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千吟站起身来看着他,“神仙说话一言九鼎。”
少年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是神仙?”
少年是天界看守天上水的闻音仙子的徒弟,名叫至清,在人间看管悬星瀑十余年,尚未获得神位。如今听到千吟称他为神仙,心中自然十分欢喜。
千吟观他神色,看出他吃这套,立马语气一转,夸赞道:“虽然你模样年少,但气度非凡,仙风道骨,想来必是神仙无疑了。”
至清被这么一夸,心中高兴得不行。他在天界只是个排不上名号的小仙童,向来都是仰慕别人,从未听过如此称赞。
“那这关算你过了,但是我师傅说了,要取天上水需过三关,少一关都不行。”
“好,第二关需要做什么?”
“这悬星瀑里有一处石洞,你去石洞里摘一朵花来。”
千吟凝力冲过瀑布,来到后面的岩洞。洞中植物只有潮湿的青苔和几条灰绿藤蔓,哪有一朵花的影子?
又是一个根本无法完成的要求,千吟心想。
如果按照常规方法,固然无法完成,幸亏千吟从来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她将目光投在洞外飞驰的瀑布上,朝外喊道:“我找到花了。”
至清不相信她的话,洞内有没有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流程还是要走的。他走进洞来,果然看到千吟两手空空。
“花呢?”
“跟我来。”
千吟走向洞口,至清狐疑地看着她,但还是跟到她身边。
千吟伸出手,任由瀑布的水流砸在自己掌心。
“看,花。”
“花?哪有花?”
“水花。”
水滴砸在千吟掌心飞溅开来,像一朵一朵瞬间绽放后消逝的花朵。
至清手指向她气道:“你这是投机取巧,投机取巧!”
千吟面不改色:“投机取巧的成功,也是成功。”
至清咬住指甲——前两关的规则本来目的就是为了让来访者无法完成,知难而退,没想到这个人走歪门邪道硬是把前两关给过了,那第三关就必须直接用大招了。
“好,前两关都算你通过。”
至清将手臂抱在胸前,“但第三关,是打赢我。”
至清心想:再怎么说,我也是在天界修炼几十年的小仙,打你一个妖怪还不是绰绰有余。
“我确实打不过你,”千吟说,她话锋一转,“但是你确定要动手吗?”
至清已经开始运力,脚边石块震动作响,“你若是害怕了,现在逃跑还来得及。”
千吟倏一下化出蛇尾,白色的鳞片在幽暗的石洞里也映出流光。
随着蛇尾一同出现的是眼瞳中金色的光芒。
至清看到她这副模样眼神简直可以用惊吓来形容。
“金眸,人首蛇身,你该不会是……”
“是。”
至清看着她,差点掉下眼泪来——大姐,你这身份能不能提前说,再晚一步这后果小弟可承受不起啊!
“你看这……您想要天上水就直说嘛,害。来咱悬星瀑不就和自己家一样,别客气。那什么,我领您去?”
眼下已是月中,悬星瀑与天上水已断开链接,但在旁边的一处浅池中仍有月初储存的天上水。
千吟小心地将付卿扶到池中,让他靠在池边坐着,但是付卿已经陷入昏迷,千吟一松手他就直直地往水里栽。
千吟只好自己也在池中坐下,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付卿能正好靠在她肩膀上。
付卿的身体一接触到池水就泛起星星点点的光,千吟感觉到自己耳边的微弱呼吸开始变得平稳。
池边上的至清看向鹤老,轻轻咳了两声,“那个,我们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于是两人蹑手蹑脚准备离开,突然听得水池中有动静,又忍不住好奇回头去看。
付卿已经醒了,较之前面色好了些许,他抬手运起法力驱散体内毒素。
他脖子上的黑紫色渐渐褪去,一丝污血从嘴角溢出,滴在池中,开成一朵暗红色的花。
千吟有些紧张地盯着他:“怎么样?”
付卿朝她宽慰一笑,“感觉好多了。”
千吟晃晃储物手链变出一只水罐,“再带些水回去浇在树下。”
两人走出池子,付卿看到鹤老和至清,向二人行了个礼。
他对至清说:“多谢阁下借天上水相救。”
至清急忙摆手:“不用谢不用谢。”
待三人离去后,至清抚着胸口后怕道:“幸好我没有动手,不然我以后还怎么回天界嘛。”
所有神仙都识得,金眸蛇身,是女娲天尊后人的一支、司命天神后裔的特征。
女娲天尊的后人分为两支,一支随天尊隐居三界之外,一支留在天界任神职。
司命天神是后一支中最年长最有威严的存在,执掌命运轮回,在天界一神之下,万神之上。
司命天神通晓万物命运。当年,千吟决心离开天界时,她只说:“你可想好了。”然后亲手封印了她的神力。
对司命天神来说,万物好像都是她的孩子,万物又好像只是万物。
白鹤穿过千里夜色,三人回到丹曦。鹤老先一步回了十方荟萃,毕竟晚上若是没有他来掌柜,谭霜就要加班了。
千吟和付卿一起来到本体大树前,将天上水慢慢浇洒在树下的土壤里。
土壤散发出莹莹光点汇入树干,树上几片泛黄的叶子飘落到地面,旧处吐露新芽。
付卿整个人都焕发着由内而外的生机。
千吟看着他露出笑容。
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她跃上树梢,倚在枝干上,让令人舒适的香气包裹自己疲惫的身体。
靠近地面的枝头上挂着密密麻麻的祈愿牌,千吟垂下手壁,手指从一排祈愿牌上划过,带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这些祈愿牌你看过吗?”
“每一块都看过。”
千吟信他的话,付卿说他看过,那他一定是看过。
“那你呢,你有愿望吗?”千吟从树上探头看向他问。
“我……”付卿犹豫了,欲言又止。
千吟没再追问。
此刻一时沉默,只留下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和祈愿牌碰撞在一起的清脆声响。
付卿先打破了沉默。
“千吟姑娘,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千吟摆了摆手,“不用一直说谢谢,你要是真想谢我,就来十方荟萃花点钱,买点缚妖索、照妖镜之类的。”
付卿也登上枝头,坐在旁边的枝干上。
“妖怪买缚妖索,是不是太怪异了。”
“妖怪都买的缚妖索,这才是对我们商品的一种认可。”
付卿被这话的荒谬逻辑逗笑,问出了一直好奇的问题:“你们白日卖捉妖法器,夜里又做妖的生意,那些妖不会心生怨恨吗?”
千吟的笑容张扬肆意,“怨恨又如何?没有妖会去一家卖捉妖法器的店里找茬。”
“那你为什么会愿意待在十方荟萃呢?”付卿认真地注视着她。
千吟收敛了笑容,抬头望着夜幕,“为了钱啊。”
千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将问题又抛给付卿,“那你呢,你帮助人类,是为了什么?”
付卿低下头,眼神中带着落寞,“我希望在生命的最后,在这座城里,能留下一点我存在过的痕迹,所以我想做一些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
千吟看着他略显孤独的侧影,猜测着他的心事:他在因为什么而失落呢?因为差点走到生命的尽头吗?亦或是其他原因……
眼前的付卿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模样,她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咬了咬牙,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她不想超出这条界线,不想和其他人产生太多的情感牵扯。
她来人间,要的是自由。
“那现在你不会死了,还想要查案吗?”千吟转移了话题。
付卿点点头。
“看到百姓在树下祈求的神情,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你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妖。”千吟说,她看向付卿的眼神里却是欣赏。
“你为什么愿意接着帮忙呢?”付卿问千吟。
“我答应过你,一言九鼎嘛。”
两人视线相对,脸上都露出笑容。
千吟站起身,“走了。”
千吟从屋顶滑进十方荟萃楼内,刚推开门,就听到谭霜的声音:“白天带着一群人来找我查账,不解释解释?”
“这主意可不是我提的。”千吟举起手,“我在案发现场找到了掌间月,他们便说来十方荟萃找线索。我总不能说:够了,我是十方荟萃的老板,我不许你们去。”
谭霜被千吟夸张的霸道语气逗笑了,她捂着嘴点点头,表示接受这个解释。
“听鹤老说,你们又被袭击了?”
“没错,但这次凶手派来的是妖。”
“妖?”
“没错,是两只蝎妖,脖子上都带着锁链,说是有人用我们的命换他们的自由。”
谭霜神色凝重起来,“看来凶手是铁了心要除掉你们,照此推测,你们应当是在探案过程中发现了极其重要的线索。”
“事实上,现在这个案子进入瓶颈了。”千吟靠在桌上仰头叹了口气,“目前所有的证据只能指向人为,没有更进一步的线索了。”
“没事,你再好好想想,总能找到蛛丝马迹。”谭霜拍拍她的肩膀。在谭霜心里,千吟是整个丹曦城最有可能破解这个案子的人。
两人相识多年,共同支撑十方荟萃走到今天,经营商铺的过程中一路坎坷,而千吟总能在各种困境中找到破局之法。因此谭霜对千吟的头脑深信不疑。
千吟回忆着三起失踪案的细节,突然间,付卿白天的话跃入她的脑海——
“我在想凶手的动机,绑架这么多人,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凶手的目的……”千吟默念着。
现在的探案像走入了一片幽暗森林,需要一颗火星作引子,照亮隐藏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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