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水汽氤氲。
沈酌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带走长途飞行和一夜未眠的疲惫。
空气中弥漫着秦屿常用的那种薄荷沐浴露的味道，清冽而熟悉，此刻却仿佛带上了一丝不同的意味。
他闭上眼，水流顺着脸颊滑落。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
机场那个用尽全力的拥抱。
车里交握的双手。
还有……那个在晨光中发生的、生涩而滚烫的吻。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份触感，柔软，温热，带着秦屿特有的、毫无保留的热情。
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一种陌生的悸动，伴随着水流声，在胸腔里悄然回荡。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允许一个人如此靠近，如此……打破他固有的界限。
更未想过，这个人会是秦屿。
那个一开始被他定义为“麻烦”和“变量”的学弟。
现在，这个变量成了他生命程序中，无法分割、甚至开始主导运行的核心代码。
浴室门被轻轻敲响。
“学长，”秦屿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有点模糊，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衣服我放在门口的凳子上了，是干净的，你……你将就一下。”
“嗯。”沈酌应了一声。
门外安静了一下，脚步声却没有立刻离开。
似乎犹豫了几秒，秦屿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低了点，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期待。
“那个……床我也收拾好了。你……你洗完就直接休息吧。”
沈酌关掉水龙头。
浴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水滴从发梢滴落的声音。
“好。”他再次回应。
门外的脚步声这才略显迟疑地远去。
沈酌擦干身体，打开门。
门口的凳子上整齐地放着一套灰色的棉质家居服，看起来柔软舒适。
他拿起衣服穿上。
果然如秦屿所说，有些大了。
袖口长了一截，裤腿也需要卷起几道。
衣服上带着和浴室里一样的、干净的薄荷气息，以及一种……属于秦屿的、更淡更隐秘的体温感。
这种感觉让他穿衣服的动作微微一顿。
仿佛被一种无形的气息包裹着。
陌生，却并不令人排斥。
他走出浴室，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客厅里，秦屿正背对着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整理着沙发，把上面的靠枕摆来摆去，试图弄得更平整些。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转过身。
看到穿着自己衣服、头发还在滴水的沈酌，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珍贵的景象，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学……学长，”他有些结巴，“衣服还……还合身吗？”
沈酌低头看了看过长的袖口，如实回答：“大了。”
“啊……对不起，我忘了你比我瘦……”秦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目光却依旧黏在沈酌身上，舍不得移开。
学长穿着他的衣服。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近乎眩晕的满足感和占有欲。
仿佛某种隐秘的印记，无声地宣告着归属。
“没关系。”沈酌并不在意，他看向被秦屿折腾得反而更乱的沙发，“你……”
“我睡沙发！”秦屿立刻抢答，语气坚决，“床给你睡！我皮实，睡哪里都一样！”
沈酌的目光掠过那张对于秦屿的身高来说显然有些短小的沙发，又看向紧闭的卧室门。
“床够大。”他陈述事实。
秦屿租的是主卧，床是一米五的双人床，睡两个人虽然不算宽敞，但也并非不可能。
这句话说完，空气瞬间凝滞了。
秦屿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极大，脸颊和耳朵以惊人的速度爆红，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他张了张嘴，喉咙剧烈地滚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学……学长是什么意思？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邀请他……一起睡？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
沈酌说完那句话后，也微微怔了一下。
他本意只是觉得让身高腿长的秦屿蜷在沙发上休息很不人道，并未想太多。
但看着秦屿那副震惊到几乎石化、又满脸通红的模样，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句话在刚刚确认关系的此刻，听起来有多么……暧昧。
耳根也开始隐隐发烫。
他移开视线，语气维持着一贯的平静，补充道：“只是休息。”
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秦屿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
他用力咽了口口水，声音干涩：“我……我知道！只是休息！”
他重复着沈酌的话，像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无法掩饰的激动和紧张。
机会！
这是学长主动给他的机会！
虽然只是“休息”，但同床共枕……四舍五入就是关系质的飞跃！
“那……那我去洗漱！”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进了浴室，速度快得像一阵风。
沈酌看着浴室门被砰地一声关上，里面随即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似乎还夹杂着某人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傻笑声。
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幼稚。
他推开卧室的门。
房间和上次来时变化不大，依旧有些凌乱，但床铺确实被简单整理过，灰色的床单看起来干净柔软。
窗户开了一条小缝，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清新的味道吹进来，驱散了一夜未散的沉闷。
他走到床边坐下。
床垫微微下陷。
被子上，也带着那股熟悉的、属于秦屿的干净气息。
一种奇异的、安心的感觉，缓缓包围了他。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眼皮开始变得沉重。
他躺了下去，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被阳光晒过的布料，带着暖意和清新的味道，将他包裹。
他闭上眼睛，听着浴室里隐约的水声，感受着这个空间里无处不在的、另一个人的气息。
意识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的水声停了。
房门被极其轻微地推开一条缝隙。
秦屿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身上带着刚洗完澡的湿气和水汽，穿着另一套同款不同色的家居服。
他看到床上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的沈酌，动作瞬间放得更轻了。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一角，极其缓慢地躺了下去。
尽量拉开一点距离，生怕碰到沈酌，惊扰了他的睡眠。
床垫因为他的动作微微下沉。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空隙。
但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的体温和清新的沐浴露香气，却无法忽视地传递过来。
秦屿僵硬地躺在床边，一动不敢动，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学长就睡在他身边。
隔着一掌的距离。
他能听到沈酌清浅的呼吸声，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微弱热量。
这一切都真实得让他想哭。
他偷偷侧过头，在透过窗帘缝隙的、微弱的光线中，贪婪地看着沈酌沉睡的侧脸。
轮廓清晰，睫毛长而密，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卸下了平日里的冷静和疏离，睡着的沈酌看起来有种难得的柔和与脆弱。
秦屿看得入了神。
心底被一种巨大的、饱胀的幸福感和保护欲填满。
他悄悄地、极其缓慢地，挪动了一下身体。
缩短了那一点点距离。
让两人的手臂，几乎要碰到一起。
近到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然后，他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嘴角带着无法抑制的、傻乎乎的笑容。
沈酌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身边多了一个热源。
那温度陌生，却奇异地令人安心。
他无意识地微微动了一下，朝着热源的方向侧了侧身。
手臂，轻轻地碰到了秦屿的手臂。
皮肤相贴的瞬间，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秦屿猛地睁开眼，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他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
沈酌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似乎只是无意识的碰触。
他的呼吸依旧均匀，沉浸在深沉的睡眠里。
秦屿小心翼翼地松了口气，随即，巨大的狂喜再次淹没了他。
他看着两人轻轻挨在一起的手臂，看着沈酌近在咫尺的睡颜。
一种前所未有的、圆满的感觉，充盈了他的整个胸腔。
他不再动弹，就保持着这个极其亲近却又克制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感受着身边人的呼吸和体温。
感受着这份陌生而令人沉溺的温度。
窗外，城市的白昼已经彻底苏醒，喧嚣隐隐传来。
而室内，一片静谧。
只有两道逐渐同步的呼吸声，和彼此交织的、温暖的体温。
宣告着一段全新关系的开始。
在睡眠中，无声地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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