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身子一僵，俊逸高大的身躯霎那间顿在原地，晶亮夺目的眉眼错楞的在我身上驻足良久。
我心知不妙，第一反应转身朝空无一人的小路跑。
王莽身高腿长，敏捷的跟了上来。
我刚拐进一个街角，他就几步上前，温热的手没半点儿犹豫，一把搂着我的腰，将仓皇逃窜的我猛地扯过，牢牢桎梏在怀。
又是那个味道……
清冽甘甜如泉水一般的气息将我包围，热息顺着我的鼻尖一点点洒落到我的锁骨处。
他的怀抱有种不容拒绝的强硬，天旋地转之间我的心跳声已经冲破胸腔，快要不受控制。
我手忙脚乱的惊呼，手腕推着他的肩，让自己同他的距离隔远一些，偏偏箍在腰间的手并无松懈，甚至变本加厉的朝自己摁。
如此接触让我头皮发麻。
脚下没注意便踩到了冰面，鞋底一滑，朝后仰去。
王莽想揽着我回来，却我被抓着衣襟，一起带倒。
清冷的夜色里，我们俩应声而倒，都栽进一旁的雪堆里。王莽护住了我的后脑，手臂被我压在了身下。
纯净的霜雪蹭了我们一脸。原本干干净净的衣衫也沾染的都是冬雪。
我红着脸躺在地上，扭头看着王莽。他薄唇中呼出热息，氤氲在美好的面庞下，漆黑的头发像是上了一层的霜，一向稳重的他竟然也有这般凌乱的时候。
我怔然一笑，越想我们今日的事，越觉得不可思议。最后，竟笑的合不拢嘴，肚子都疼了起来。
他静静躺在我的身边，原本惊愕的眼也慢慢柔和起来，噗嗤一声，也笑了。
我猜想，他从小到大一定没有和人这样玩过雪。
何止呢……
从小严于律己的他，就压根没有玩过雪，也不会去玩雪。
我笑够了起身坐起，心情也轻松起来，扑腾掉身上的雪花。王莽却还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望着黑漆漆的天。
这画面有点诡异。
一个门第高贵的世家公子，一身锦衣如此不拘小节的躺在地上本就奇怪。何况这个人还是王莽。
不过，好在他气质清贵，就算此时此刻也不显狼狈，反而带着几分破碎到让人心疼的美感……
我顺着他的目光抬起头，夜空的确有很多星星，美丽极了。
王莽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燕赤凤，我自小就有一个梦，梦中的世界和平对等，没有皇权，没有阶级，我们各自忙着自己想做的事情，百姓不用收到欺压，世界上没有奴隶，人再也不会高高在上的某个人的一句话而被杀，法律越来越健全，我们的生活也越来越自由。我每次从梦里醒来，再次看到现实的世界的时候，我都有些绝望，我想改变世界，可是这个世界却太慢被改变！”
他的声音悠悠地回荡在空空的街角之中，仿佛也在证实他的话的确无人知晓。
我不懂他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或者，他不是在对我说，而是在无奈中自言自语。
我盯着他俊美的脸，也抬眼望向那浩瀚的星辰，想给他一点浅薄的安慰，“你想的真美好，可太虚幻，要多少年才能变成那样！”
他长睫掀起，凝视着我片刻，慢慢撑起身，“无论过去多少久，我都希望有那么一天！”
他的眼神坚定的犹如磐石，透着对未来的憧憬。
我没回他，只是抬手去扫他身上的雪，从头到脚，细致极了。直到我打算蹲下身拍他的裤腿鞋袜的时候，他一把拽住了我。
我抬眼看他，他的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色彩，慢慢开口，语气像是保证似得，“在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我不会在让无辜的人就那么被杀害。”
我一愣，知道他说的是那些舞姬，也知道这些舞姬不过是为了皇权最最卑微的牺牲者，盯着他的眼说，“除非这世界在没等级划分，否则主仆之分永远存在。”
他拽住我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将我捞起身，眉头英气勃勃，“那就没有等级主仆，将土地都分给百姓！”
这话让我一惊，转头去看四周，还好周围没人，这人怕不是疯了！
“你拿什么分？你以为你是皇上吗？你如何做的了这些。”
他瞳孔收缩，不过却没有因为我的无礼而不快，反而缓缓放开我的肩，向前方走了几步。忽然回眸，嘴角浮着浅笑，“为什么不能？”
王莽很少笑，但是每次笑的都让人惊艳。我好半天才听懂他的话，看着他慢慢远去的背影瞪大了双眼。
很多年后，我想起那个时刻，那时候的我们天真烂漫，可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做了许多愚蠢的傻事。
我回到府内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乱乱的，走到房门口刚好看见飞燕。
她亭亭玉立的身子靠在门板上，看见我回来了，脚步匆匆走到我的身边，漂亮的眼诧异的在我身上扫了一圈，“你这是怎么了？掉雪推里了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的确都是雪。
她抬手替我弹去粘在衣服上的雪，没有对我的衣服在评论什么，只是将我拉入房中对我说道，“小凤，你知道吗？我听说伴晚时，王舜向公主表明心意了，你猜怎么着？”
我刚刚拿起的茶杯差点没拿住，转头看向飞燕。
她兴奋的望着我，笑道，“这个傻瓜被公主赶出去了！哈哈哈。”
“听说公主有喜欢的人了！你说会不会是王莽或是孔休？”
我蓦然放下杯子，眼眸一沉，对她说，“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做什么？飞燕，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你的心思没必要瞒我。”
飞燕脊背一僵，原本嬉笑的神态收了回去，漂亮的脸蛋慢慢冷静下来，“是啊，什么都逃不出你的眼。”
我抬手握住她的手，想起刚刚王莽的话，提醒她，“你不要去想接近王莽，他的野心不是你能想象的，城府深不见底，千万不能同他扯上关系。”
飞燕双瞳一闪，有些激动的站起身，并不赞同我的话，“可如今太后重用于他，他是元城王氏的人…他可以帮助我接近皇上。我要做皇上的人，这辈子我必须要成为妃子！”
飞燕还是太心急了。
“飞燕，你想的太天真了！他为什么要帮你？他不好女色，不贪恋钱财，你要用什么换他帮你？那种善于伪装，心思缜密的人，怎么会不计回报的帮我们。”
飞燕转过身，视线同我交织，“呵呵，你说他什么都不贪？世上哪有什么都不贪恋之人，他贪恋权位，贪恋利益，贪恋朝堂上太多的东西了。我打听到他最近需要一个李大人的帮忙，他虽然不贪恋女色，可李大人……”
飞燕说完看向我，欲言又止。
我正狠狠的盯着她，语气冷漠，“李大人是出了名的色鬼，你打算做什么？为了达到目的，你是不是连自尊都可以不要了？”
“自尊？”
她被我说的脸色发白，过了半响冷笑出来，“在这里你要和我讲自尊？如果我有自尊，我就不会在这里做个下人！你知道我来的时候有多少富豪向我提亲吗？不是做妾儿而是正房，年纪也和我差不多少，我要是为了自尊，我早就去做姨太太、少奶奶了，何必在这公主府看人脸色而活？我要得不是富贵，而是权利地位！”
飞燕一双大眼微怒的样子竟然也是那么绝代动人。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权利？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这个样子了？你知道权利地位代表着什么吗？你忘记了那些舞姬了吗？她们就是权利的牺牲品！”
飞燕不削一笑，“那是因为她们还没有到达一定的位置。她们不配称为牺牲品。”
我不敢相信，那么多人的性命在飞燕眼里竟然那么微乎其微，看来她的确适合进宫。
我后退几步，摇头对她说，“那你怎么确定你不会在没有到达那个位置的时候，变成那些舞姬？”
飞燕莞尔一笑，上前拉住我的手，我的手指冰凉，不知道是刚刚和王莽玩雪还是听了飞燕的话得缘故。
她的手掌却炙热非常，瞬间温暖了我，笑着对我说，“我不会死的。有你在，我相信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飞燕温柔的声线让我以为刚刚她微怒只是我的幻觉，那双媚人的桃花眼，微笑的背后是果断的坚韧，我知道她一定要成为后宫的嫔妃，哪怕只是个美人。
她想要的不是荣华富贵，是不想在过被人瞧不起的日子。
她想光耀门楣，想让合德这辈子不留遗憾而活。
可有时候就算我们安排好了一切，事情也总是违背我们的意愿。
就像现在的我们，怎么也想不透以后的我们是会变的，人一旦拥有的多了，**就再也填不满。
飞燕似乎料定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去找李大人，对我动人的笑着。
的确，我必须帮她。
如果这是她要走的路，那我就是她脚下的鞋，我要帮助她完成她的梦。
“你们在干什么？”
门口倏地的一声让我一惊，转头看去来人竟是阳阿。
她的眼睛紧盯着飞燕握住我的手，不悦的皱眉。我顿时反应过来我是男子，挣脱飞燕，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飞燕一脸笑意，得体大方的微微一鞠躬，“公主来了，奴婢退下了。”
我心底暗说飞燕不够义气，眼睁睁看着飞燕离开了我的房间。
阳阿和我相处时间不短，她年纪比我小一点，有时候还会亲切的叫我燕哥哥，如今这小公主脸色微红，好像有些生气，八成是王舜那个家伙惹的。
我走到她身边，对她身边原碧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原碧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看我过去了就退下了。阳阿依旧气呼呼的看着我，我低头看了看我自己，不解的问，“公主殿下，干嘛这么看我？”
她眉头皱着，指了指我的手，语气别扭的问，“你干嘛摸她的手？你喜欢赵飞燕？”
我差点一个没站稳，瞪大眼睛，她看我这么激动也是也一愣，以为自己猜中了。
我摇头道，“当然不是，我怎么会喜欢她，我把她当做妹妹看待的！”
“妹妹吗？真的？”
阳阿弯弯的眉眼转晴，心情忽然大好。
我心说女人心果然海底针，这才多久，就看上去没事了……
我猛点头，就差宣誓。阳阿这才放过我，随后又和我胡乱扯了些别的，直到我提醒她不下十次天已经很晚了需要休息，她才起身打算离去。
临走时她水汪汪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我还忍不住称赞了她的眼睛。她被我说的一笑，还是依依不舍的走了。
我不禁想，阳阿真是个好姑娘，和王舜那个傻瓜真是不配！
送走阳阿，我就开始考虑李大人的事情，当然不可能让飞燕冒险，可是如何让王莽成为我们的人呢？
我躺在床上绞尽脑汁，不停的思索。
最后也没有个答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
抓虫，这两天没时间更后面，抓个时间改前面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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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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