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很久，镇上的人听着雨声入眠，到了雨停的时候，他们大都睡得正熟。
只有江泊衍在半夜醒来，他将近一米九的个子蜷缩在车里，狭窄空间里空气稀薄，呆久了有些闷热，因此车窗开了一条缝。雨停后江泊衍醒了，他不太能睡着，就直接把车窗全降了下来。
外面一盏灯火都没有，跟荒郊野外一样，但他其实很清楚，这里住着很多户人家，只是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很快到了第二天，树上将掉未掉的叶子都被雨打落下来，老宅的院子里也有一片枯黄。贺烬刚出门就感觉到了一股冷风，刮得他打了个冷颤，好像现在已经处于冬天了。
秦思颖起的很早，现在正在院子里，她指着地上的树叶，兴奋地说：“哥哥，你看，好多叶子，树叶都掉光啦！”
贺烬温和地笑了笑，“一会儿出去看看。”
早饭后，两人一同走上熟悉的路，刚一拐弯，贺烬就看到了江泊衍的那辆车。
雨水冲刷后，车身好像打了一层蜡，锃亮锃亮的。
贺烬站在那里不动了，百般思绪萦绕在心间。
江泊衍没走……
“颖颖，你回家帮我把那把黑色的伞拿过来吧！”
“好，哥哥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秦思颖好像是打算跑回去，路上虽然没什么水，但还是湿的，有不少落叶。
“别跑，地上滑。”
“知道了。”秦思颖摆了摆手，她穿着棕色的长裙，脚步轻快。
不到十分钟她就回来了。贺烬接过折叠整齐的伞，和秦思颖一同走向前方。路过那户人家门前，他站住了，然后走了过去。
车窗开着，他看到趴在方向盘上还在睡的江泊衍，感觉心口发堵。
秦思颖在一旁也看得一清二楚，她看着自己哥哥敲响了车门，然后那个姓江的醒来了。
江泊衍皱起眉头，似乎不能适应这样强的光线。他循着声音看向贺烬，然后那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开了。
“阿烬？”
“我来还伞。”贺烬举起手中的伞，江泊衍却已经开了车门。
两人往后退了退，为他让开位置。
江泊衍如愿下车，然后一阵头晕眼花，踉跄了一下。
秦思颖和贺烬同时扶了上去。
江泊衍搭在车门上的手用了点力，很快站稳了。另外两人也适时收回了手。
车门被轻飘飘关上，江泊衍靠在车身，毫不在意地说：“没站稳。”他脸色憔悴，原本红润的嘴唇有些干裂，泛着白。
贺烬瞧出他脸上不正常的红，轻轻皱起了眉，他迟疑着说：“你是不是发烧了？”
江泊衍自己摸了一下额头，没什么感觉，他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太憋屈，浑身不舒服。
“没有吧。”
贺烬突然伸出手，探上了江泊衍的额头，江泊衍的脸更红了，他手足无措，欲言又止。
“阿烬……”
“有点烫，去诊所看一下吧。”贺烬收回手，又递出了那把伞。“还你。”
江泊衍接过，随手就把它丢进车里。“你能陪我去吗？我不知道在哪。”他满眼期待。
贺烬看了看秦思颖，她鼓着腮帮子，一副比自己还不情愿的表情。
算了，还是不让她代劳了。
“颖颖，你先回去吧。”
“不要嘛，我们一起！”秦思颖轻轻拉了拉贺烬的衣袖。这再自然不过的动作让江泊衍生出一种羡慕，他什么都没说，只在一旁默默看着。
“远吗？”
贺烬回过神，“有一两公里。”
“那开车吧。”
江泊衍打开了后车门。
“你这样可以开车吗？我来吧。”贺烬不放心。
“没事，我开慢点。”
秦思颖和贺烬一同坐在后面，江泊衍车速不快，贺烬给他指路，很快到了诊所。他果然是发烧了，接近三十八度。
这么小的诊所江泊衍是第一次见，他看着老医生给他包了六包药，然后装进了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那袋子比蝉翼还薄。
才花了十四块钱。
江泊衍全程都没怎么说话，贺烬和秦思颖却时不时小声聊几句。
离开的时候，江泊衍问：“你们是不是要去街上？我送你们。”
“不用，回去吧。”
江泊衍把他们送到老宅门口，几人下车的时候邻居奶奶刚好出来了，她站在门口笑呵呵地看着他们。
“奶奶。”
“奶奶！”几人都打了招呼。
奶奶点了点头，笑着说：“都在啊，中午来奶奶家吃饭呀！”
“嘻嘻，奶奶要做什么好吃的？教教我。”秦思颖围了过去。
贺烬说：“谢谢奶奶。”
只有江泊衍犹豫着不敢答应，他头脑发昏，没听出来奶奶是特意给他机会。
“小江呢？回回叫你你都不来，是不是嫌我这个老婆子做饭不好吃？”
江泊衍连忙说：“当然不是。”他看了看贺烬，然后又说，“奶奶，我今天有事，一会儿就回去了。”
“你爷爷杀了两只鸡，你不来可就吃不完了。”
“那您给我留着，我下次再吃。”
“那就不鲜了！”
闲聊几句后，秦思颖直接跟着奶奶走了。
贺烬感觉到江泊衍的目光重新落在自己身上，他不说话，也不动，就像是等自己离开。
果然，贺烬朝大门走去的时候，身后还是没动静，他停住，微微转身。
“进来把药吃了吧。”
江泊衍感觉天上掉下来了个馅饼，他被砸得头晕目眩，傻乎乎跟在后面，走了两步想起来没拿药，又回去拿。
他走到正堂，贺烬已经帮他接好了一杯热水。
江泊衍拿起来就要喝，被一声制止了，贺烬提醒道：“那是刚接的开水。”于是他惴惴不安地放下杯子，抿了下唇，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贺烬坐在他对面。
“还你昨天的人情。”
江泊衍苦笑了下，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现在走，能不能不算？”
贺烬指尖动了下，他握上杯子，轻声说：“可以，但是一把伞的人情，换不了什么。”
“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不论我有多过分，你都不会说这么绝情的话。”
因为以前我爱你，但是现在不想再爱了。
贺烬垂眸，依旧是不温不火的态度，“你不了解我，现在的我才是真实的。”
江泊衍的嗓子有些喑哑，他还烧着，脑子却清醒。
“我们会重新认识。”
他吃了药果真走了，对着贺烬慢慢往后退。
“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你真的想还我，不如答应我一个小条件吧，我想好再告诉你，如果你觉得过分，可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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