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有人闹事？

第四章

客栈后院的露水还没干透时，李言卿已经坐在回廊的藤椅上敲键盘。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笔记本屏幕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光标停在文档的第三十七页——她卡文了。

“咔嗒”一声，玻璃门被推开。方闻洲穿着深灰连帽衫，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桶，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把其中一个桶放在李言卿手边，没说话，转身往吧台走。

桶里是温热的豆浆和蒸饺，蒸饺的褶子里还沾着细碎的玉米渣——是李言卿昨天随口提过的那家早餐铺。她咬着蒸饺抬头，看见方闻洲正对着电脑屏幕蹙眉，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跳动的是密密麻麻的财务报表，页眉处印着“方氏集团”的烫金logo。

“客栈的账？”她含着豆浆含糊地问。

“不是。”他头也没抬，声音隔着帽衫的布料，显得有些闷，“总公司的审计报告。”

李言卿哦了一声，低头继续跟文档里的男主角较劲。她写的是个高冷教授的故事，可敲了删删了敲，总觉得人物的“冷”里缺了点温度，像块捂不热的冰。正烦躁时，手腕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

方闻洲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指尖点在她的屏幕上：“这里的对话太硬。”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写的“‘别感冒’，他说完便转身离开”，补充道，“可以加个动作。”

李言卿愣住时，他已经缩回手，转身去检查客房的布草，背影依旧挺拔疏离。可她看着那句批注，忽然想起昨天在花海，他替她别头发时，指尖划过脸颊的触感——原来高冷的温柔，是藏在沉默里的。

上午十点，客栈来了对吵架的情侣。女生红着眼圈把钥匙摔在吧台上：“退钱！这破地方谁爱住谁住！”方闻洲正在核对采购清单，闻言只是抬了下眼皮，语气平淡：“入住超过三小时，不退全款。”

“你什么态度啊！”男生梗着脖子上前一步，李言卿刚想打圆场，却见方闻洲已经站起身。他比男生高出小半个头，居高临下时，眼神里的冷意让对方瞬间矮了半截。

“走廊监控录下你们摔碎了漱口杯，”他侧身指了指墙角的摄像头，“赔偿从押金里扣，剩余的钱现在转你。”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情侣俩骂骂咧咧走后，李言卿看着他重新坐回吧台，才发现他手里的笔把清单边缘戳出了个小坑——他刚才也在用力。

“你不怕他们投诉？”她递过一杯温水。

方闻洲接过来，指尖碰到杯壁时顿了顿：“客栈有客栈的规矩。”他喝了口温水，喉结滚动，忽然补充，“刚才没吓到你？”

李言卿摇摇头，心里却暖烘烘的。她忽然发现，方闻洲的“冷”更像一层铠甲，平时用来隔绝无关的纷扰，却会在她可能受委屈时，先一步竖起尖刺。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书房，李言卿蜷在沙发里改稿，方闻洲坐在对面的书桌前处理文件。空气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她偶尔敲击键盘的轻响。李言卿改得累了，抬头看见他正对着电脑蹙眉，指节抵着太阳穴——他有轻微的偏头痛，一累就犯。

她起身倒了杯温水，放了颗止痛药在杯垫上，没说话，轻轻推到他手边。方闻洲瞥了一眼，拿起药片就着水吞下，喉结动了动，依旧没说谢谢。可等李言卿回到沙发时，发现自己刚才随手放在茶几上的草稿纸，已经被人用镇纸压好了，边角都捋得平平整整。

傍晚收工前，李言卿去后院倒垃圾，发现角落里多了个新搭的木质花架，架子上摆着她前几天说“想种点多肉”的空花盆。她回头看向吧台，方闻洲正低头给客人结账，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耳根却悄悄泛着红。

“花架是你搭的？”她走过去问。

“嗯。”他把找零递给客人，语气听不出情绪，“之前的铁架锈了。”

李言卿看着他转身时，袖口露出的一小片红肿——是被钉子刮到的。她没戳破，只是默默记在心里，回房翻出了医药箱。

深夜的客栈静得能听见钟摆声。李言卿端着涂好药膏的棉签走进方闻洲的房间时，他正在看公司的季度报告。台灯的光晕落在他肩上，把他清瘦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清晰。

“伸手。”她站在书桌前，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势。

方闻洲挑眉，还是依言伸出左手。李言卿握着他的手腕，棉签轻轻蹭过那片红肿，他的手很烫，指腹上还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

“明天别碰水。”她低着头，没看见他落在她发顶的目光，温柔得像落了层月光。

“你的稿子改完了？”他忽然问。

“嗯，改得差不多了。”李言卿把棉签扔进垃圾桶，“男主角终于学会在女主感冒时，不光说‘多喝热水’，还会把空调调高两度了。”

方闻洲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进步很大。”

李言卿笑着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白天的疏离，也没有了处理公务时的锐利，只有浅浅的笑意，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方闻洲，”她忽然鼓起勇气，“明天我想去趟书店，你……”

“我陪你。”他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却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正好要去公司交报告，顺路。”

李言卿知道，从客栈到书店，再到方氏集团，根本不顺路。可她没戳破，只是笑着点头：“好啊。”

走出房间时，她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回头看见方闻洲正把那份季度报告推到一边，拿出了客栈的采购清单，在“多肉植物”那一栏打了个勾。

月光透过窗棂，在清单上投下淡淡的影子。李言卿站在走廊里，忽然觉得，方闻洲就像这客栈的月光，平时看着清冷，却会在每个夜晚，悄悄把温柔洒在她能看见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李言卿在书店的写作区翻找参考书时，方闻洲坐在靠窗的位置看文件。阳光落在他身上，给那身笔挺的西装镀上了层金边，路过的几个女生偷偷拿出手机拍照，他却浑然不觉，指尖在平板上滑动，时不时停下来蹙眉批注。

“在看什么？”李言卿抱着一摞书走过去，看见屏幕上是客栈的改造设计图，角落里用小字标着“言卿的写作角”。

“没事。”他迅速退出界面，把平板合上，“报告看完了？”

李言卿点头，忽然发现他手边的咖啡没加糖——他平时喝咖啡要加两块糖，可昨天她随口说“空腹喝太甜对胃不好”。

从书店出来，方闻洲把她送回客栈，自己开车去了方氏集团。李言卿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街角，转身时发现吧台上放着个快递盒，收件人是她，寄件人地址是出版社。

拆开一看，是她半年前投稿的样刊。她正翻着，手机忽然响了，是出版社的编辑：“言卿啊，你的书能顺利出版，真得谢谢方先生。上次你说审核出了点问题，是他托人帮忙协调的，还不让我告诉你……”

李言卿握着手机，看向窗外。阳光正好，客栈的风铃在风里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忽然想起方闻洲昨天看的审计报告，想起他袖口的红肿，想起他悄悄搭好的花架——原来他做了这么多事，却从来不说。

傍晚方闻洲回来时，李言卿正在厨房做饭。他换了身休闲装，走到门口时顿了顿，像在犹豫什么，最终还是走了进来，靠在门框上看她炒菜。

“今天出版社寄了样刊。”李言卿把菜盛出来，没看他。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有点不自然。

“编辑说，多亏了你。”李言卿抬头看他，撞进他有些慌乱的眼眸里，像个被抓包的孩子。

方闻洲别过头，耳尖泛红：“举手之劳。”

晚饭时，李言卿把一块排骨夹到他碗里：“谢谢你，方闻洲。”

他没说话，只是把碗里的青椒挑了出来——他知道李言卿爱吃青椒。

饭后，两人坐在庭院里乘凉。李言卿翻着样刊，忽然指着扉页的作者简介：“这里写着‘现居归客客栈’，以后会不会有读者来打卡啊？”

方闻洲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说：“我把二楼的空房改成了读者接待室。”

李言卿猛地抬头，看见他嘴角那抹极浅的笑意，像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漾开一圈圈的甜。

夜风穿过庭院，带来栀子花的清香。李言卿靠在藤椅上，看着方闻洲低头给花架上的多肉浇水，忽然觉得，他们的故事就像这慢慢长大的多肉，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只要有阳光和雨露，就会在不知不觉中，长出满盆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