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卿在赌坊门口等待着,忽然看见千吟一行人从赌坊中急匆匆地出来,他赶忙迎上前去。
千吟看见他,就简短一句话:“去河边。”
两人坐上车后,千吟将赌坊内的经过讲了一遍。
在千吟三人离开密室后,原以为此行断了线索,没想到在经过一张赌桌时,意外听到了张九的名字。
“昨晚张九那家伙输给我两把就走了……”
千吟听到这话立马追问那人:“你认识张九?”
那赌徒转头看了一眼突然冒出来的三个陌生人,“认识,怎么了?”
“你知道他昨晚离开赌坊后去哪了吗?”
“还能去哪,喝酒去呗。他每次一输钱就去东边的河沟喝酒。”
那人观察了一下,看三人打扮都像不差钱的人,他又道:“张九还欠我三十文,你们谁替他还了?”
顾谅辰从钱袋里拿了枚碎银给他,那人立刻眉开眼笑,他转过身对其他人道:“来来来,接着玩!”
千吟讲完赌坊中经过后,又想起一件事,她看向付卿,笑容堪称阴险,“我找到一个能暂时缓解你枯萎的方法。”
她话语的内容和表情实在不符,付卿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千吟勾起嘴角,手指一下一下点着帽沿,已经开始思考如何溜进万老板那间密室偷出小琥禄了。
路上付卿一直在沉思,千吟问:“你在想什么呢?”
付卿抬起头,“我在想凶手的动机,绑架这么多人,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这些失踪的人之间毫无联系,不像是寻仇。但是能使用混沌之间,可见凶手身份不简单。”
“你也觉得那次袭击我们的是凶手吗?”
千吟点头,“最近须得小心,我怕他们会再次动手。”
空气中带了潮湿和泥土的味道,是河边到了。
两人下了车,千吟摘了帷帽,换到付卿手里拿着。
其余众人蓦然见了千吟真容,俱是一愣。
千吟冷漠的目光扫过去,几人又赶紧移开视线,只有顾谅辰的目光还牢牢粘在千吟身上。
千吟有些好笑地挑眉道:“顾公子,河在那边,不在我脸上。”
顾谅辰红着脸转过头,“我以为姑娘比我年长许多,没想到我们年龄相仿。”
千吟当没听见。
众人在河滩上分头寻找,此刻已是正午,烈日高照,纵然是在河边上,也让人觉得炎热。
初阳突然抬起头:“好像有血的味道。”
旁边的家丁紧张地四顾:“真的假的?”
“初阳懂医术,不会错的。”新夏说,“我们在这附近好好找找。”
其余人仔细搜寻,初阳跟着被温度蒸起来的血味来到河边,在离岸几步远的地方拴着一只破旧的木船。
初阳走过去,船里躺着一个人,身上满是泥土和伤口,船底沾着干涸的血迹。
“你们快来看,这个人是不是张九!”初阳招呼他们。
两名家丁急忙跑上前,刚一看到船里人便连连点头:“是张九!”他们惊恐地看着张九身上大面积的伤口。
初阳蹲下来,将张九仔细检查了一遍。
“身上所有伤口都是怨执攻击留下的,皮肤发黑,是中了怨气之毒。死亡时间大概是今日丑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新夏指着船旁边说:“你们看,这里有一条痕迹,像是有人从这里被拖行到船边。”
初阳比对了一下痕迹的宽度,和张九的身宽一致,那痕迹深浅不一,有一些凌乱,可以看出张九当时一定挣扎过。
“所以张九是被怨执攻击,又被拖行到了河边,最后身受重伤死在了船上。”新夏推断道。
“是的,这样分析看起来完美无瑕,但是有一个漏洞。”千吟弯腰,在众人注视下拾起草丛里一粒极小的碎片。
“这是掌间月的碎片。我在另一处失踪案的案发现场发现过同样的东西,这绝不是偶然。”
千吟看向众人,一字一句道:“凶手提前用掌间月捉住怨执,再在作案时将它击碎放出怨执。”
千吟又补充道:“掌间月的质地很坚韧,若非有意为之,普通的摔、砸绝对不会破坏它。”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表情皆是愕然。
“所以此案,真是人为……”新夏仍感到难以置信,她突然想到一处疑点:“那为什么这次的受害者没有被凶手带走呢?”
付卿道:“其实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有一个猜测,”千吟说,“凶手这一次的作案,是演给我们看的。”
千吟走到那条拖行痕迹边上,“凶手担心有人怀疑连环失踪案是人为,于是制造了一个假现场来混淆判断。”
“我们可以重新模拟一下现场。”千吟对付卿道:“你来拉我一下。”
付卿看了一眼千吟雪白的衣衫,新夏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她对初阳说:“初阳,你去躺在那,让付公子拉你。”
“好嘞。”初阳正好累了,直接往地上一坐,舒适地躺下。
千吟观察了一下旁边的拖行痕迹,让付卿扯住了初阳的后衣领,然后将他往前拖。
河堤上的两道痕迹深浅大致相同。
新夏一下明白了千吟此举的意图,“这两道拖行痕迹相似,但是怨执体型比人高大得多,若是怨执拖着人走,印记肯定不是这样。”
千吟点头,“没错,所以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造现场。”
“所以凶手专门用老张的命来制造一个假现场——”顾府家丁语气悲愤。
“既然凶手使用掌间月辅助作案,那十方荟萃应当有凶手购买的记录。”新夏分析道。
千吟这次只淡淡“嗯”了一声。
“那我们现在启程去十方荟萃。”顾谅辰说,“张九毕竟在顾家多年,于情于理,我都该为他找出真凶。”
于是初阳留下来等待官府处理张九尸体,其余人又乘上马车,千吟慢悠悠走在最后面。
付卿问她:“你不想让他们去十方荟萃吗?”
千吟:“我是不想和他们一起去,想想都尴尬。”
众人马车停在十方荟萃门前时,千吟努力压下心中不快——几辆马车正好将店铺大门挡个严严实实。
明儿个就让阿咣他们做一块“禁停马车”的牌子放门口,她暗自计划着。
千吟下车时将帽子戴好,将脸严严实实遮了起来——她是真怕自己笑场。
谭霜正在楼上收账,忽地瞧见楼下走进六个人,她的目光停在戴帷帽的千吟和旁边身着蓝衣的新夏身上。
谭霜心想:“这家伙闹哪样,带人来砸自己场子?”
楼下的千吟感觉到了谭霜的目光,她抬起头,两人隔空对视,谭霜在千吟眼神中看到了无奈,和无语。
谭霜强压住嘴角。
幸亏白日的人类店员都由谭霜负责管理,没人认得千吟。
顾谅辰拉住旁边的一个店员,千吟在心里默念:随便问问得了,随便问问得了……
偏偏顾谅辰问:“你家掌柜的在哪?”
那店员仔细瞧了瞧顾谅辰,忽然露出笑容:“你是顾主簿家的顾公子吧?随我来。”
店员将一行人引到谭霜这里,“谭掌柜,有人找您。”
顾谅辰上前道:“在下顾谅辰,府中家丁昨日遇害,凶手作案时使用了掌间月。不知掌柜近日可有见到可疑的客人?”
谭霜面色严肃:“顾公子,若有查案需要请让官府来,否则我们不会透露任何信息。”
这一次顾谅辰和两名家丁一起齐刷刷转头看向千吟,等着她用神秘身份让十方荟萃的掌柜点头。
千吟尴尬得想变成怨执钻进货架上的掌间月里。
见千吟迟迟没有回应,顾谅辰压低声音问她:“姑娘,能否借用你的身份让十方荟萃协助我们查案?”
几步外谭霜的目光也正落在千吟身上,神色微妙。千吟顶着两边的目光,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十方荟萃是正经店铺,要按正规流程来办事。我们还是等官府来查吧。”
一旁的家丁垂头丧气道:“哎呀,感觉就差这临门一脚了,我还等着今天揪出凶手替老张报仇呢。”
谭霜心道:临门一脚,哪有这么简单。
上次千吟发现凶手使用掌间月作案后,两人便将店内所有客人的购买记录翻了一遍,然而所有掌间月的购买者皆为城中居民,根本找不出任何可疑人物。
如果非说有什么可疑人物,倒也有一个,那就是在一天内购买了十面照妖镜的温濡芸。
几人在十方荟萃门口作别,每个人脸上都心事重重。
千吟看着几辆马车终于从店门前移走,心里顿时畅快了不少。
她问付卿:“你饿了吗?我请你吃饭。”
付卿被她的话提醒,“我答应了阿络,今天去帮她劈柴火。”
父亲失踪后,阿络如今独自一人居住,付卿时常去帮忙,同时也是为了确认她的安全。
“那一起去吧,正好我需要再去她家查看一下现场。”
付卿没有动,他站在原地,眼里闪烁着感激和歉疚:“抱歉,千吟姑娘,把你牵扯进这个案子,害你也身陷危险。你就帮到这里吧,剩下的案子我会把它查完。”
千吟注视着他的眼睛,在那澄澈的眼底深处看到了歉疚与自责。
一个活了一百多岁的妖怪,竟然有这样干净的眼神,千吟在心里暗暗感慨。
她别过头,“这有什么,就当为百姓做贡献了。”
这话听着耳熟,付卿想起这是两人初次遇见时他劝千吟帮助自己的话,心中不仅更加歉疚。
千吟从他的表情看出他想起了初见之事,她不喜欢这种沉重的氛围,她想了想说:“我也不算白帮你忙,等我们寻来天上水,你每天摘三片最好的叶子给我。”
付卿认真地看着她:“叶子我一定给,但是这件案子姑娘还是不要参与了。”
千吟在这反复的拉扯中失去了耐心,她声音里是十足的压迫感:“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付卿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觉得危险不想参与,我自己会说。现在我想把这个案子查完,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和你没有关系,所以你也没必要歉疚。”
付卿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容拒绝的坚定。
千吟又补上一句:“如果你觉得我是那种会为了别人勉强自己的人,那你想错了,因为我做事情从来只看自己心情。”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付卿知道千吟这句说的是真心话。
“好,那我们就一起找出凶手。”
两人并肩踏上去阿络家的路。
街道两旁炊烟袅袅,饭菜的香味刺激着每一个路人的嗅觉。
“何记烧鸡吃过吗?”
“没有。”
“一定要吃,这是全丹曦最好吃的烧鸡,要不我们买一只带去阿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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