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邪司于西北阳关国。离南诏国需跨越三国的距离,路途遥远,且凶险万分。
为何说是凶险万分呢?这还得从某些祸根开始说起。
以南诏国为中心,右侧是云滇国,与其接壤的是陇月国,位于西南方,以河流分界。
这分界河流叫沧澜,纵贯双境,似纽带般联结两国,既划清疆域轮廓,更滋养着两岸共生的文明脉络。
因此两国早期十分交好,是唇齿相依、休戚与共的邻邦佳话。
但某天开始,连着十来日无雨,众人只当寻常旱象,谁料这日头竟似铆了劲般,一连数月、近一年滴雨未降。
沧澜大河日渐消瘦,终至断流干涸,河底龟裂纹路纵横,两岸庄稼尽皆枯槁,颗粒无收。
陇月国百姓先遭其殃,先是食尽存粮,后至挖草根、剥树皮,末了竟沦落到易子而食的绝境。
可上游的云滇国,早年间便私筑水窖,截存山泉活水,见陇月国惨状,非但不施援手,反倒紧闭关隘,自享余水。
一日,陇月国一老渔翁沿干河床寻食,意外撞见云滇国隐秘水口仍有清水注入蓄水池,消息传回,举国哗然,民怨如沸。众人抄起锄头、柴刀,怒而奔袭水窖。
昔日隔河相望、互道安好的邻里,此刻在干涸河床上刀兵相向,喊杀震天。
云滇国守军为护水,竟纵火焚杀,陇月**民亦是红了眼死拼。
终是水窖被毁,清水混着鲜血,汩汩渗入焦土。
战后,河床上尸骸遍地,孩童泣血啃食枯骨,疫病趁虚蔓延,死者愈众。
天依旧万里无云,人心却已腐坏如泥,曾经的睦邻之谊,早已在天灾与私欲的烈焰中化为灰烬,只留这方焦土,成了人间炼狱,哀嚎之声,终日不绝于烈日之下。
于是如今,陇月国与云滇国沦为仇敌,百姓相见即殴,贸易断绝,战火连日不休。
“所以我们即将到达云滇国?”嵇慈道。
“没错,这三国本就相通,也是最快去伏邪司的路,若绕路还需在这基础上多花两月久。”百文掀起帘子,指了指窗外紧闭的城门。
离开除邪院至今已一月久,日子渐趋冬意。城门周遭草木尽空,垂枝黄叶中,竟无一士兵驻守城门。
嵇慈顺眼看去,只觉得奇怪。
嵇慈道:“为何正午大门便紧闭?而且细看四周,全然荒废许久般,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百文道:“嗯,我们再看看。说不定就有其他人了呢?”
嵇慈点头,他惴惴不安将头收回。这不仅没士兵,连同过路人都没有,实在是诡异极了。于是两人一车一直等到午过黄昏,这才晃悠悠等到个少年。
少年衣衫褴褛,头发凌乱不堪,脸还沾泥带土。小心翼翼地靠近城门。嵇慈与百文对视一眼,连忙下了车。
嵇慈先行一步,紧跟着少年。
不知是不是因为少年太过紧张,一时竟未发觉身后跟了个人。当嵇慈开口道:“小朋友,请留步。”时,少年忽就止了步。
他颤颤巍巍地回了头,还未见到嵇慈便大叫了声。
嵇慈吓了一跳,便听百文站在他身边,安抚道:“这位乡亲,别害怕,我们是外地来卖茶叶的。想从这过路,但见城门紧闭,久久不开,便想向人打听下是发生了什么吗,为何不能过路了。”
百文声音温润如玉,自带着一股安神的意味,少年听着,后撤的步子缩了回来。
他眉紧压着眼,上下好好打量了番两人,见两人确实一副外地人样,才道:“瘟病,我们雾岑关爆发了瘟病。上面将我们这堵死,不让我们出来,也不让人进去。你们最好不要进来,绕路吧。”
瘟疫?嵇慈与百文面面相觑,有些疑惑,百文续道:“什么疫病竟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少年脸忽就一红,手中攥着的野菜握得更紧,些许防备道:“你们莫不是上头官员派来勘察的?问东问西的。”
“不是,”百文笑着摇头,将腰间钱袋掏了掏,于手中摆出南诏国的钱币,“你看看,这能不能证明?”
少年近了些,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是抬了起来。他脸虽是用布遮着的,但嵇慈胜在个高,还是透过间隙,看见了……那少年脸上竟长出了嫩芽!鼻子上没了肉,骨头便这么直直露了出来。
少年看完,点头道:“嗯,那我实话实说,我们那粮食早就不够了。虽然时不时,上头还会派人送粮。可那点粮根本就不够!我们雾岑关人全部都中了!里的人已被磨了几月之久,早就病的病死,饿的饿死……如今,活着的人苦苦挣扎,为了那点生的念头,四处找吃的。”
“些许是我运气好,发现了城墙有处狗洞,这才有机会出来,找些吃的。”
嵇慈听得不是滋味,他讨厌不作为的官府,讨厌见到人们于水深火热中,绝望挣扎。也不管是什么病了,他心里只有个念头,催使着他去帮帮这可怜的人民。那就是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嵇慈道:“那现在城里是什么个情况,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
少年一滞,那混沌眼神征征望着嵇慈,道:“你们真的能帮忙?唉,别开玩笑了,时间不早了,我娘还饿着肚子呢。”
话罢,他转身准备离去,却被嵇慈一把拉住。
嵇慈急道:“真的,我们是除邪院的人,如果有需要,我们理应帮忙。”
本想拉嵇慈绕路的百文这么一看,见嵇慈轻而易举便爆出了身份,还准备帮忙的样子,人一征,脸瞬间精彩极了。颇有种笑不出来硬撑的意味。
“除邪院?”少年回头,口细细嚼着,随后他眼终于亮了些,“你们跟我进城吧,可能,你们帮的上忙。”
嵇慈重重点头,作势便要跟上去,百文一把把住,低语道:“你认真的?”
“当然。”嵇慈道。
百文见他一脸严肃,不由叹气,重揉眉心,道:“行吧。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乐于助人。”
百文只好放开嵇慈,一齐跟了上去。
少年绕着城门兜兜转转,最后在一被野草掩着的地停了下来。
他用脚将草踩低,人佝偻着身子,猫着背便钻进那洞。他动作十分连贯,不过一会,便在另一头,对两人道:“进来吧。”
嵇慈在后头见不到洞,他先让百文进,自己再后边等着。
不一会儿,正当嵇慈准备钻的时候,便听少年惊道:“道长,你怎么卡住了。”
这时,嵇慈才踩平野草,好好瞧了这个洞,这洞不大,那十三西岁的少年钻刚合适,像他们这样年长者,有些费劲。
不过,比洞显眼的是……那绿衣下白布包裹着的屁股,圆圆两颗。
“需要我帮忙吗?”嵇慈道。
“不需要,谢谢。”百文羞涩地开了口,他费劲的蹬着地,城内还隐约传来少年使力的“哼哧”声。
良久,百文还是为能钻出,这才更加羞道:“你来吧!”颇有种视死如归之感。
嵇慈点头,身子些些下蹲,右手攥紧成拳,随后呼气,“碰”的声,一拳打到了墙上。“哗啦——”墙壁开始脱皮,随即砖石纷纷落下,不过一会,这洞便扩大了一圈。
不过百文可遭了殃,那些掉落物可真不偏不倚全砸中了他身子,他“嗷”的声,爬到了城墙内。
嵇慈见此,不好意思道:“这洞小,我只能扩,不然我进来也得卡住。真是愧对你了!”
百文咬牙切齿,其实已经于少年旁跳了段舞,他狰狞道:“怎么会,一点小伤罢了,不用多虑。”
“嗯。”嵇慈也钻入洞,才见到城内场景。
萧瑟,荒凉,奇异至极。
洞边便有一两具孩童状尸体,于躯体四肢,随机长着些许嫩芽,有都已挺着长长的茎,绿墨的叶子上步满着点点白斑。
嵇慈下意识忽略两人,向那白斑走去,正想碰时,少年大声喝止,“别碰,会感染的。”
他这才将差几厘米的指尖缩回,回头道:“这是什么?”
“卵,疫病的卵!你快过来,它已成熟了,万一破卵便麻烦了!”少年捉急了,三步并作两步朝嵇慈跑来。
可他刚到嵇慈身侧,正想扯嵇慈回去时,那白斑忽就开始移动,连带着整个植株都开始摆动。
“不好了,快跑,虫子要孵化了!!快逃啊!!”少年也不管嵇慈了,脸惊慌失措,转身又朝反方向逃跑,百文一惊,想去抓那少年。
可这少年真被吓破了胆,大叫着躲开,竟真叫他溜了去。
“怎么办?”百文无措的看向嵇慈,“你的宝器呢?拿出来防备。”
嵇慈慢慢的后退步,摇头眼却盯着白斑,道:“我师父收走了,说没用。咱们先别走,看看这玩意是什么。”
“你虎啊,”百文扯过嵇慈,“符箓,符箓画不了,宝器,宝器又被收走了。你凭什么在这看?送人头吗?”
嵇慈刚想回道,便听“嗡嗡——”声从白斑中传出,随即一群群白虫相继破茧而出,于空中形成巨大的一盘。
那些虫很小,却数量众多,眨眼间,如一缕烟般飞驰向嵇慈与百文两人。
“跑。”嵇慈转身便扯着百文向前跑,却被百文甩开,“跑的过吗你就跑?躲我身后。”百文咬牙道。
他脸露阴狠,掏出露华便在空中挥舞着,手如流水,笔出墨。
当白虫飞来,触在露华那块空间时,“滋滋——”声下,白虫纷纷倒了地。
可奇异的是,虫一倒地,眨眼间,便又复活,绽开翅膀又袭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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