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 回家住两天
沈阅站在自家小区楼下,抬头看了眼熟悉又陌生的阳台。
这座房子是父母拆迁后换的新居,地段比不上市中心的老房子,但空间大了许多,父母对它也算满意。她很少回来,甚至连家具的摆放都不太熟悉,可这里依旧带着家的气息。
她拎着一袋水果上楼,刚按下门铃,母亲就站在门口,双手抱胸,脸上的表情是标准的“上海妈妈式抱怨”。
“沈阅,你回来上海,居然都不回家住?你看看现在几点钟了!”
沈阅一边换鞋,一边熟练地把袋子递过去:“妈,我是回来开会的,不是回来探亲。”
母亲接过袋子,扫了一眼:“草莓?怎么又买草莓?”
“你喜欢。”
母亲嘴角微微一翘,随即哼了一声:“那你还知道我喜欢什么?还以为你早就把家里忘了。”
沈阅抬眼看着母亲,知道她的抱怨不过是嘴上逞强,语气里透着十足的想念。她轻轻笑了一下,没再争辩,换上拖鞋,干脆地走进客厅。
厨房里炖着老母鸡汤,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香气,桌上摆着刚切好的水果盘,家里还是原来的样子,一切都井然有序。
母亲看着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好气地道:“明天别走了,在家住两天。”
“酒店离市区近,通勤方便。”沈阅边擦头发边随口道。
“你通勤?你上哪儿通勤去?会议都开完了,你还急着跑?”母亲拿着毛巾,一边嫌弃地帮她擦头发,一边瞪着她。
沈阅无奈,抬手挡了一下:“行行行,住两天。”
母亲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早点回来还能看看家里的钢琴。”
“……”
沈阅的手微微一顿,目光掠过客厅一角,那架落满灰尘的黑色钢琴静静地立在那里,沉默得像从未存在过。
02 | 那架落灰的琴
晚上十点,客厅的灯暖暖地亮着。
沈阅站在钢琴前,手指轻轻拂过琴盖,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这琴多久没弹了?”她轻声问。
母亲坐在沙发上,一边刷着综艺节目,一边随口道:“你走了以后,就没人弹了。我和你爸也不舍得卖,就一直留着。”
沈阅没说话,缓缓掀开琴盖,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微微按下。
音色干净,没走音,保养得很好。
她试着弹了几个简单的音阶,手指动作虽然略显生疏,但依旧精准。她知道,自己没有真的忘记,只是太久没碰过了。
母亲瞥了她一眼,笑着调侃:“以前每天让我催着练,现在自己会想弹了?”
沈阅轻笑:“随便弹一下。”
说是随便,可她的手已经不自觉地翻开乐谱,找到了一首熟悉的练习曲——《C大调小奏鸣曲》。
旋律简单,但指法依旧熟练,她弹得很顺,甚至比她预想的还要顺。
原来,她的手指还记得。
可她的心,却不像手指那么坚定。
她的目光停留在谱子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换了一本乐谱。
——肖邦夜曲第一首。
03 | 那年秋天的琴房
黑白琴键之间,音符缓缓流淌,像一场被时间冲淡的回忆,在空气里慢慢浮现。
那是她大学钢琴社的第一天。
琴房里光线柔和,窗外的银杏叶落了一地,风吹过,卷起一片金黄。
她随手翻开乐谱,手指落在琴键上,弹起了肖邦夜曲 Op.9 No.1。
她习惯性地演奏,控制着每个细节,直到最后一段极弱的高音,她的指尖在琴键上收住,留下一道虚无缥缈的尾音。
就在琴音落下的一瞬间,一个声音在门口轻轻响起——
“……这样收尾,像是光落进深海里。”
她抬起头,看见一个男生靠在门口,深色卫衣的帽子半盖着额头,目光沉静,唇角微微勾着一点笑意。
他缓步走进来,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琴键上,声音低缓:“钢琴家的CD我听过很多,可你的这一版结尾让我心颤。”
沈阅愣了一下,指尖还停在最后一个音上,迟疑地问:“……哪方面?”
他侧头看着她,目光带着认真和一点点惊讶:“你的琴声,有技巧,也有温度。”
她怔住。
她弹琴弹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过这样的评价。
父母在她小时候要求她考级,老师夸她技巧完美,评委赞她指法精准,但他们从未提过她的琴声“有温度”。
她一直以为,钢琴只是她的才艺,一个升学展示的工具,所有的弹奏都只是训练、复制、练习,但这个人——
他是真的在听。
他不是在评估她的技巧,也不是在挑毛病,而是……真的被她的琴音所打动了。
她从未这样被人认认真真地听过一首曲子,从未因为琴声感受到这样的欣赏与认可。
04 | 过去与现在
回忆戛然而止。
沈阅的手指在琴键上微微顿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弹不下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合上乐谱,敛去眼底那些翻涌而上的情绪。
她已经太久没有弹琴了,太久没有认真触碰音乐了。
她在美国的学校,琴房条件比这里好得多,可她一次都没有去过。
她离音乐已经太远了。
客厅的灯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母亲坐在沙发上,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半晌,母亲轻声问:“沈阅,你真的放下音乐了吗?”
沈阅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道:“……我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我了。”
母亲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你现在的生活,有让你觉得开心吗?”
“你小时候那么多才多艺,钢琴弹得好,作文次次比赛第一,书法也拿奖,现在呢?”
沈阅淡淡道:“现在我论文比以前的作文还多。”
“问题是——你现在高兴吗?”母亲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你小时候写作文,拿奖了高兴得不得了,弹琴弹出新曲子,兴奋得满家跑,现在呢?我从来没见你因为**文开心过。”
沈阅沉默了几秒:“做学术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事情。”
母亲叹了口气:“可做人是啊。”
沈阅抬头,和母亲的目光对上,指尖有些发紧。
她已经习惯了所有的选择都建立在理性、逻辑和最优解之上,但她的母亲提醒她,人生的变量,不止是这些。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