意，太厉害了。
程盼叹口气，转头也回了一班。
李为国已经到了，一脸震惊看着他：“你昨晚枕头都没沾吧？”
程盼没理他这句“疑似关心”的话，走过去把东西递给了他：“别让我失望。”
“这种小事儿，”李为国摇头无奈，又笑着说，“你就看好吧，学生会那边全是老子朋友。”
“朋友？”程盼看着他。
“对啊，朋友！”李为国瞪他一眼，“就允许你有两个朋友？”
两个朋友？
程盼愣了愣，明白过来李为国说的是他自己和余生，看来二狗吃醋了。
“其实，”程盼看着他，认真解释一句，“我不止两个朋友。”
“我靠！滚。”
程盼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干活去。”
“去！”李为国没好气的说，“给你的余生干活去。”
“我的......”程盼顿了顿。
余生。
李为国办事效率很高，赶在升旗前半小时就办完了，程盼手机震了好几次，李为国发了几条“邀功”的表情。
人事已经尽了，现在只能看天命。
他其实有点拿不稳，不过现在也没别的办法。
他拿起课本准备强迫自己看会儿书，好尽量控制一下那颗完全已经飞出班级的心。
结果这节早自习上得心不在焉，一个字没看进去，不仅心飞了，连带着脑子也不知道飞哪去，直到王永泉进教室叫走他，脑子才飞了回来。
程盼跟在王永泉后面走到天桥，王永泉转过头欲言又止。
“有事吗？王老师。”程盼忍不住先开了口。
“那个，”王永泉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余生......”
“余生怎么了？”程盼问。
“他跑了，”王永泉说，“刚刚我问他稿子背了没，没背照着念也行，话还没说完，他就跑了......”
王永泉还想说什么程盼已经不想听了，他转头就走，然后被王永泉拉住了：“你知道他在哪吗？”
“我会找到他的，”程盼说，“然后带他回来......道歉。”
程盼突然觉得这两个字，好残忍。
找了半个校园，他在图书馆顶楼找到了余生，余生拿着粉笔，正在墙上画画，画了一只木质玩偶小黄鸭，余生Q｜Q头像那只，小小的，丑丑的，戴根红领巾。
“余生......”程盼喊了一声，慢慢走过去。
“小盼，”余生没回头的应着，“这鸭子是不是很丑？”
“......有点儿。”程盼诚实的说。
余生没说话了，肩膀抽动了一下，不知道在笑还是在......哭。
“快升旗了，”程盼盯着他的背影，“我们下去吧。”
“到点儿了？”余生低声问。
程盼叹了口气，怎么感觉余生这句话问的像古代斩首......到点儿了。
......
他不知道说什么，余生也没再说，慢慢转过了头。
这一转头，程盼皱紧了眉头，余生双眼蓄满了眼泪，只是脸上没有痕迹，憋着没准它流下来。
余生走了过来，看着他：“走吧。”
程盼又盯着那双眼看了两秒，还是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都挺没意义。
他点了点头，转头朝楼下走。
能说什么呢，斩首吧，可怜的江湖流浪少侠。
走了两步，余生拉住了他，程盼慢慢回过头。
“问你一个问题。”余生问。
“问。”程盼说。
“如果我不想道歉......”余生说，“你......”
“你得道歉。”程盼打断这句未完成的话。
余生张了张嘴，没发出音，过了两秒，轻笑一声，然后松了那只不该伸出去的手，程盼垂眼看着他那只无处安放，尴尬抓住校服的手。
还握得动刀吗？少侠只剩流浪了。
“还有十分钟升旗，”程盼回过头，开始往楼下走，“我在楼下等你。”
身后没有传来声音，余生没有回答他，程盼也没再等，没回头的继续往下走。
其实都不用回头，他也知道余生眼眶已经盛不下那些泪水了。
也不用想，他都知道余生抱了最后一丝希望问出那句未问完的话。
程盼叹了口气，一步一步慢慢朝楼下走，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原来少侠的刀跑在他脚底去了。
可少侠拿起这把刀，就会被开除，没有人喜欢流浪。
所以余生必须得道歉，他是为余生好......
所以呢？
程盼停下脚步。
所有道理他都懂，但他为什么还是这么......心疼，比那黏肉的小刀扎起来还疼。
这就是传说中的扎心吗......
他轻轻侧过头往回路看了一眼，又马上闭上眼睛。
......
看来真扎心了，程盼皱了皱眉，蹲下来捂紧心脏。
会疼。
原来再怎么装作不在意，身体也会作出反应，到了最后，总也避无可避。
两分钟后，那种刺痛感消失了，程盼听到了下楼的脚步声。
他慢慢站起来，继续朝楼下走。
“走吧。”余生走到楼门口说了一句。
程盼转头看着他，眼里干干净净，没有一滴泪水，也没有别的情绪......
没说的是，他更知道刚刚余生那句小心翼翼的问句是回来一个多月，唯一一次，余生对自己的毫无戒备。
余生看起来爱玩爱闹，心思说不定比他还敏感，他所有的心思都简单直白的指向一个无法触及的人，而余生的心思，里面到底藏了什么，或许在失去这次机会以后，他永远也看不清了。
“小盼，”余生转头看着他，笑了笑，“以校长那废话劲儿，轮到我道歉时候，你们估计都站睡着了。”
程盼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你怎么了？”余生问。
“没怎么，”程盼回了一句，“走吧。”
余生点了点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走吧。”
到了五班门口，余生转头看着他：“回吧，马上升旗了，又不是不能见了。”
“嗯。”程盼应了一声，但也没走。
“舍不得我啊？”余生挑眉望了他两眼，转头回了五班。
程盼站了一会儿，看到余生走到座位。
继续又站了两分钟，他转头慢慢走下楼。
“你怎么来了？”李为国看着程盼。
“校长在办公室吗？”程盼走了过去，“我找他有事。”
“刚进去，你要干嘛？”李为国皱着眉，“余生机记过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你别去自讨没趣。”
“我知道，”程盼说，“余生记过跑不掉。”
“那你还来干嘛？”李为国问，“你托我办的事我也办完了。”
来干嘛吗？
程盼转头看着那扇紧锁的办公室门，又回过头看着李为国：“不是要记过吗。”
“对啊。”李为国不明不白的应了一声。
“这种事，”程盼说，“怎么能让余生一个人去面对。”
“什么？”李为国懵了。
程盼没说什么了，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传来声音，不等了，他把手放在把手上，轻轻开了门。
不是要记过吗。
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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