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时节,日暖风恬,花开正盛。
春风卷过昭溯城时,城外的樱花正巧开得繁密。
昭溯城的规模并不大,小巷居多,中心线上是城中的主路,负责修士案件的九州门、城内知名的茶楼,加之几家大户人家,共同坐落在两侧。
其中有一世家,郁家。
郁家百年前扎根于此,多年来善举不计其数,因此百姓大多敬重其中之人。
如今春回大地,这几日的天气过分地好了。
郁暝易躺在后院里的躺椅上,树荫覆住了她大半边身子,脸上还盖了一本妖兽图鉴,看上去慵懒至极。
“郁郁。”春摇端着一碗冷饮走过来,放在郁暝易身旁的小桌上,去摇躺椅,“快起来,尝尝我新做的酒酿,里面加了桂花、蜂蜜……嗯?你别睡啦!”
郁暝易睡得意识昏沉,懵懵地拿起遮面的书,坐起来,视线落在春摇的脸庞,又移到那碗酒酿上,可惜整个人还没有睡醒,声音有些沙哑:“……什么?”
“桂花酒酿汤圆!”春摇洋洋得意,露出一点少女的期冀,“家主说好喝呢!你快尝尝,这几日回温有些热,我就做了些冰饮。”
“哦,哦。”郁暝易还是昏的,但是还是抬起碗,拿着勺,小口小口地喝下,确实好喝,她那懵圈的脑子终于清醒,“好喝诶!”
“春摇你太厉害了。”郁暝易真诚地夸赞,她笑时眼睛会小幅度弯起,“以后你开酒楼,我一定会去捧场的。”
春摇蹲在旁边,捧着脸,也笑。
下一刻,春摇兀地站起,朝郁暝易身后的方向腼腆一笑,叫人:“家主。”
郁暝易转头一瞧,郁随息长发盘起,一袭青衣,向春摇颔首回应。
郁随息走近,垂眸与抱着碗的郁暝易交汇上视线,前者带着笑问:“怎么看个书都能睡着?”
“太困了。”郁暝易睡得有些疲倦,虚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您怎么来了,小姨?”
郁随息瞥了一眼后院里的花草,道:“我来看看今年灵草长得怎么样。”
郁暝易和春摇的目光跟着落在后院的花草树木上。
郁家的后院并不是宽阔一片,而是种满了奇形怪状的灵草。
直直地长到一半却弯腰向下长的大树,到处乱爬、乱长的藤蔓,形如葱花的小草,诸如此类。
郁随息时常会发小孩子脾气,但是掩不住她很淡的性格。
郁暝易也曾匪夷所思过,自己的小姨竟然会喜欢这些丑得千奇百怪的植物,品味简直离谱。
而灵草可以吸收天地灵气,形成自我意识。
不过郁家后院的灵草有些笨,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很容易磕磕绊绊、跌跌撞撞。
有几根藤蔓更是笨鸟中的笨鸟,三天两日在后院绊倒郁暝易,气得她回回必说要铲了它。
但是其实也没有铲。
郁暝易将碗放在小桌上,眼眸发亮地看向郁随息:“对了对了,小姨,樱花开了吗?”
“开了。”郁随息已经走到几步之外,她抬手抚上一片叶子,“想去的话,注意安全。”
郁暝易一下子站起来,看得出她马上就想跑掉,但是还是回道:“那我走啦小姨。”
她看向春摇,抛媚眼道:“走吗春摇?”
春摇点头。
二人将空碗送回后厨,拉上自家的车夫,往城郊行去。
片刻后,马车停在土路尽头。
樱花林被山丘围绕,只留一处缺口可以进出。
郁暝易跳下马车,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淡粉,哪怕是山坡上,也是鲜艳的、充斥生命的绿色。
这里如世外桃源。
一阵风吹来,轻飘飘地拂过她的脸颊,带来清香入鼻。
郁暝易看了一眼,就回首,扶了扶正下马车的春摇,春摇站在郁暝易的身旁,惊叹道:“好漂亮。”
昭溯城以矿为名,地处人界腹地,向东再行近百里,便是人界都城,上京。
人们不常来到此地,樱花林自然是野蛮生长最自在。
郁暝易和车夫交代几句,翻回马车里,凭记忆拿了几样东西,拉着春摇,走下山坡。
期间她闲聊问:“春摇,你外婆最近身体怎么样?”
春摇莞尔,“好多了。”
樱花林下的土地铺了薄薄一层的花瓣,郁暝易看着走在前面的春摇,拿出刚刚在马车里顺上的留影石,叫她:“春摇!”
闻声,春摇回头。
她的眼眸中倒映出樱花的颜色,在交错的树枝后,不由得看向郁暝易手中的留影石。
郁暝易笑起来:“好看。”
春摇无奈,走向她,道:“给我瞧瞧。”
郁暝易把留影石塞到她手中,向前走去。
左手边几米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贯穿樱花林,其中游着几条还没有一根手指大小的小鱼,像如在空中,没有依靠。
郁暝易蹲下来,手指伸进溪水中,感受着初春独有的温暖和凉意。
春摇走到郁暝易的身后,专注着留影石。
郁暝易盯着缓慢流动的溪水,突然发现不对。
溪水中飘着几片带着血迹的花瓣,嫩粉和鲜红对比太明显。
郁暝易眉头皱起,逆着溪流的方向,看过去,远处的樱花树和花瓣七零八碎。
她慢慢站起来,一个人再怎么迟钝,也应该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了。
郁暝易回身,抓住春摇的手腕,手指隔空抵在自己的唇上,让春摇不要说话,指了指远处,示意她留在原地,自己去那里看看情况。
见春摇乖乖地点头,郁暝易隐去脚步声,往狼藉的地方走去。
她还没有完全走近,又起一阵风,吹落了片片花瓣。
这一次,风带来的不是樱花的清香,而是令人头晕目眩的血腥味。
待到遮目的樱花瓣落下,郁暝易首先看到的是一只伤痕累累的灵兽,它的目光并不清明,而是充满戾气、不甘的。
灵兽估摸有三阶,被阵法困住,透明如玻璃状的锁链密密麻麻地缠绕在它身上,使它动弹不得。
而且这灵兽还被施了禁言术,血口大张,却听不见它的一点怒吼声。
郁暝易咽下一口唾沫,无视灵兽怒气冲天的目光,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樱花树下,那位靠坐在树干上的少年。
少年双眸紧闭,神色痛苦,伤势很重。他一手握着插在地中的剑,一手捂着受伤的腹部,血液不断地从他的指缝流出。
他身上全是血,混杂着自己的、灵兽的,还有泥土的污渍。
郁暝易瞳孔微缩,呼吸不上来。
她权衡了三秒,清楚这不是自己可以面对的,发狂的灵兽尚且不谈,封印不能束缚它太久,少年也奄奄一息。
要命的是,能够紧急通讯的灵玉被她遗忘在马车上。
更要命的是,她的神识里响起“叮”的一声,下一瞬,系统初一的声音传来:“郁郁我来啦。”
初一借着她的眼睛,当看见那位少年时,它惊叫:“纵云催!不是,他怎么成这样了?”
郁暝易一噎。
她想骂人。
有些事情真是说来话长。
郁暝易没有思考太久,拔腿便跑,让初一留在这里看着纵云催:“你看着他别让他死了我马上回来!”
春摇还在原地心急如焚地看向郁暝易离去的方向,樱花树繁多,看不真切,留影石被她攥在手心,硌得生疼。
“春摇!”郁暝易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拉住春摇,深呼吸好几次,才开口,“你带灵玉了吗?”
春摇摇头道:“没……”
郁暝易赶忙道:“那你现在快回马车上,用灵玉给小姨发讯息,说樱花林里出现发狂的灵兽,被人困住了,困住灵兽的人重伤昏迷。”
春摇点头,问道:“那你呢?那灵兽不危险吗?”
郁暝易看着她,眼里的犹豫在眨眼的瞬间消失殆尽,她坚定地道:“我得把那个人带回去。而且那灵兽受伤也很重,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春摇和郁暝易的眼睛对上,她叹气,这么多年的相处让她早就清楚,郁暝易这个犟种,不可能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
于是春摇只好抿了抿嘴唇,转身离去,嘱咐她道:“一定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郁暝易看着春摇的背影,快步往回走,生怕纵云催出事。
灵兽只剩下一口气,郁暝易刻意不去和它交汇上视线,蹲在纵云催身旁,和化形为一只麻雀的初一说话:“他还活着吧?”
初一道:“死不了。”
纵云催腹部的血已经止住了,应该是初一施在其上的止血法术生效。
郁暝易施展咒语,清洁掉纵云催手中剑的血污,就着他的手,将剑插回剑鞘。
她刚刚准备收回手,手腕就被纵云催抓住,和他阴沉的目光对上。
少年伤重,勉强支起一点精神气,咳嗽着,嘴角渗出血液,他死盯着郁暝易,问:“你是谁?”
郁暝易一时语塞,纵云催支撑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半数落在郁暝易的衣裙上。
郁暝易激动:“纵云催!你别往我身上吐血啊!”
她挣开他的手,捂住半张脸,看着染得鲜红的衣裙,痛心疾首,被血腥气冲得头晕。
纵云催怔愣,郁暝易意识到什么,也呆在原地。
郁暝易默默地移开视线,看向装死的初一,又默默地移回来,尴尬地忍不住收紧手指。
纵云催启唇:“你……”
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郁暝易瞳孔地震,生怕他说出完整的问题,二话不说地抬手,汇聚些许天地灵气,食指关节在他的眉间一敲,此人就晕了过去。
纵云催的身体顺势前倾,郁暝易伸手接住他,求助地对初一道:“怎么办怎么办初一?”
初一:“自求多福。”
郁暝易正在懊恼,束缚灵兽的锁链却响起一道破碎的声音。
她猛地回头,灵兽的怒火喷了她一脸。
郁暝易更头疼了。
她轻轻地放纵云催靠回树干,噔噔噔地跑过去,一只手挡住脸,不愿意和灵兽有眼神交流,另一只手掌心贴地,天地灵气注入锁链中,修复好了裂痕。
郁暝易又噔噔噔地跑回去,焦灼地等待小姨。
初一瞥了一眼那灵兽,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法阵迟早要被破开,你为什么不杀了它?”
郁暝易微蹙眉头,闷闷道:“我和人家无冤无仇的,杀了它多不地道。”
“小姨怎么还不来。”郁暝易把初一捞下来,放在手心蹂躏,“纵云催真的不会出事吗?”
“你手好脏哦。”初一认命般地任她揉,“出不了放心吧。”
初一的话音刚落,身后传来玻璃破碎样的声音。
郁暝易和初一齐齐看过去。
灵兽自爆灵力,冲破束缚,撑起摇摇欲坠的躯体。
樱花瓣因灵力紊乱翻飞,郁暝易额间的碎发被风吹开。
那一刻,天地寂静。
郁暝易面无表情地看向初一。
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出事。
因为出事出到我们身上了。
郁郁:人生无常,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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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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