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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无意闯入

第二天那个年轻人又来到店里,他点了老三样,捧着一大堆竹简,一坐就是一下午,接下来的日子天天如此。我和初萱很是诧异,初萱瞪着眼睛小声问我:“小姐,这个人莫不是看上你了,他怎么一天坐到黑啊?”我小声道:“别说了。让人家听见了多不好,你这嘴越发没有遮拦,待会给你上块木板堵住。”她伏在我耳边:“小姐你长这么好看,人家看上你很正常啊!不要害羞的。”“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我对着她双肋下手就咯吱,很快我们嬉闹声引起他注意,初萱跑到他桌子旁,我追了过去,他起身:“小心桌子,可不要绊倒啊!”说着关切的望着我。话音刚落下,桌子上新倒的一杯茶,被我不小心打翻在书上,厚厚的竹简瞬时湿透了。我赶忙为他去擦,嘴里嘟囔着:“对不起公子,实在是对不起……”他眼睛直盯着我的手:“姑娘无妨、没有烫到吧?”“没有烫到,让公子费心了,”我不好意思答道。“没有烫到就好,刚才吓死我了,万一烫到,岂不是在下的罪责?”他脸上一丝愧疚,紧张盯着我的手,眼里全是焦急。想着跟在霸王身边,除了冷嘲热讽,从未有过这样在意的表情,我鼻子一酸,眼泪簌簌之流。他搓搓手,想替我擦眼泪,又觉得不妥,初萱不合时宜的跑掉了了。我看着他举起的手放回去不是,举起来也不是,目光充满了关切,那一刻恍惚回到过去,回到有家人的时候……“姑娘是不是烫着了?在下这就去为你请郎中……”未等我开口,他提步就走。看到他走掉,我也没放在心上,百无聊了的拿起抹布擦擦桌子扫扫地,初萱从门外走进来:“小姐这地干净的可以照了脸了,你还能扫起脏东西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情做,不至于太无聊。”“咦!那位公子呢?这么快就走了,我还以为他又要到天黑呢?”初萱说着,外面传来那个男子的声音:“里面的一位姑娘被烫了,您进去看看吧?”他居然真找了郎中,而且匆匆赶回来,初萱乐不可支:“这位公子走的这样急,是不是怕慢些走,我们家小姐的手就好了?”我白了初萱一眼,她立刻打住,而后捂着嘴偷笑。我赶紧道谢:“有劳公子了,在下实在是并无大碍,无需这样兴师动众吧?”谁知他脸上挂着遗体告别般的表情:“姑娘,还是让先生看看吧?不然放心不下。”初萱屁颠屁颠跑到他跟前:“公子你的钱是不是花不完啊?”他诧异问:“此话怎讲?”“你要是花不完,我可以帮着花的,您不用客气,我特别喜欢帮人。”初萱嬉皮笑脸道。我赶紧制至:“你个丫头越来越不成体统了。”那个年轻人笑道:“这小姑娘性情纯真,说话甚是有趣,姑娘不必苛责于她。”“管教无方,让公子见笑了。”我只好如此说道,郎中看过我的手,实在没什么大碍,郎中匆匆而去,那个年轻人说:“既然姑娘并无大碍,那在下告辞了。”

看着这个认识不过数日的年轻人,我不觉感慨万千,曾经为一个男人困囿于一方天地,从来没有看到过外面的海阔天空,因为他的若即如离,让我作茧自缚于幻想中,在花前月下举案齐眉中,渐渐迷失了自己。而今才明白,原来我不过是他积谷防饥的选择,离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成功脱离了备胎。我抬眼望望军营方向,嘴里念念有词:“薄情寡义之人不必装深情,将军大人,好好享受你的人生吧,从此你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娃儿可曾婚配?”沉思中,婆婆突然问了一句。我有点脸红:“婆婆,我年龄还小呢并无婚配 ”婆婆满脸褶子却笑成一朵花:“十六岁也不小了,我当年十三岁就嫁给你们的伯父了,十四已经有了老大。”初萱紧接着问:“婆婆可有中意的?我替小姐谢过您了。”“还是这个丫头伶俐,那婆婆就自行做主了。”婆婆满脸挂着佳偶天成的喜悦,仿佛早已替我寻得如意郎君一样。我瞪大眼睛连忙摆手:“婆婆我真…真的不需要,不用麻烦您的。”婆婆继续堆笑:“女娃儿家不好意思的,放心吧,婆婆一定替你寻找一个样貌好家世好,配得上你的好娃子。”婆婆以为我推辞是不好意思,奈何她并不知我早已心有所属。低头思忖间心生悲哀,当天后派来一个海棠离间我们,没想到他轻易就咬钩,且很快与我生疏起来。我想或许离开他,历史便可以重新续写,因为霸王别的是我,而不是海棠。毕竟是我前生今世心心念念之人,与他相处的时光,我确实十分开心,只是海棠的到来,我怕会像上一世,带给我日复一日的失望,而离开未必不是解脱,眼不见心不烦。只要爱过,何须地久天长?婆婆见我一直不出声,她以为我是默认了,接下来的日子四处张罗,看着婆婆每天放光的双眼,盯着媒婆带过来的男孩,我苦不堪言,爱一个人不易,可忘记一个人更难。

接下来的日子小摊依旧红火,一边相亲一边干活,还好忙碌的日子,思绪腾不出来悲伤。常常一声不吭拼命干活,身体跟着脑子的麻木也日渐消瘦,初萱望我的眼神开始有了担忧。每次我揉面,她都要夺过去,自己细细揉搓。我再次夺回来,她还是要夺回去。“初萱,让我自己来吧。只有忙碌的时候,我的心才能感觉好受一点。”初萱搂住我:“小姐,你想哭就哭吧,如果忘不掉将军,何不回去找他?你看看你瘦的不成样子,这样作践自己,我真的很难过。”听她这样子一说,眼泪跟着声音决堤而来,不知哭了多久,感觉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婆婆领着一年轻男子走来,我赶紧擦干眼泪,对着婆婆挤出一个笑容。婆婆看我像是哭过的样子问:“怎么了?是不是想家了?这兵荒马乱的可难为这女娃子了。”我连忙摆手:“婆婆没事了,只是突然想到父母……”婆婆拉过瘦高男子,俊郎五官在阳光下散发着迷人光芒,长而微卷的睫毛,清澈眼神带着一丝探究,微笑不语看着我,原来是那天店里的年轻男子。婆婆看到我脸儿红红连忙介绍:“这是镇上茶店许老板家公子,这孩子从小爱读书,写得一手好文章。”男子赶紧开口:“大娘,过誉了,在下许晟睿,不知姑娘尊姓大名?”我赶紧回礼:”公子,小女子闺名虞妙弋。”婆婆赶紧插话:“娃是我一远方亲戚,父母被乱军打死,不得已只好来投奔我们老两口,这孩子性情温顺,且也读过几本书,老身就不拐弯抹角了,不知徐公子对我这个侄女可满意?”婆婆为何不先问问我满意不?先去问他,弄得我很是被动。那徐公子夸赞:”小姐资质上乘知书达理……”他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初萱小声嘀咕:“小姐、这徐公子看上你啦,看来好事将近,他虽然不如将军地位高,但也能让你过舒心日子。再说了、将军南征北战,脑袋提在裤腰上,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许公子吧。”我没有做声,婆婆以为我同意了,边开口挽留:“都晌午了,若不嫌弃小门小户的饭菜粗俗,许公子留下吃饭吧!”我以为他会推辞一把,没想到一口答应下来。

婆婆将准备好的鱼和肉拿出来,初萱看到鱼惊奇道:“婆婆、这是什么鱼啊?怎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好肥腻啊!”婆婆说:“这是青鱼,这个季节少见,今个许公子送来的,一会儿煮给你们吃。”初萱自告奋勇:“婆婆、让我来煮吧,我肯定行的。”婆婆很是质疑的看着她:“那你就来吧,不要糊了就行。”“婆婆小看我了,您尝尝我的手艺,一会等着吃好了。”婆婆笑呵呵走出去,她拿起鱼洗了几遍就往锅里放,那个许晟睿公子见状,看了连忙摆手:“不成……不成,这鱼需要处理一下,还是交给我来吧。”初萱把鱼递给他,他用刀背逆着不停刮鱼鳞,直到彻底刮干净,又把鱼鳃掀起,从腮里掏出一些红不拉几的东东,接着递给初萱:“拿去下锅就行,我处理好了。”灶膛里火苗往外扑,初萱有点害怕,一把将鱼扔进锅里,接着油花四溅,她有些不敢下手,我赶紧倒了一锅水,许晟睿皱皱眉头:“鱼不是这样煮的?你们确定能好吃吗?早知道我来。”初萱:“做饭不都是这样吗?烧熟了吃就好,婆婆说只要别煮糊。”他笑着摇摇头:那就拭目以待吧……”鱼上桌的时候,初萱非要婆婆先尝,婆婆夹了一块,便往嘴里送,刚到嘴里她眉头就拧巴起来。初萱问:“婆婆好吃吗?”我说:“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看着婆婆与客人都蹙眉,我夹起一块送进嘴里,一股土腥味直冲喉间,我想吐当着客人的面怕失礼,没有嚼便咽下去了。初萱又问:“小姐、好吃吗?”我止不住埋怨:”你做的真难吃,那条鱼白死了,赶紧去江边祭祀枉死的鱼儿吧。愿它来世托生到一个会做鱼的人手里,这样不至于死不瞑目。”“哈哈哈”一桌子人都笑了起来,那个许公子道:“没想到,虞小姐这般风趣,佩服……佩服……”“公子、过誉了,招待不周,还望谅解。”我只得替初萱这笨丫头赔不是。

虽然鱼做的不好,其余菜肴还是不错的,这位徐公子很是绅士的,拿起一双没用过的筷子,给我们每个人都夹菜,绝不厚此薄彼。只是到了最后才给我多夹了几块肉:“瘦成这样、还是要多吃点的……”他夹完连忙低头。初萱与婆婆相视而笑,并小声嘀咕:“婆婆有情况,这二人挺般配的……”婆婆洋洋自得:“老身吃的盐比你们吃的菜多,这眼力劲煞底,当然不会瞎指派的。”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临行、那个许公子有些依依不舍,我假装没看见,送走客人,我长舒一口气:“今天累死我了,这“装”的滋味很是不舒服,那些演员是怎么一直装下去,精彩演绎的种种深情款款,怎样才能不露馅?看来我干不了这行当啊!”初萱:“小姐、你又在瞎嘟囔什么?你是不是喜欢徐公子,这么快就见异思迁了,看来将军这辈子注定无望了。”她嘴里说出“将军”二字的时候,心头不经意一紧,熟悉的痛疼再次袭来,我与此生做的最默契的一件事,大约就是我不联系你,你也绝不联系我,最后我们真的成为熟悉过的陌生人。有些伤痕,划在手上,愈合后就成了往事,记忆中不过是我曾受伤。有些伤痕,划在心上,哪怕很轻很轻……也会留驻于不前。有些人,近在咫尺,却注定一生无缘。山水一程的岁月,用风雪一更写成了诗,落在千年岁月里,熠熠生辉。一方小院,听寒风走过小桥,三寸光阴里相望,二两清风染过梅香,便有了魂魄。许一季美好给未来期许,枕一纸梦乡在雪里怀旧,淡云来往,努力相忘于江湖,最终沿着他不喜欢的方向,踏一行脚印,绝尘而去。

自此那日许公子来家里吃过饭后,总是有意无意来到摊点看望我们,时时还带些可口的茶肴,初萱见到吃的,合不拢的嘴巴,像见到亲娘一样高兴,也很快对徐公子另眼相看。每次看到他来,眼里总是放光,随即用余光巡视一番,他是不是手里有好吃的,她在霸王面前的紧张,在徐公子亲切的笑容,荡然无存。而我每次看到他生火做吃的,总有一种一段烟火人生,米谷炊烟中生香的感觉。一炊一饭一朝暮,一花一草一春秋。渐渐相处下来,我俩会像朋友一样促膝长谈,虽然两人有搭没搭的寻找话题,可是他好像兴趣满满。那次许公子问她:“你们小姐有没有特别爱吃的东西?”初萱这丫头很小的时候跟着父母要饭,途径一处荒郊,几个乞丐在烤狗肉吃,当时的香味直冲她脑海,如今突然想起,便不假思索:“公子,我们小姐可爱吃狗肉呢?”许公子蹙蹙眉头:“居然爱吃这么奇怪的东西?”“是啊!她爱吃的,公子可不许问她,我怕小姐脸上挂不住。”许公子笑笑:“好的,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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