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正是刚脱了冬的初春,正午间阳光四散,清凉冷冽的凉风在窗外嗖嗖刮着,晴天碧日。
“许瑾言”江繁抱着个巨型大白鹅懒散的躺在床上,半阖着眼冲门口招了招手,语气平和安定:“过来”
许瑾言放下粥碗,顺从走到床边,弯下腰动作很轻的替他拉上被子,“小心着凉,别踢被子,听话”
江繁睁开一只眼看他一眼,抬腿掀开被子,随之而来的是酸楚大腿肌的悲鸣声,他咬牙忍住了。
“……”许瑾言俯下身强势的去亲吻他柔软的唇瓣:“宝宝,我说,听、话”
“可以了,停,打住,stop”江繁按住他的脸:“我还想看看明早的太阳”
“叮~”屏幕应声亮起。
赵益达:不是江繁你特么拿我当傻子是吧,你在哪儿呢?
江繁皱眉沉思几秒,忽然想起好像自从前天晚上到现在他都没打开过堆满消息的微信。
前天晚上,海边那个晚上,也是准备将灵魂归还大自然的那个晚上……聊天框中还不断弹着新消息:
赵益达:怎么个意思?
赵益达:你爹叫你活着听见没?
赵益达:我他妈现在都到源城了你他妈的人呢!你那傻逼老弟根本不理我!
赵益达:傻逼玩意儿别死
赵益达:再过几天就到高中的同学聚会了,老张叫我告诉你不来的都是不敢冒头的孙子
赵益达:妈的许瑾言今年也没叫我帮忙你他妈再不回话你就真的死了
赵益达:算了,别死了,回完我再死
江繁鼻子一酸,视线逐渐模糊,他试着擦拭屏幕,发现并无作用,几秒后突然回神——那不是屏幕上的污渍,是眼眶中溢满的泪水。
真兄弟,拉着他让他硬生生拼尽全力的不断前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
同学聚会定的那天正好是许瑾言生日,生日和聚会恰巧碰合。
“张嘴”许瑾言说。
江繁听话张开嘴,被轻轻塞进一根棒棒糖,一瞬间甜腻味在口腔四散开来,荔枝味的。
“咔擦”包厢门被推开,两个极其显眼的身影显现在一群人视野之中。
老张正笑着和赵奕说着什么,闻声笑容在转头瞳孔对焦上的一瞬间僵住,连带着整个包厢都安静了几秒,也仅仅只是几秒就全都恢复了吵闹声。
在两人走到老张身旁时老张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江繁的肩,感慨似的道:“瘦了啊,瘦了,怎么和以前都不一样了”脸上分明带着笑,却眼眶含泪声音颤抖。
眸中堆积到模糊视线的不是繁杂琐事,是满含心疼的泪水。
这亲切的举动让江繁感到一丝不知所措,他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表情虽然并不算得上自然,但与几天前相比明显已经好多了,他垂眸两秒,再抬头时声线中带上些许的嚣张感:“国际笑话,我江繁还是校霸,校霸还是我江繁”
这句话、这种语气再配上嘴里叼着的那根棒棒糖,久违的从中观测出一副十六七岁时的模样来,嚣张跋扈,张扬无畏。
“好”老张一边乐着一边隐晦的抬起粗糙干涩的手擦拭了下眼角:“好好好,坐坐坐,位儿一直给你俩留着呢”
“好、好、好”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纪牧屿面无表情的鼓着掌:“许瑾言,江繁,本少从今起和你俩彻彻底底的绝交了,复合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迄今为止居然没听到一点儿风声”
江繁抿了抿唇,刚要开口就被许瑾言带着轻笑的声音抢先一步打断:“得了吧你,你不也一样”
“?”
像是余光感受到一旁那道带着困惑和不解的视线,他后退半步靠在墙上双手插兜,很轻的朝纪牧屿身后扬了扬下巴:“你应该认识的”
江繁顺着视线望去,果真看着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小跑着朝这边过来,跑到一半被纪牧屿按着额头拉了回去,晃荡的发尾在空中弯起一抹弧度,身上还穿着一中的蓝白色校服,青春洋溢。
他微眯着眼眸,似是在脑海中回想有关于这张脸庞的记忆,不过很遗憾,无果。
“新年在年级群表白那个”许瑾言侧头低声说:“记得吗?”
新年,年级群,表白。
江繁恢复神色,当然记得,高一曾有个富家大小姐掐着零点在年级群热烈发红包表白,几百的红包不到一分钟就被抢的只剩下一个,一群人的哄杂起哄声快要溢出屏幕。
当事人从始至终只说了一句:高一三班的纪牧屿同学,想要红包还是要对象?
很默契的,最后一个红包无人领。
等了足足五分钟也没见有人说话,无数个落下的心随着聊天框里弹出的消息再次提在顶尖:
[“木鱼”领取了“功德”的红包]
木鱼:不要红包,不要对象,要你
木鱼:[小功德专属红包]
[“功德”领取了“木鱼”的红包]
霎那间群中“哦~”声一片。
那时了解情况的几人并不会同其他人一般撒欢起哄,他们了解纪牧屿这个人,生性大大咧咧爱热闹也明事理,偶尔犯个贱关键时刻却比谁都靠谱,即使是生在豪门世家却不曾有过任何感情史。
自小就纯情小公狗一个,别说谁还能牵动小公狗的心了。
这不有人牵动了?
-
“我要去海边!——”一声庞大响彻云霏的吼声灌入每个人的耳中,一瞬间仿佛整栋房子都在震动。
那是为感叹、怀念青春而产生的震动,震入每个人的心脏,令人无法自拔。
几十个肆意洒脱荣光满面的人浩浩荡荡站在马路边等车,熟悉的场景在眼前重现,八年前,也有这么一次,只不过那时他俩在马路对面,也未参与等车这一场景。
“想去吗?”许瑾言站在门口,离闹哄哄的人群还有些距离,他轻扶着站在台阶上那个脚下重心有些不稳的人,与其平视。
江繁没说话,只是右手指尖在许瑾言脖子上非常隐蔽的划了一下,可能是酒效捣的鬼,下手也没轻没重,直接划出一道红痕。
恰好在喉结旁边,他皱了皱眉,顿时一阵愧疚,伸手就要去摸:“啊对不起……我没想这样来着”
许瑾言拉开他的手,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你原本想怎样?”
“原本……”江繁眼神不怎么清醒的埋头沉思片刻,没几秒又迅速抬头对着那道痕迹亲了下去。
还亲偏了,正中喉结。
“……”许瑾言咬着牙叫他:“江繁,起来”
无人回答。
忽然他感觉喉结处被一个柔软温热又湿润的东西触碰一下又缩回——江繁这醉鬼在舔。
“咳!咳咳咳咳——!”不远处纪牧屿和赵奕两人忽然极其不自然的剧烈咳嗽起来,许瑾言神经正是敏感之时,闻声反应迅速的拉开江繁,这才向声源看去——是车到了。
他扶着身旁的“醉鬼”冲那两人挑了挑眉。
-
渔海。
“哦——吼——”周谋同好几个男生一起张开手臂,冲着大海呐喊,即便声音很大,却也很快被大到能刮走个小孩的海风卷走大半。
“许瑾言”江繁这时似是忽然间清醒了般,眼神也不迷离了,状态看着也好多了,他双手放在嘴边凑到许瑾言耳畔说:“听说一喊消百忧。”
许瑾言看着他:“江繁,有糖有爱了,别再抽烟了”
“什么?——”江繁喊着问他。
许瑾言笑了笑,学着他的模样双手放到嘴边面向海边放声大吼:“我说!江繁我爱你!——”
江繁也跟着笑了起来,即便感觉这样做好像有点傻,但看到许瑾言动作那么洒脱帅气,还是毫不犹豫继续发力吼道:“许瑾言!生日快乐!我——也——爱——你——”
今日后每一年都成了两人的年年。
狂风之中他们紧握着对方的手,感受着一片刺骨风中的唯一一丝温度,仅仅只是一点的温热,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人的巴掌就那么大,握不住的东西太多了,如果挑挑练练最终只能握紧一件的话,我选择握紧你的手。
今晚距离重逢的那天晚上并没有多久,一如既往怒号的狂风、漆黑的夜,心境却大不相同。
江繁侧头看向许瑾言,而这扭转他情绪的只是因为多了一个人罢了。
“俩小兔崽子!合照了!”老张站在狂风之中喊着。
合照,江繁直到站在人群中还有些恍惚,这个词对他来说已经是近乎陌生了,直视镜头,很简单,也很困难。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窘迫,许瑾言低声开口:“别怕”语气听起来分明没什么波澜,温热的手掌却紧紧攥着他冰冷的手指,“我在,So easy”
江繁笑了笑,抬头满目张扬的望向镜头,说得对,都有许瑾言了他还怕什么!死都不怕,简直So easy!
闪光灯亮起的一瞬间周围忽然爆发出一声惊魂又整齐的“Happy birthday!生日快乐!”像是意料之中一般,江繁眸中带着笑望向身旁,恰好与其四目相对。
他轻薄的唇瓣在狂风中张开又闭合:“生日快乐,与我情缘从未断过的爱人”
照片是路人帮忙拍的,取景器中一群灿烂的笑脸被定格其中,站在最中间的两个男生都大笑着望着对方,身后是翻涌的深蓝色大海,闪光灯打在每个人的脸庞,生动的连每一根凌乱的发丝都像是被赋予生命,光艳在风中舞动。
数人的青春都止于陈旧照片,尽管过了今日这群人就又会四处漂泊,但而年再次翻出八年间的对比图还是会暗自感叹年少轻狂,岁月如梭。
-
聚会在接近凌晨散去,热烈的生日也随着日历的转换而一并落幕。
许瑾言转着玻璃杯的手蓦地停下,他出声道:“我找到了”
“?”江繁正专心致志搅和着蜂蜜水,闻言正欲回应,忽然被溅出来的水烫了一下,他皱眉:“找到什么了?”
许瑾言没说话,只是抽走那杯烫到他的蜂蜜水,拿湿巾缓慢擦拭着那双白的晃眼的手,江繁也不催促,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坏事能迟点到来就迟点到来。
“当初费尽心思逼你走的人”许瑾言抱住他,半张脸都埋进了肩窝,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找到了,早就找到了,但是那时候我找不到你”
江繁愣愣站着,想要开口才忽然发觉自己嗓子紧得很,像是塞了坨棉花,许久他才出声:“是……什么?”
“叫祝茶绪,许家联盟同伙的独生女”许瑾言手臂收紧了些,不知是因为愤恨与不满,还是在害怕失去什么,“她应该找过你麻烦”
祝茶绪,他眯着眼想了想,似乎确实挺熟悉的,那个骂人一直骂不完整的?
不等他回应就听许瑾言说:“一会儿找她说清楚,八年,也该有个说法了”
江繁皱了皱眉头:“太晚了,明天吧”
原本想着快点赶回家好好睡一觉,其他事通通放到明天再说,谁曾想他不找麻烦事,麻烦事儿还自己找上门来了。
“嘟——”兜里的手机不停震动,许瑾言有些不耐烦,看都没看就随意按了接通,对面很快传来一声娇滴滴又略显迷糊的呼唤声,听着像是醉酒后的迷糊声:“瑾言哥哥,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许瑾言:“……”
江繁看着眼前这个“蹭”的一下站直身形的人,缓慢双臂环胸眯起眼,此时的他身上虽还有些酒气,但意识与头脑却早已清醒,除了带着酡红的脸颊外看不出一丝一毫醉过的痕迹。
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电话那头再次犹豫着出声:“瑾言哥哥?”
许瑾言紧握着手机,好一会儿才压下了想要骂脏话的冲动,语气平淡无味:“我对象在,别越界”说罢也不管对面是什么反应,毫不留情掐了电话。
“……”
空气有几分钟的静默。
江繁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意有所指道:“瑾、言、哥、哥?”
许瑾言垂眸不言。
“许瑾言”江繁叫他。
许瑾言:“在”
“混的不赖啊”尽管他洋装调侃,可脑海中还是若有若无般不断重复着对面那句话:瑾言哥哥瑾言哥哥瑾言哥哥瑾言哥哥瑾言哥哥……
江繁忍无可忍,磨着后槽牙拉下他的脖颈,声音像是缠绕上了无形的**索,勾人又动听:“瑾言哥哥,背背我呗”
许瑾言笑了笑:“好”
一如当年,他们跨越时空再次踏上之前走了无数遍的路,不知何时,背上的人呼吸逐渐平缓,发丝随着颠簸的动作轻轻扫着他的脖颈。
“哥哥!”前方几步开外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
他抬头。
祝茶绪。
察觉到肩上那颗头微微动了动,许瑾言皱起眉头,莫名其妙有些不爽,连语气都带着气压:“叫许瑾言,什么事”
祝茶绪本来认出许瑾言背上的人是江繁后就满腔怨气,此时被这充满“你有病吧”的话音一说立马像是受了惊的兔子,红了眼睛:“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许瑾言罕见的感到有些荒谬,边面不改色从她身旁路过边道:“你谁啊”
“我是谁你不知道吗!”祝茶绪抖着手忽然开始喊:“从小到大什么时候我们分开过?现在你问我我是谁你什么意思啊?怎么了横批进来一个江繁你就不认识我了是吧!”
许瑾言没理她。
喊声逐渐转变为嘶吼尖叫声:“许瑾言!从始至终为了这个毫不相干的人你甚至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你说你对得起谁啊!你说啊!”
“我不需要对得起你,也没有对不起过你”他转过身看了她一眼,声音依旧淡淡的:“从小时候你无理夺占我东西和地方我就在忍了,你到处宣传我和你在一起了我也忍了,但是触及到江繁了就是不行”
身后的哭喊声还在继续,但他没再回头,其实他听到的不止是祝茶绪的尖叫声,还有隐隐约约不太清晰的快门声,只是这次,他不再出面提醒。
周遭逐渐安静,许瑾言步伐刚站定,背上的江繁阖着眼睁开一条缝隙——身后有人跟着。
他轻轻晃了晃腿,许瑾言放下他,还未等许瑾言出声说话就看到江繁冲他勾了勾手指。
他顺从的稍稍弯腰,在昏黄路灯之下双臂环住对方的腰,冰凉的嘴唇落在那片滚烫洁净的脖颈处,江繁没抑制住的一抖——脖子似乎被人很轻的舔了一下。
他被亲的微扬着下巴,同时带着挑衅的眼神扫向许瑾言身后,不远处的树荫处站着一个突兀的人影,正是祝茶绪。
江繁肆意的挑了挑右边眉毛,整个人姿态高傲笑容张扬无畏,像是在说:你看,让你八年你也毫无威慑力。
被刮乱的长发丝贴在脸上,挡住了祝茶绪不甘凶狠的视线,艳丽红唇异常显眼,神情狰狞站立不动,如女鬼一般。
无能狂怒,江繁想。
感谢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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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同学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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