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白径直走向了学校附近的小巷。
这里仿佛是被时光遗弃的角落，斑驳的水泥墙里长出倔强的野草，空气里弥漫的是熙熙攘攘的谈论。在这被潮湿的吩嚣浸泡着的破烂巷子，住着都是负重前行的普通人。
他开锁进入二楼的一个房间，不算很整洁，但是干净。这才是他平时住的地方。
他在十六岁那年就搬出了那栋看似富丽彷徨的别墅。
第二天早上，萧奕白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是八点三十四了。
不久，茵城四中。他在全班新同学的注视下不急不慢地从后面走进高二十班。
“萧奕白！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胡主任日常跟他打招呼。
又到胡志强手里了，萧奕白心里念着。不过他今天没心情跟他班主任回嘴，没什么反应，环顾了教室的位置。
他看着班里本来转头看着自己的人，在自己看向座位的时候，一大半齐刷刷地转了回去。
萧奕白对此毫无反应。
班里位置基本都坐满了，还有最后排一个男生旁边空着。
那是昨天胡志强口中的“江同学”，他的清冷的气质确实很与众不同。
萧奕白走到他旁边的位置，拉开座位坐下。旁边的人转头看着他，很安静的观察。萧奕白被盯得莫名其妙，忍了片刻，没忍住，皱着眉转头，“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好看？”
“那你现在知道了。”江时夜面不改色，他的声音跟人一样冷。
萧奕白：？
要不是亲眼看见，萧奕白都要以为是头顶的电风扇开口说话了。
两个人陷入微妙的对视和沉默。
直到现在萧奕白才认认真真观察江时夜的眼睛，才发现那眼神里的不是平静。江时夜看人没有温度，他眼里的只有漆黑。
下课铃响了，班里不算吵闹，大抵是因为刚分班没什么熟人，都在认识新同学。不过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有意无意地瞄向那个角落。
一个是众所周知的年级第一学霸，一个是声名远扬的年级倒一校霸。
胡主任走下讲台，把一叠纸递给江时夜，脸上的笑跟捡到黄金一样，“时夜，竞赛的申请书和资料什么的都在这了，老师相信你一定能名列前茅。”说完还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萧奕白一顿，江时夜原来是他。
“还有你萧奕白！”话锋一转，胡主任已经脸黑如锅底地朝向萧奕白，“天天就迟到！既然坐江同学旁边了就好好向人家学习一下，不要每天上课睡觉，也考虑一下自己的以后。”
萧奕白安静听着，应付了个嗯。
等胡主任走后，萧奕白想起来了林语的嘱托，一阵烦躁。他从书包里翻出那个封面画着爱心的白色信封，递给江时夜。
江时夜当即挑了个眉，那双漆黑冰冷的瞳孔里也多了波澜。
“有人托我给你的。”萧奕白毫不知情地浇了一盆冷水。
江时夜瞬时又回归了千里之外，脸色很沉，没有接那个信封，转头做题了。
萧奕白看他这幅高岭之花的样子，想起林语谈起江时夜像被灌了**汤的样子以及想到现在林语应该已经在去美国的飞机上了，心里一股无名火。
我妹这么优秀，怎么，还配不上你吗？
萧奕白站起身，阴影笼罩下来。那双狭长的眼睛里的瞳色沉的发冷，“你什么意思？”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都在听着那个角落的动静。
江时夜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半咪着眼看着他，这在萧奕白看来是挑衅。
萧奕白啧了一声，轻笑一声，眼看要动手。
“这么热闹啊。”一道张扬但不嚣张的声音传来，话里带着肆意的笑意。
来的人叫陆回川，他扫了一眼被扔在桌上的信封，了然，笑着一把勾住萧奕白的肩膀。
“走了，去打球。”说完拉着萧奕白走。
萧奕白本来犹豫，想想算了，还是任由陆回川带着走了。
出了教室，陆回川见萧奕白还是一脸黑，忍不住跟他开着玩笑，“怎么？表白被拒了？”
“你他妈欠的是不是？老子直男！”萧奕白抬脚要踹，被陆回川躲开。
陆回川是萧奕白最铁的哥儿，两个人十二岁就认识，萧奕白的事他大多都了解。他当然知道萧奕白不可能给江时夜递情书，只能是帮别人了，想来想去只会是林语了。
“林语呢，她看起来像是敢爱敢做那一类型的，怎么让你帮忙。”
“被萧行舟送出国了。”他对陆回川能猜到事情的缘由见怪不怪。
陆回川也是少有的一愣，顿了几秒，“为什么？”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萧奕白更烦躁了。
陆回川刚要继续说话，转头看见萧奕白盯着校门口。他顺着萧奕白的目光看过去，一抹身影正好消失。
“怎么了？”
“没事。”萧奕白撤回目光，看向陆回川，“上网去不去。”
“哇塞，开学第一天就逃课，接了。”
……
同时教室里，两个人走了之后，教室里那股令人窒息的空气很快散开，大家都开始议论纷纷。
“那个就是萧奕白吗…也没人说过他长这么帅啊…”
“长得人模狗样而已，听说他昨天打架差点捅人了，还是少跟他接触吧…”
江时夜前面一对女同桌听见班里的对话，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他斜前方的女生转过身，朝向江时夜。
“那个…你以后少跟他接触吧，听说他打架很吓人的。”苏彤露出一个忧心的表情。
江时夜抬眼看她，没搭话。
看得苏彤有点紧张，脸有点热，低头别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慢慢转过去了。
……
网吧里。
两个人在G港搜着物资，萧奕白眼疾手快把陆回川正要捡的M24抢了。
陆回川啧一声，正要开骂。
“诶，江时夜你认识吗？”萧奕白堵住他的口，背上M24跑远了。
“以前一个班的，不熟。”陆回川看着屏幕上小人得志的背影，心里翻了个白眼。
“之后怎么办，你们还是同桌。”
“眼不见为净。”
……
萧奕白第二天照常迟到，他翻墙进来后径直走向了实验楼。实验楼看上去年久失修，透出年代的味道，平常没什么人会来这里。
萧奕白靠在墙上，拨了林语的电话，心里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您拨打的号码已暂停服务…”机械女声传来。
果然。萧奕白心道。
萧行舟把林语带走，把她的号码注销，只可能是强制林语跟自己断掉所有联系。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
还在想着，萧奕白又听见熟悉的呐喊。
“萧奕白！！不上课站这干什么呢！！”胡主任顶着他的啤酒肚朝萧奕白跑来，裤子上别着的钥匙拼里哐啷响。
萧奕白拔腿就跑，转角处上了楼，他腿长跑的快，甩了胡主任一大截。上了四楼，他随手开了一个房间。
结果跟一个冤家路窄的人面面相觑。
江时夜停下手里的实验，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先开口解释。
萧奕白心道服，他点儿怎么这么背。
正准备退出去，手刚放上门把就听见那个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在慢慢靠近。
“萧奕白我已经看见你跑这层了！！”
他啧了一声，这胡志强看着胖，跑挺快啊…
江时夜在这刻抓住萧奕白的手腕，很劲瘦，这是他的第一感觉。他拉着萧奕白走向实验桌，手指不免摩擦到萧奕白的皮肤。
他突然感受到一条粗长凸起的触感，江时夜顿时心下一颤。
萧奕白感受到了他的触摸，皱了眉，迅速收回了手。他明白了江时夜的意思，自觉蹲在了实验桌下面。
几秒后，胡主任打开门，没看见朝追暮寻的人，却见到了他的心头好学生。
他瞬间变得喜笑颜开，缓了口气，笑咪了眼，“时夜啊，在这干嘛呢。”
萧奕白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觉得这胡志强一见到江时夜声音都变夹了。再一看，他面前的是江时夜修长的腿，这位置…真他妈诡异。
“化学老师让做实验。”萧奕白听见江时夜冰冷的声音谈谈道。
“这样啊，你刚有看见萧奕白吗？这兔崽子跑太快了。”
江时夜毫不心虚地拿起笔指了指另一头示意，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那老师不打扰你了。”说完胡主任笑意也未减，还帮忙带上了门。
胡主任走了之后，萧奕白也站起身。他忽然觉得，这个好像跟他天生八字不合的人还挺有义气的。
“谢了。”他没准备多留，抬脚想要出去。
江时夜在萧奕白站起声身后眼神没离开过他的手腕。
他看见上面覆上了一个纹身，是拉丁文。
Per mortem vita.
以死而生。
江时夜在萧奕白开门前开口。
“纹身不错，”他抬眼盯着萧奕白，露出一个很礼貌的笑，停了几秒，仿佛只是好奇询问，“什么意思？”
萧奕白听见这话，搭上门把的手顿住，也转身直视江时夜。两个人身高相仿，他直直对上江时夜的眼睛。
江时夜确实在笑，但他的眼睛可没有一点笑意。那漆黑冰冷的瞳孔就这么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萧奕白在这一刻觉得江时夜是披着羊皮的狼。
“随便纹的”，萧奕白不自觉地警备，“学霸对纹身也感兴趣？”
江时夜不置可否。
萧奕白知道江时夜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都很深，但那绝对不应该是一个寻常同学该对自己露出的眼神。他不知道那眼神里蕴含着什么，或者说……他不愿知道。
“好学生还是别沾上不该沾上的东西吧”，萧奕白垂眼开口，顿了片刻，继续道，“尤其是人。”
说完没等江时夜反应，开门走了出去。
江时夜留在原地，看不出神情。
好学生？不该沾的人？
江时夜轻笑一声，走出门倚在墙壁上，点了根烟，注视着萧奕白离开。
他的背影和当年如出一辙，只是身形高大了，不再是之前单薄的孤独身影。但桀骜不减，锋芒依旧。他就像是天生流着自由的血液的人。
江时夜如是想着。
他又想到萧奕白那个名为以死而生的纹身，以及纹身下藏着的不为人知的过往。
……
做完实验，江时夜回到教室的时候萧奕白趴在桌上睡觉，他轻手拉开椅子没打扰他。
萧奕白半睡半醒，他先闻到了一股檀香和夹杂的一点…烟草味？然后听见有人拉开了椅子，他侧趴着，半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脱俗的侧脸，垂眼看题的他带给人的是淡凉。而恰逢其时的阳光宛若舞台的灯光，给了江时夜独特的镜头，也模糊了他些许薄凉的气质。
他眯着眼，看得朦胧……是挺养眼。
阳光在这时骤然转亮，他被闪了一下，下意识蹙眉。
江时夜注意到他细微的皱眉，单手拉上窗帘。然后又偏头看他，看见那双微咪的桃花眼也**裸盯着自己，眼里的光缓缓流动。
这双眼睛总让人误以为含情。
江时夜深知这一点，但他没法撤开眼。和这双眼睛对视，他心里燃起了**。
他想把萧奕白永远变成自己的人，其他看到这双眼睛的人都再也别看见了。
萧奕白很快收回目光，趴着继续睡。刚要睡着，他又听见一道女声，“江时夜，你能教我一下这道题吗。”
声音的来源应该是他的前桌，被吵醒并不舒服，他微动了一下。
江时夜把他所有的动静都看在眼里。
“老师就坐上面。”他平淡道，脸上很冷，意思很明显。
苏彤失望又尴尬地笑笑，转过去后也没真的上去问题目。
一天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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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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