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 苍山，向上的路
山道蜿蜒，石阶被岁月磨得光滑，沿途松涛阵阵，洱海在远处铺展，如一面倒映着苍山的镜子。
何奕和陈知微在前面说笑，沈阅放缓了步伐，她的步子始终稳健，但她有意和张知野保持了一点距离。
可他也没有急着追上前面的人，而是默默地跟着她的节奏走。
“你一直这么慢？”他的声音在山风里传来。
“习惯了。”沈阅看了一眼台阶，平静道：“上山的时候，走太快反而容易累。”
“可你做研究不是很快吗？”
沈阅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前方的台阶，语气淡淡：“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研究是可以用最优路径计算的。”她缓缓道，“可爬山不行，哪怕你能规划好路线，脚下的每一步，还是得自己走。”
张知野低头笑了一下：“这倒是。”
他忽然觉得，这句话好像不仅是在说爬山。
02 | 选择 vs. 结果
四人爬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台，坐在石凳上休息。苍山雪线清晰可见，云雾在山腰缭绕，远处的洱海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风景不错吧？”何奕感叹道，“比照片好看多了。”
“有些东西还是得亲自经历。”张知野随口道。
沈阅侧过头，盯着远方的天际线，忽然问：“那如果经历之后，发现其实没那么好呢？”
张知野轻轻一顿，转头看着她。
“你觉得呢？”他反问。
沈阅垂下眼，手指慢慢摩挲着登山杖，轻声道：“我一直觉得，选择的意义在于结果。如果一个决定带来的后果不是自己想要的，那这个选择是不是就错了？”
何奕在旁边咬着巧克力，随口道：“那可不一定。很多事，做的时候和想象中不一样，但你不能否认你曾经想做的心情。”
“可如果那个决定，是建立在某种错觉上的呢？”沈阅轻声道，“比如，以为自己喜欢某样东西，但后来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这次，张知野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远处云海翻腾，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在想的是，如何让每个选择都正确吧？”
沈阅微微皱眉，没有否认。
“可惜，人生不是算法，不是所有的选择都有最优解。”他的语气淡淡的，“有时候你只能尽力做好眼前的事情，然后等着看结果。”
“那如果结果不如人意呢？”
张知野转头看着她，语气很平静：“那就认了。”
沈阅怔住。
他嘴角微微一挑，轻笑了一下：“世上没有哪个人是一路只赢不输的。只不过有些人承认了，有些人不肯承认而已。”
03 | 重新思考自己的路
山风吹过，他们的对话一度停滞，空气中只剩下树叶沙沙的声音。
过了很久，沈阅才开口：“……你这些年，学会了‘认输’？”
“不是认输。”张知野慢慢道，“是接受。”
沈阅侧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那你接受过什么？”
张知野顿了一下，嗓音低沉：“比如，接受我并不能控制所有事情。”
沈阅没有说话。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总觉得自己能找到最优解，可你有没有想过，有些问题根本就没有标准答案？”
沈阅没有回答，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沿。
她忽然意识到，张知野这些年，真的不一样了。
大学时的他，热烈、执着、桀骜不驯，面对不喜欢的东西，他会直接否定，面对想要的东西，他会毫不犹豫地争取。
可现在的他，语气平和了许多，话不多，但每一句话都透着某种笃定，那是一种经历过很多事后，才能拥有的成熟。
而她呢？
她走了一条**看似“正确”**的路，稳扎稳打，一步步往上爬，成为了这个年纪能做到的最好的自己。
可为什么，她现在站在这里，听着这些话，心里会生出那么多不确定？
04 | 不谈感情
苍山顶的观景台风很大，沈阅站在栏杆边，望着远方翻滚的云海，脑子里还在消化张知野的话。
张知野站在她身侧，看着她沉思的侧脸，开口道：“沈教授，你后悔过什么吗？”
沈阅微微一怔，目光从天际线收回，语气淡淡：“我不太喜欢后悔。”
“……是你不喜欢，还是你不允许自己后悔？”
她垂下眼，语气平静：“如果后悔也改变不了什么，那就没有意义。”
张知野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只是缓缓道：“我倒觉得，后悔也没什么不好。”
沈阅转头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却只是笑了一下，语气云淡风轻：“至少，后悔能提醒你，什么是你真正想要的。”
沈阅的指尖收紧，她几乎要开口问什么，可最终，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 她能问什么？问他这些年有没有后悔？问他是否还记得过去？
可这些问题，她根本不敢听答案。
她低下头，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刻意转换了话题：“我们下山吧，待久了，风太大。”
张知野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弯了弯，没有勉强。
“好。”
他们一起转身，沿着山道下行。
—— 他们聊了很多关于人生的路，可唯独，谁都没有提及感情的事。
这是一场心境上的靠近，却也是一次刻意的回避。
05 | 民宿的钢琴
旅行的最后一天，他们入住了一家藏在山林深处的民宿。木质结构的二层小楼，院子里有柿子树，藤蔓攀爬在露台上，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的香气。
大厅里，有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放在靠窗的位置。琴盖擦得锃亮，显然这里曾有真正的演奏者用心维护。
“哎哟，这地方不错啊。”何奕甩下背包，眼神被那架钢琴吸引，“居然有架真钢！”
“这种地方，夜里听点钢琴曲应该很搭。”陈知微笑着说。
“可惜不会弹。”何奕叹了口气，然后忽然看向张知野，眼里带着兴奋的光，“张老师，要不你来一首？”
沈阅站在一旁，闻言，微微皱了皱指尖，目光落在那架钢琴上，又迅速移开。
—— 这是一架太完美的钢琴，它太适合回忆了。
她本能地想拒绝参与任何有关音乐的话题，可张知野已经随意地在钢琴前坐下，手指敲了敲琴键，试探了一下音准。
“成吧。”他低声笑了笑，“手痒。”
06 | 熟悉的琴音
没有任何铺垫，没有炫技，没有试弹，张知野自然而然地开始演奏。
第一秒，整个大厅的空气都变了。
民宿的旅客本来三三两两坐在角落喝茶、看书，可当琴音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他弹的是 《La Valse D’Amélie》（《天使爱美丽》的圆舞曲），旋律轻盈又带着一点迷人的忧郁，左手的和弦温暖流畅，右手的音符灵动得像跳跃的微光。
沈阅站在角落，手指轻轻收紧了袖口。
—— 他还是这么会弹琴，甚至比以前更好了。
音色干净，自信从容得毫不费力，就像他此刻的模样，毫无迟疑，毫无逃避，沉浸在音乐里，丝毫不介意自己正暴露在众人注视之下。
07 | 众人的惊叹
琴音一落，整个大厅短暂地安静了一瞬。
随即，坐在角落的几名旅客忍不住鼓起掌来，其中一个带着眼镜的女生兴奋地问：“天呐，你是专业的吗？这手速和触键也太厉害了！”
“太强了，我以为只是随便弹两下，没想到是现场级别的。”
“我刚刚以为是放音乐，结果一转头发现是真的在弹……”
何奕哈哈一笑，骄傲地拍拍张知野的肩：“怎么样，我就说吧，我们张老师的琴，秒杀一票演奏会。”
“你以前是专业学的吗？”有个旅客好奇地问。
张知野唇角微扬，嗓音低低的，带着几分从容：“算是。”
沈阅在一旁静静地站着，她没有鼓掌，也没有评价。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那架钢琴上，却迟迟没有抬头去看张知野。
—— 他的琴声，似乎让她站不住了。
08 | 你呢？要不要弹一首？
“沈教授，你也来一个吧？”何奕忽然笑着看向她，“你们钢琴社认识的吧？以前肯定也弹得很好吧？”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她原本安静地待在角落，可现在，她被逼到了这个“舞台”中央。
张知野的手指还搭在琴键上，偏过头看着她，目光深邃而克制。
沈阅的背微微一僵，心底泛起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不想弹。
—— 她不自信了。
—— 她不想展示了。
—— 她更不想在张知野面前，回忆起当年的一切。
她微微笑了笑，语气轻淡：“很久没弹了，生疏了。”
“这有什么的嘛，随便弹两下，我们又不专业。”何奕笑道。
沈阅依旧微笑，语气却极其坚定：“不弹。”
整个空气微妙地安静了一瞬。
张知野看着她，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琴键，最终，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低下头，随意地又弹了几下旋律，把这个话题淡化过去。
09 | 谁才是那个真正放下的人？
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民宿的人各自散开，何奕和陈知微去了楼上，旅客们回到自己的房间，而张知野则站起身，拿了杯水，靠在窗边轻轻晃着。
沈阅没有走。
她还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架钢琴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张知野的声音忽然响起：“你真的不弹了？”
她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神深沉而克制，似乎在试探，又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沈阅沉默了几秒，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必要。”
“是没有必要，还是……”他顿了顿，语气很轻很淡，但却戳中了她的心，“还是你害怕？”
沈阅的呼吸微微一滞。
她抬眼，眼神一瞬间锋利起来：“害怕什么？”
张知野看着她，唇角的弧度微不可察地收敛了一点。
他低低地笑了一下，语调缓慢而带着些许不明意味：“……算了。”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随意地转身，朝露台走去，像是真的不在意她的答案。
可沈阅知道，他在意的。
他看得很清楚，她不是不会弹，而是……不敢弹。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足够放下，可是现在，她才发现——
—— 或许，真正没有放下的人，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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