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秦屿的出租屋,两人将采购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
那对猫咪马克杯被秦屿仔细地清洗干净,倒扣在沥水架上。一只杯子上印着瞪大眼睛、一脸好奇的橘猫,另一只则是慵懒蜷缩着、眯眼打盹的灰猫。
沈酌看着那两只风格迥异的杯子,很难将它们与自己惯常使用的、纯白色骨瓷杯联系起来。
秦屿却十分满意,他拿起那只慵懒的灰猫杯子,塞到沈酌手里:“学长,这个给你,像你。”
然后又拿起那只瞪大眼睛的橘猫杯子,美滋滋地说:“这个像我!多配!”
沈酌低头看着手里质感粗糙、印着卡通图案的马克杯,沉默了一下。
像他?
他看起来……是这种慵懒打盹的风格?
秦屿似乎看出他的疑虑,凑近解释道:“就是那种……看起来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很冷静,其实心里门儿清!而且……”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点揶揄的笑意,“学长你刚睡醒的时候,眼神就有点像没睡醒的猫,懒洋洋的。”
沈酌:“……”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秦屿一眼,将杯子放在桌上,转身去整理其他东西。
耳根却微微发热。
秦屿在他身后发出得逞的低笑,心情好得像是要飞起来。
他能感觉到,学长对他越来越纵容了。
这种纵容,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住他的心,带来一种踏实而甜蜜的禁锢感。
整理完东西,已是下午。
阳光西斜,将房间染成温暖的橘黄色。
秦屿瘫在沙发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臂,满足地叹了口气。
“有家的感觉了。”他环顾着因为添置了新物件而显得更加充实的客厅,喃喃道。
沈酌正在将新买的咖啡豆倒入密封罐,闻言动作微微一顿。
家。
这个字眼,对他而言,曾经只是一个提供睡眠和进行个人活动的物理空间。
简洁,高效,冰冷。
但在这里,在这个并不算特别宽敞、甚至有些杂乱的出租屋里,因为这个人的存在,这个词似乎被赋予了不同的重量和温度。
有烟火气,有絮叨,有突如其来的拥抱,有印着卡通猫的杯子。
还有……眼前这个,正用毫不掩饰的、依赖的目光看着他的少年。
“学长,”秦屿从沙发上坐起来,盘着腿,眼神亮晶晶地望过来,“晚上我们煮火锅吃吧?我买了底料和好多菜!”
他又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晚餐,仿佛永远有消耗不完的热情。
沈酌盖上密封罐的盖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好。”
他发现自己对秦屿的提议,说“不”的次数越来越少。
仿佛潜意识里,已经开始习惯并接纳这种由对方主导的、充满意外和烟火气的生活节奏。
得到肯定的答复,秦屿立刻跳起来,再次钻进厨房,开始翻找刚买回来的火锅底料和各类食材。
沈酌走到厨房门口,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连耳廓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需要帮忙吗?”沈酌问。
秦屿回过头,脸上沾了点刚才洗菜时溅上的水珠,笑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温暖。
“不用!学长你去休息会儿,或者看看书,等着吃就行!”他语气轻快,带着一种“我能搞定一切”的自信。
沈酌没有坚持。
他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手边放着那只被秦屿定义为“像他”的灰猫马克杯。
他拿起杯子,指尖摩挲着粗糙的陶瓷表面和那只慵懒猫咪的轮廓。
一种陌生而奇异的归属感,悄然滋生。
这个空间,这个杯子,还有厨房里那个为他忙碌的人。
都在无声地告诉他——你属于这里。
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没有像往常一样思考未完成的代码或者接下来的计划。
只是静静地,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切菜的笃笃声,水流声,以及秦屿偶尔哼出的、不成调的歌声。
这些声音,构成了一个名为“当下”的、温暖而真实的乐章。
不知过了多久,火锅的香气开始从厨房弥漫出来,辛辣而诱人。
“学长!可以吃啦!”秦屿的声音带着兴奋传来。
沈酌睁开眼,看到秦屿正端着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电火锅从厨房走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餐桌中央的隔热垫上。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涮菜和蘸料。
红油在锅里翻滚,蒸腾起白色的雾气,模糊了秦屿带着笑意的脸。
“快坐快坐!”秦屿招呼着,递给沈酌一副碗筷。
两人相对而坐。
火锅的热气氤氲在两人之间,驱散了秋末的微寒。
秦屿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片肥牛卷放入翻滚的红汤中,涮了几下,然后自然而然地放到了沈酌的碗里。
“学长你尝尝这个!这个肥牛可嫩了!”
他的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沈酌看着碗里那片裹着红油、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肥牛,沉默了一下,然后拿起筷子,夹起来,吹了吹,送入口中。
麻辣鲜香的味道瞬间在味蕾上炸开。
是他很少接触的、浓烈而直接的味道。
“怎么样?辣不辣?合不合口味?”秦屿紧张地看着他。
沈酌慢慢咀嚼着,感受着那陌生的、却并不令人排斥的刺激感。
“可以。”
依旧是简洁的评价。
秦屿却像是得到了最高赞誉,立刻又夹了几片毛肚和黄喉放进沈酌碗里。
“那你再尝尝这些!这个毛肚要七上八下,口感最好!”
他一边说,一边示范着涮毛肚的动作,眼神专注,像个热情过度的小厨师。
沈酌看着他被热气熏得微微发红的脸颊,看着他额角冒出的细汗,看着他因为美食而满足眯起的眼睛。
心底那片冰冷的代码海,仿佛也被这火锅的热气蒸腾着,变得温暖而潮湿。
他拿起公筷,也从清汤锅里捞起几片青菜,放到了秦屿的碗里。
“吃点蔬菜。”他语气平淡,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秦屿看着自己碗里突然多出来的、翠绿的青菜,愣了一下。
随即,巨大的惊喜如同烟花般在他眼底炸开。
学长……给他夹菜了!
主动的!
他抬起头,看向沈酌,眼睛亮得惊人,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傻乎乎却又无比灿烂的笑容。
“谢谢学长!”他声音响亮,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立刻夹起那些青菜塞进嘴里,嚼得格外香甜,仿佛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
沈酌看着他这副容易满足的样子,心底那片柔软的地方又被轻轻触动。
他低下头,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手边的冰镇酸梅汤。
酸甜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麻辣带来的刺激,却无法平息心底那股陌生的、持续升温的暖流。
窗外,夜色渐渐降临。
城市华灯初上。
而屋内,火锅依旧咕嘟作响,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也模糊了两人之间最后那点无形的距离。
他们相对而坐,分享着同一锅滚烫的食物,也分享着彼此生命中,这段刚刚启程的、温暖而真实的旅途。
那只灰猫马克杯安静地放在桌角,眯着眼睛,仿佛也在见证着这一切。
见证着理性与感性的碰撞,冰冷与温暖的交融。
见证着一个名为“家”的概念,如何在这个普通的夜晚,被重新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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