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薄纱窗帘,在窗台洇开一层流动的金箔。风掠过挂在窗边的玻璃风铃,坠子相撞发出清越声响,像摇晃着盛满星屑的琉璃瓶。窗外的桂花树沐浴在晨晖里,空气里浮动着阳光与风的絮语,温柔地漫过整个清晨。
许枝夏握着铅笔,眯起眼睛仔细比对窗外桂花树的枝干比例,笔尖在画纸上轻轻勾勒出轮廓。忽然,她的动作顿住,目光被枝头晃动的花苞吸引,清甜淡雅的桂花香萦绕鼻尖。
恍惚间,她好像想起了四年前的盛夏。那时许枝夏才刚满十六岁,和妈妈何曼从家乡云城搬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临城”。记得那时的桂花也是这么清香,时光悄然流转,没想到竟已过去了这么久。
“嗡嗡——"手机在画架旁震动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许枝夏放下画笔,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喂,妈。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何曼轻快的笑声,语气里藏不住的喜悦:"夏夏啊,跟你说个好消息!还记得我之前提过的江叔叔吗,"何曼直接切入正题,"他人很和善,我们相处下来都觉得很合适。所以打算商量着结婚了。"
“什么?!这么快,妈,你想好了?”
许枝夏猛地坐直身子,指尖无意识地攥紧手机。没记错的话,妈妈和这位江叔叔认识还不到半年,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快了?
“对啊。”
……
许枝夏一时语塞,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还有,过两天你和江叔叔见个面吃顿饭,顺便认识一下他的两个孩子,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何曼的声音满是期待,许枝夏怔了怔,只好强挤出一丝笑意。“好......那祝你和江叔叔幸福,妈。先不说了,拜拜。"
必竟是妈妈的事,她也不好干涉,顺其自然吧。
挂断电话,她瘫在椅子上。
好奇怪,为什么这两天总是有股预感,要见到什么很熟悉的一样………
窗外的风铃仍在轻响,桂花香混着风涌进房间,而许枝夏望着画纸上未完成的桂花树,思绪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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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云城:
当中考最后一门科目结束铃响起时,许枝夏握着笔的指尖还在微微发颤。混杂着蝉鸣的考场逐渐空荡,收拾文具的动作比旁人慢半拍,直到走廊里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
校门口蒸腾着柏油马路的热浪,其他考生被家长簇拥着拍照、递冰镇饮料,笑声像气泡水般炸开。许枝夏把准考证塞进书包侧袋,踩过满地斑驳的树影,脚步沉重,穿过三条街回到老旧居民楼。
四楼拐角处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许枝夏攥紧书包带,防盗门内飘出熟悉的争吵声。
“许成你天天在外面鬼混,关心过家里面吗!”
“我爱咋样咋样,你个黄脸婆管得着吗?”
“我管不着,难道让你天天去赌,把家败光吗?”
“那是老子自己的钱,拿去赌怎么了!”
“夏夏的学费伙食费不要钱吗?我就没见你交过!”
“让她自己挣去,我可懒得管。”
…………
摔东西的声响接二连三,许枝夏只觉得刺耳。她站在贴着褪色春联的门前,冰凉的金属门把早已在掌心沁出薄汗。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门轴转动发出吱呀声。
“爸妈,我回......"
话尾突然被爆裂的声响碾碎。玻璃瓶擦着耳际飞过去,在她耳边划过一陈风,砸在墙上摔下来。瞬间碎玻璃碴飞溅在她的白色校服裤上,小腿传来针扎似的刺痛,混着温热的血珠慢慢渗出来。许枝夏僵在原地,瞳孔因恐惧剧烈收缩,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握着门把的手都在颤抖。
“许成你疯了?!"
何曼尖叫着推开醉醺醺的丈夫,染着油烟的围裙上还沾着菜渍。“夏夏,你伤哪了?让妈妈看看。”她颤抖着双手想检查女儿伤口,却被许枝夏躲开了。
“我没事。"女孩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声音平静没有刚才的一丝颤抖,她盯着裤腿上迅速晕开的暗红血渍,转身往自己房间走,“我先回房了。"
“唉,夏夏!”何曼担心叫到。
“妈,我没事你不用管了”
房门反锁的瞬间,客厅又传来新一轮争吵。许枝夏蜷缩在床角,用校服外套捂住耳朵,试图屏蔽障外面嘈杂声,闭上眼平复呼吸,胸腔里的窒息感还没散去,她死死咬着嘴唇,把呜咽声全咽进喉咙里——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几天后,当民政局的红章落下时,许成甚至没抬头看她们。何曼攥着离婚证的手指泛白,许枝夏则垂眸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父母离婚,是她之前偷听到的,也是早就预料到的。
当搬家公司的纸箱在客厅堆成小山。许枝夏抱着装满课本的收纳箱,最后看了眼贴满奖状的斑驳白墙。楼下传来汽车鸣笛,何曼在门口催促:“夏夏,该走了。”
在汽车的发动声中,许枝夏隔着沾满雾气的车窗,看见这座城市的轮廓渐渐融化成模糊的墨点。
临城的梧桐树比老家矮半截,阳光斜斜切进出租屋的小阳台。许枝夏拆开新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手指轻轻摩挲着通知书边缘。——临城一中
盛夏已过,迎来了开学。校门口的电子屏闪烁着欢迎新生的字样,许枝夏仰头望着临城一中气派的大理石校门,校名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两侧的宣传栏贴满学科竞赛获奖名单和社团活动照片,穿着蓝白校服的学长学姐们步伐轻快地从身边走过,背包上的挂件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何曼替女儿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刘海,“在学校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就给妈妈打电话。”许枝夏点点头,目光扫过校门前郁郁葱葱的香樟树,树下是蜿蜒的石板路,通向掩映在绿荫中的教学楼。蝉鸣声里,她深吸一口气,走进新学校。
新学校的生活很充实,老师同学也很友善。一周后学校开展了社团招生活动,招新现场热闹极了。有摄影社、天文社、编辑部、学生会、广播社……各种社团。而许枝夏只是无目的地到处逛,轻轻摩挲着报名表边缘。
许枝夏随着人流兜转一圈,突然在拐角处停下脚步——偌大的广场西侧,唯独学校乐团的摊位前空无人,几支闲置的乐谱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三把蒙着灰布的乐器摆在桌上,像被遗落的孤岛,褪色的“学校乐团”横幅在风中轻轻摇晃,摊位上的学姐还趴在桌子上睡觉,许枝夏鬼使神差地朝那片地方走去。
“呃……学姐好,醒醒先”
许枝夏轻轻拍了拍舒念依的肩膀。
“谁啊……”
舒念依抬眼瞬间,就撞见了一个女孩。丝滑黑色长发顺着肩头自然垂落,柔和的眉眼间透着未经雕琢的清澈,黑色眸子浸得清亮。左眼卧蚕下那颗若隐若现的泪痣,更是点睛之笔,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可爱,微红的脸颊。她的唇粉嫩嫩的,透着点点微光。这可爱模样直直戳进舒念依心里,连呼吸都跟着漏了半拍,彻底沦陷。
许枝夏见她半天没动静,好看眉毛微微拧起,用手在舒念依眼前晃了晃,声音裹着疑惑往上飘:“学姐,学姐?”
听到声音的舒念依慌忙回神,瞬间溢出的应答都带着颤:“嗯...哦哦”,又急又乱地接话:“怎么了学妹,迷路了?”
“不是,我想入团。”许枝夏解释。
舒念依忽地猛拔高声调:“不是?入团?!学妹你没看错吧,我们这里可是学校乐团!”每一个字透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许枝夏眨眨眼,被问得莫名,却依旧回答道“对啊,我就是要进乐团的。”
“真的吗?真的吗?”舒念依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膝盖撞到桌角了也顾不上疼,双手攥成拳,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尾音都带着哭腔的激动。
许枝夏被这反应弄得更茫然了,“呃......是的,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欢迎你!”舒念依忙不迭摆手,怕吓到人,又手忙脚乱解释,胸腔里的欢喜直往外涌,眼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许枝夏望着她泛红的眼角,终于想起正事:“是不是要面试啊?面试什么内容啊?”
“哦对!”舒念依重重点头,把报名表上的褶皱抚平,眼睛亮晶晶盯着人问:“那你擅长什么乐器?”
“嗯......”许枝夏垂眸思索,睫毛在眼下扫出小片阴影,“钢琴吧。”
“钢琴啊,也可以!”舒念依声音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望着报名表上落下的名字,觉得这几个字比阳光还烫。
没等许枝夏起身,她已经迫不及待拽人袖子:“那我现在就带你去乐室看看吧!”脚步都带着飘起来的轻快。
“唉?...这么快吗...”许枝夏被拽着走,发丝在风里轻轻晃,嘴角却悄悄扬起,把乐团摊位后的燥热,都晃成了清甜的期待。“好的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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