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解决了阿奎尔留下的烂摊子，埃泽尔终于得以君临他伟大的被窝。
在他坐上床沿时，诺亚凑了上来。
他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像对待什么新奇玩意般低头闻了闻埃泽尔的头发。
“气味变了。”
“鼻子挺灵的啊……”埃泽尔下意识伸手环抱住他。
“嗯，香香的。”诺亚有点骄傲，他弯下腰，把脸贴上埃泽尔的侧颈的皮肤，像想要汲取暖意一般黏糊糊地蹭蹭，“很暖和。”
埃泽尔被弄得有点痒。他微微偏过脸，抬手扶住诺亚的侧头，大拇指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他耳边绒毛般柔软的碎发。
他觉得自己不像带回来一个男朋友，倒像捡了只很会撒娇的黏人小狗。
埃泽尔问：“二号跟你说了什么？”
“二号？”
“就是刚刚跟你打电话那个人。”埃泽尔简单给诺亚解释了一下手机的用途。
诺亚似懂非懂。他说：“他说你不是人，说你要去‘办事’，让你记得他的礼物，然后问你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埃泽尔表情有些微妙，“那你怎么回答的？”
听完诺亚的讲述，埃泽尔沉默了。
他脑海里一瞬间闪过鞭挞阿奎尔的一百种方法，但脸上分毫不显。
“上面和下面的意思是……嗯，反正以后要是有人问你这种问题，你就别理他，或者告他性骚扰。”埃泽尔教育呆头鱼。
诺亚应下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他抱着埃泽尔的脑袋，低头玩弄他还带着湿意的发尾，仿佛手里头捏着的是什么有趣的玩具。
埃泽尔搂着他的腰，耐心地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捣鼓。
诺亚说：“你的头发是黄色的。”
“对。”埃泽尔偏了偏脸，“怎么了？”
“以前没见过这种颜色。”
埃泽尔随意道：“喔。你以前见到的都是什么样的？”
“没有光的，很深的颜色。”诺亚回答，“但你的头发和眼睛都很……”
他思索了一下，吐出一个词：“温暖。”
“是吗。”埃泽尔眨眨眼，“你喜欢吗？”
诺亚点头。
埃泽尔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诺亚也没吭声了。过了一会儿，他说：“你要睡觉吗？”
埃泽尔说：“差不多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诺亚愣了愣，扭头看了眼桌上亟待组装的舰船，迟疑了一下，还是回头对埃泽尔点头：“好吧。”
埃泽尔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顿时笑道：“你想玩？那继续玩呗。”
他看见诺亚眼睛一亮，有点开心地应道：“好。”
诺亚从他身上起来，坐回桌前继续跟舰船模型奋斗，而埃泽尔把两个枕头并排摆好，又从大柜子里抱了床被子出来，就往床上一滚，对着墙玩手机去了。
当诺亚回过神，意识到安静的卧室里只剩积木碰撞的声音时，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指向了“1”。
他下意识转头寻找埃泽尔。
埃泽尔已经睡着了。他呼吸平缓，一只手遮在眼前，无意识地微微蹙眉。
诺亚盯着那只手，又看了眼头顶的灯光，沉思。
半晌，他站起身，循着记忆找到了埃泽尔先前进门开灯的地方。
“啪嗒”，灯灭了。一片黑暗中，诺亚毫无阻碍地回到书桌前，一心一意地沉浸在了拼积木的世界里。
凌晨四点，一艘威风凛凛的舰船出现在诺亚面前。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小心翼翼地把它往桌子内侧推了推，准备明天早上展示给埃泽尔看。
这个解决了。那么这个屋子里剩下那个能引起诺亚的兴趣的东西就是——
诺亚转过头，望向床上熟睡的埃泽尔。
他走过去，弯下腰，盯着埃泽尔的睡姿。
埃泽尔的手已经放下了。他背贴着墙，怀里绞着被子，安详地沉眠着。
诺亚发了会儿呆，爬上床，学着埃泽尔的样子默默躺下。
他面朝埃泽尔，脸枕在另一只枕头上，安静地看着埃泽尔的脸。
埃泽尔那头金发在洗完之后更加蓬松和野蛮生长了。诺亚发现他的睫毛也是和发色相同的金色，会在睡梦中微微颤动。
诺亚的胸口莫名地痒了起来。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想去戳戳这好看的金色睫毛，但还是在真正碰到前停住了。
最后他收回手，裹住被子，又慢吞吞地往埃泽尔的方向挪了挪。
等呼吸间被埃泽尔令人安心的气味包裹，诺亚安静地闭上眼睛。
-
手机振动起来。埃泽尔抬手把它摁掉了。
他睁开眼，一张熟睡的面孔映入他的眼帘。
诺亚侧躺在他身前，脑袋和他挨得很近。
他没盖被子，即使不打理也显得很柔顺的黑发散在脸边，呼吸平缓而绵长。一道阳光从窗口洒进来，打在他乌黑的眼睫上，将它们染上一层淡金色。
埃泽尔看了他一会儿，拿起手机，给他的睡脸拍了张照，才坐起身。
他撑在诺亚上方，一只脚往床下探去时，诺亚醒了。
埃泽尔对上他投来的迷茫视线，淡定地打了个招呼。
“嗨，早上好。”埃泽尔说，利落地翻身下床，“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诺亚爬了起来，盘腿坐在床上。
“没注意。”他说，目光追随着埃泽尔的头顶。
埃泽尔那头乱糟糟的金发在睡了一晚后更翘了，脑袋上张扬的几撮头发就像酋长的羽毛。
埃泽尔没注意到他的视线。他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拼好的舰船，凑过去仔细观赏了番，肯定地对诺亚举大拇指：“诺亚，你真厉害。”
诺亚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他的眼睛似乎骤然亮了一些。
他说：“你夸我。”
埃泽尔愣了愣，顿时有些好笑。
“嗯嗯，是在夸你。”他说，“喜欢听夸啊？”
见诺亚认真点头，埃泽尔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你真聪明。”
诺亚一愣。
“哎，长得也好看。”埃泽尔捏捏他的脸，见他睁大眼睛，忍笑道，“我们诺亚怎么那么棒呢？”
诺亚开始冒小花花。
他说：“埃泽尔也很棒。”
“喔，谢谢。”埃泽尔一本正经地回答。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埃泽尔就把诺亚推去刷牙洗脸了。
今天的任务是给诺亚买几套新衣服。
埃泽尔自己的衣服一般是在网上买的。昨晚诺亚拼船时，他躺在床上刷亚马逊，手痒痒往购物车里加了一堆衣服，最后还是决定带诺亚去现场挑。
虽然“这年头能网购谁还出门啊”，但对于初次做人的诺亚来说，逛街又怎么不算一种体验呢？
埃泽尔打开“埋海一家人”的群聊，随手发了条消息。
海军七号：[你们一般都去哪儿买衣服]
星期六的早上七点半，冷冷清清的群里顿时跳出了几条新回复。
眼镜四号：[埃泽尔居然起得那么早]
金发六号：[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金发六号：[他们军呆子不都这样]
眼镜四号：[不，不是这个问题，这可是他带男友回家的第二天]
眼镜四号：[@金发六号但更让人惊讶的是你居然醒着]
金发六号：[我刚回家，正准备睡美容觉呢]
眼镜四号：[巧了，我也还没睡]
程序员和夜场女王胜利会师！而埃泽尔也没指望能问出些什么，毕竟少数能给出点靠谱建议的二号这会儿估计还在睡大觉。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领着诺亚下楼吃早餐。
他简单烤了点华夫饼，又从厨房端了糖浆和牛奶，放到诺亚跟前。
在两人享用早餐时，埃泽尔收到了来自“女王陛下”的消息。
女王陛下：[买衣服？]
埃泽尔：[对，给诺亚买]
女王陛下：[哼，我就说你小子哪来的闲心]
女王陛下：[跟你大哥都是一路的糙，一点都不可爱]
女王陛下：[/地图：某商场地址]
埃泽尔：[谢了，妈]
女王陛下：[诶，那孩子长什么样啊]
女王陛下：[有照片吗，让我看看]
埃泽尔咬着半块华夫饼，打开相册，看到了早上偷拍的诺亚的睡脸。
他点开照片，放大欣赏了一会儿，又退了出来，把先前发给一号的那张照片转发给她。
女王陛下：[呀！！！]
女王陛下：[哎呀，长得还挺周正的嘛]
女王陛下：[怎么认识的？]
埃泽尔打字的手指顿了顿。他思索着，忽然感到一颗脑袋凑了过来，抵住了他的。
诺亚看到了屏幕上的照片。他盯着它，语气有些惊奇：“是我。”
埃泽尔扫了他一眼，淡定道：“对，是你。”
他想好了措辞，正准备继续敲字，“女王陛下”的新消息就蹦了出来。
女王陛下：[算啦，等我回来再说]
女王陛下：[你什么时候回船上]
埃泽尔：[下周四吧]
女王陛下：[好吧，想要什么礼物吗？]
埃泽尔：[都可以，有人能回来重新掌管厨房我就心满意足了]
女王陛下：[唉唉，瞧瞧你们，我一不在就又是外卖又是冷冻食品的]
埃泽尔笑了笑，抬头望向诺亚，揉了把他的脸。
埃泽尔没有避着他的意思，诺亚清楚地看到了聊天过程。
诺亚指着女王陛下笑容灿烂的头像，疑惑道：“‘女王陛下’？”
“女王陛下是我们的妈妈。”埃泽尔解释，“这只是个……绰号，就像二号的绰号是白痴一样。”
他看着诺亚，悠然道：“待会儿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个地方？”
-
“好看。”埃泽尔说。
“不错。”埃泽尔说。
“买了。”埃泽尔说。
导购小姐的脸笑成了朵灿烂的花儿，她忙不迭把台面上堆着的衣服通通打包，生怕眼前这两人下一刻就反悔了。
埃泽尔拿着小票去买单，看到上面一长串“帆布运动鞋 $299”“休闲修身灯绒芯衬衫 $199”“休闲宽松工装裤 $199”等等，忍不住肉痛叹气。
“资本主义收割平民的把戏罢了。”他嘀咕道，“要不还是去买二十块的路边摊吧。”
话是这么说，他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刷卡付账。
埃泽尔和诺亚拎着大包小包从商场出来时，诺亚问：“为什么这么多？”
埃泽尔一本正经：“因为你是个衣架，上面要挂很多不同的衣服。”
遗憾的是，诺亚显然没听懂他的比喻，不然他就能为自己又被夸了而高兴一下了。
跟着埃泽尔坐上出租车时，他还在低头摆弄着领口——新买的工装薄外套的衣领质感硬邦邦的，带着股他形容不出的气味。
忽然，诺亚感到脸颊凹陷了下去。
他抬起眼，发现埃泽尔像是忽然对他的脸产生了兴趣，正漫不经心地戳戳。
诺亚默默盯着他。
埃泽尔的指腹带着粗糙的茧，在他的皮肤表面留下若即若离的温热触感。
诺亚有些痒。他忍不住动了动，抓住埃泽尔的手，偏过头，把脸贴上他的掌心。
“暖和。”诺亚说，又蹭了蹭。
埃泽尔愣了愣。他目光落在被诺亚握住的手上，又与诺亚透彻的蓝眼睛对视片刻，哑然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
“唉。”他用大拇指指腹轻轻蹭了蹭诺亚眼下的皮肤，自言自语，“还好我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教你做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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