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轱辘轻轻划过屋内锃亮的瓷砖,这片容易打滑的瓷砖像鞋架里父亲那一双双规行矩步的皮鞋。那些黑鞋总被打理地锃光瓦亮,惶惶地刺着陈念姝的眼睛。
她抬眼看了看这栋堂皇正大的别墅,它不像一个生活的地方,倒像是庄严肃穆的教堂,父亲是教堂的教主,而她就是那个没什么信仰的教徒。学不会墨守成规,也没能力挣脱桎梏。只能一边庄敬自持,一边顽皮赖骨。
因此十八年来,离经叛道、庸庸碌碌是父亲认为对她最公正的判断。
陈念姝蹑手蹑脚地捻开大门的开关,妄图从这逃出去。
玄关的瓷砖是最滑腻的,它是别墅的脸面,同时也是父亲的脸面,必须严谨而郑重。因此,陈念姝的少年时代,可以用我这十八年,如履薄冰来概括。
毫无预兆,她摔倒了,手按在父亲那双鉴影照人的皮鞋上,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她逃出去了。
玻璃窗外的树影一闪而过,密密匝匝的雨萧萧擦过车窗,淌下细密的水珠。这场雨下得有点急,也有些诡异。不像依萍找他爸爸要钱那天,倒像是肖申克越狱那天。不过,他是真的重获自由,而她只是短暂歇息片刻。
从一条黑洞洞的长隧道出来,雨骤然停了,陈念姝神经紧绷着看向窗外的城镇街景。约莫盯了一个小时,高铁上响起了一阵雅正的广播声:尊敬的各位旅客,你们好。列车前方到站是裕城西站,有从裕城西站下车的旅客,请您整理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下车时请注意您与列车之间的距离。
夜阑人静的城市里,行李箱掠过凹凸不平的地面,划下沉闷的声响,在灰色的水泥地落下泛白的痕迹。
一个黑影窜了出来,捡起了地面上那张无人问津的身份证。听着前面那阵顿顿的脚步声,他加快了步伐,大步流星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陈念姝的喉头艰涩地滚了一下,看着面前的男人,他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全然看不见面孔。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在脑海里描摹了他的样子。多半是个可怖的黑衣人,搁皇宫里,就是带疤侍卫,假冒身份的那种。
想着想着,陈念姝甩开了他的手,在万人空巷的巷子里跑了起来。她不知道能不能跑过这个“黑衣人”,但好歹她曾经也是练过棒球的,算是搁业余的“练家子”。
巷子里昏暗无光,潮湿的墙面散发出一股陈年的霉味,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也越来越急促,活像一个地铁跑酷。要是陈念姝的短袖有帽子,她早带上了。话说如果是这个身份的话,迟早撞轨道被抓啊。
陈念姝隐隐约约地看到巷子的出口有一个人影像电线杆似的笔直地杵着,头顶黄黯黯的灯光有一束没一束地打在他身上。她看着光里涌动的光纤,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了他,把他当作那个可以从窗子里跳进去的地铁赛车,避免撞头攻击。
“宝宝,想我没?”陈念姝的声音发颤,环住了他的腰。她的头象征性地撞了一下他的胸口,好歹把这个地铁跑酷跑完。说起来倒是没分寸了,她的头顶撞到了他胸口一个凸起的地方。至于是什么,自然心照不宣。
那个地方挺硬的,没什么触感。但点距间的那道沟壑却异常汹涌,可以听见内里滚烫的情绪。陈念姝的耳朵严丝合缝地贴在那里,砰砰砰,她听到了如鼓的心跳声。
男生的手机啪嗒一声,狠狠砸在了地面上。
他的耳朵丝丝往外渗着血丝,如同一片殷红如血的枫叶,漫过了整片枫林。他轻轻触碰着她的手,想要推开。可身下的人却抱得更紧了些,甚至没脸没皮地说了句:“别动。”
不是警察要求犯人抱头蹲下的“别动”,倒像是被技师亲切按摩着的那声“别动”,这么说起来却是他在占便宜了。男生有口难辩,鬼使神差地卸下了所有的力气,就依着这个蛮横的女生。他低下头,都量出她的头宽了,比他的点距还小不少。
陈念姝鼻子一吸一抽的,闻到了他身上那一阵淡淡的清香,如同雨季的山茶花,湿漉漉的,却令人忍不住埋首采撷。
草丛里窜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它可怜兮兮地盯着陈念姝,爬到了她的脚边。陈念姝一向怕带羽毛的动物,吓了一跳,直接踩在了男生的鞋子上。
闷哼一声,男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什么情绪地带着她的脚往后退了一步,远离了身后的小猫。
“美女。”刚刚尾随她的路人撑着一张死鱼脸叫住她。他的额头渗着细细密密的汗水,正一脸无语地拿着她的身份证扇风解暑。
“我靠,帅哥,抽个手拿一下你女朋友的身份证。”路人一脸鄙夷地看着这对缠缠绵绵的小情侣,尔后低声操了声,“我真不是坏人啊,跑啥呢。”
虚惊一场,陈念姝长吁一口气,抽了手,接过了“尾随哥”递来的身份证:“谢谢你。”
“得嘞,也别谢了,你给我说清楚,我长得有这么像坏人吗?”“尾随哥”一脸不解,他觉得自己这副尊荣就算不是大富大贵的皇帝,也不至于是贼眉鼠眼的人贩子吧。苍天啊,我只是属鼠,不是怪蜀黍啊。
陈念姝看了眼“尾随哥”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委婉地提醒了一句。毕竟他这副尊荣,应该吓过不少中小学生吧。为了城市风貌以及学校仪容仪表,陈念姝挺身而出:“亮色更衬你的肤色。”
“尾随哥”抬手看了眼自己黝黑的手臂:“你埋汰谁呢?”他显然没听懂陈念姝的意思。
“她让你别穿这么黑出来吓人。”男生清冽的嗓音划过了陈念姝的耳际,过滤干净后,传到了“尾随哥”的耳朵里。
“......”“尾随哥”面善地笑了下,该说不说,他在吓人这方面天赋异禀。此时,他正在这漆黑的夜里贼眉鼠眼地笑了下,“行,谢谢你们嘞。下次也请你们别在这么显眼一地秀恩爱,误导小学生。”
“好。”陈念姝颔了颔首,“谢谢。”
目送完“尾随哥”后,陈念姝抬眸迎上了男生的视线。他的眼神很清澈,有一双干干净净的小鱼眼,但眼底又带着一丝化不开的颓丧。不像是海底里的小鱼,倒像是餐桌上的小鱼。瓷碗里的新鲜鱼眼,死不瞑目但任人宰割。
陈念姝只量过他的奶距,却没量过他的眼距、眉距,甚至是上下唇瓣的距离。这么一看,三庭五眼,是个眉清目明的帅哥。蓬松的顺毛,如羊脂玉般洁白的肤色,那张嘴巴绵绵软软的,像是一只不会咬人的小狗。
被她盯得不太自然,男生蹲下来捡落在地上的手机。陈念姝忍不住凝着他,站起来这么高大一个男生,蹲下来就一团团在脚边,让人忍不住蹂躏。
“碎了吗?”言归正传,陈念姝得把修手机钱给赔了。当然,如果拥抱钱也要赔的话,她也愿意为这具生机勃勃的身体付费。
他摇了摇头,但那道碎痕的反光却透过昏昧的灯光射进陈念姝的眼睛里。
陈念姝掏出兜里的手机:“我陪你去手机店修一下吧。”
男生低头看了眼屏幕:“膜碎了,不用修。”
陈念姝不想被拒绝第二次,便掏出了仅有的二百现金,塞到他手里:“那你换个好点的膜吧。”
“......”罪魁祸首摔人手机,还暗讽人手机质量差,不经摔。
陈念姝讪讪一笑,转嫁他人:“地板挺硬。”
她懒得解释,她付的不是膜的钱,是摸他身体的钱。二百元,五分钟,一个小时的时薪是两千四,怪不得网上总说男的来钱就是快。
男生不愿再费口舌,默默收下了她给的天价钢化膜费,价格直逼北京房价。
回到酒店,陈念姝匆匆忙忙洗了个澡,将近11点。水洗净了一身的灰尘,也让她混沌的脑子变得清醒了些。
她一向严重失眠,此刻只静默地盯着房间的吊灯,硬生生躺到了4点。她斜眼望向窗外微白的天,灰蒙蒙的,和他父亲那张正颜厉色的脸如出一辙。
想到这,她昏死过去,八点多才醒来。她忐忑地打开手机,准备接受劈头盖脸的谩骂。
一开机便有无数道未接电话、一条条未知短信和微信。
你人呢,去哪了?
高考考这么差,还好意思出去散心呢?
赶紧回来,滚国外去。
什么意思?不打算回来了是吧。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还没等她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愤怒的吼叫声。这么多年了,他爸还是学不会情绪稳定地示人。
“陈念姝,你去哪了,赶紧滚回来。还离家出走,说出去丢不丢人。”
陈念姝一向觉得他的父亲才是个丢人的人,清晰记得去年早恋的时候,他的父亲恨不得提着菜刀就把她前男友的耳朵砍下来扔猪圈里,让猪也尝尝自己的美味。那个时候,可给她的怂货前男友吓坏了,一整个星期都没来学校。不知道的,真以为被五马分尸了。
“爸,我想复读,不想出国。”陈念姝战栗不安,如同被架在了行刑场上。而他的父亲就是那个拎着菜刀的刽子手,刀很钝,或许一下不能把她的头颅砍下来,只能一个劲地磨啊磨。而陈念姝扬着头颅看向围观群众,忍住不发出杀猪叫,她倔强地想要点颜面。
这时他的父亲发现了端倪,把刀从她喉间一寸拔了出来,因为他发现他忘记喷水了,索性捞了回来,在血淋淋的刀面上喷上自己的口水:“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从小到大,你没了我什么都不是。小升初,你没考上,我花钱送你上重点初中。初中升高中,你又没考上,我又花钱给你上好的私立高中。现在你连高考都失误了,我凭什么信你能通过努力考上好的大学。”
条件有限,刽子手做起了判官,高谈阔论,恨不得道尽陈念姝这十八年来的所有罪行。
陈念姝承认,三流的成绩、不太高的体育天赋和离经叛道的10代,确实是她的罪,但她不认罪伏诛,她想要从囚房里逃出去,功成名就,功过相抵。
“爸,我想试一下,我会努力的。”她不敢立下生死状,她全然不能令自己信服,却希望父亲能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陈正道喘着粗气,情绪激昂:“从小到大,我为你提供了多少优质的教育资源,没了我,你能成什么事。”
神经病,陈念姝内心腹诽了句,不再和他过多掰扯,索性直接挂断了电话。她觉得她的父亲老了不该去养老院,该去神经病院。不过陈念姝一向是个孝顺的,绝不会把他的父亲送去养老院。
说来奇怪,陈念姝不过在裕城二中的招生办咨询过一次,留了个成绩单,可招生办的人却很快给了她答复。
八月的烈日倾斜着热烘烘的暑气,校园的石板路踩得人脚底发烫。花草蔫蔫地垂头,没什么生气。偶有一阵风袭来,掠过的也不过是一阵蒸腾的热气。
来学校的第一天,陈念姝走到了最后一排,坐在了一个女生的旁边。
女生叫宋衿宜,是一个带着书卷气的木质调女生,像一幅古雅冲淡的水墨画,静中藏动。性格却没有长相那么恬淡寡言,是一个温暖治愈的女生。
她侧过头,灵动的杏眼带着几分少女的俏皮感:“陈念姝,你们是浙江新高考改革的第一届吧,过本科线多少能上本科呀。”
“本科线是480,一些需要物理的专业,我记得485就能上本科了。文科的话需要495左右吧。但据说,每年都会变高。”
在她说话的时候,宋衿宜直勾勾地盯着她,她被她深深吸引了,眼神静静地游荡在她的脸上,将所有的五官尽收眼底。
陈念姝眉眼清冷,带着几分疏离的气息。可笑起来却很纯澈,碎琼乱玉,所有的距离感荡然无存。她的骨骼纤细,但身上却不柴,微有肉感,看上去很有力量。
陈念姝怔愣一瞬,眼神定定地望向了走过来的男生。她张牙舞爪地盯着他,恨不得将他短袖里的那具热腾腾的身体看个分明。
宋衿宜随着她的方向看过去,介绍了一下:“这是顾周宥,我们学校的游泳运动员,省队的。”
陈念姝歪了下头,眼神更张扬了:“我们认识。”
“嗯?”
陈念姝笑容清浅,眼神晦暗不明地凝着顾周宥:“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吧。”
也只能是这种关系,总不能说是量过奶距的关系吧。
说的倒是委婉,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偶遇,被她暗暗抬了咖,附上了沉甸甸的意义。顾周宥微不可查地笑了声,对她的评价不予置评。
最近想看校园文,大家替我挑一部吧。
作品一:十万收藏
作品二:二十万收藏
作品三:没几个收藏的《裕晓》
作品四:十五万收藏
读者宝宝1:作品三都到快递驿站了吧,好吧,好吧,就宠你这一回,翻开一本可爱的晓晓。[吃瓜][吃瓜]
读者宝宝2:第一章也不带劲啊。
第二章晓晓:求大人再给小的一次机会。[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第三章晓晓:望公主疼我。[撒花][撒花]
关于女主为什么能转学成功,后面有解释。
欢迎交流,晓晓很期待大家的反馈,爱你们(づ ̄3 ̄)づ[红心][撒花][撒花]
因为写晓晓的时候,总是有些生涩,对自己的文笔不太满意,所以会经常修文的。
然后那句“我这十八年,如履薄冰”是《甄嬛传》那句来的灵感概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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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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