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学期的助学补助下来了。陈遇和吴菲儿去1班班主任办公室领了上个月订的书，抱着各自的纸箱子，慢慢悠悠走去教室。
一路无言。
好像自从高一陈遇和林风做同桌以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变得怪怪的。
尽管两人现在都跟林风没什么关系了。
晚自习，陈遇把书搬回宿舍，留了一本《小时代》。作业在两节自习课上完成得差不多了，第三节课间，她从抽屉里把《小时代1.0折纸时代》拿出来，靠着椅背开始阅读。
上课铃响了，陈遇打算继续看一会儿。
沉浸于书中情节，察觉不到时间流逝。约莫又过了十几分钟，手中的书突然被身后的一只手抽走。
是李嘉泽。
陈遇：“你干嘛？”
李嘉泽打开翻了几页，没有要还给她的样子：“刺金时代有吗？借我。”
“你要看？”陈遇轻声问。
“昂，你有吗？”
“有，在宿舍。”
“明天借我。”
“……好。”陈遇尾音沾上笑。大学神找自己借小说看？还是晚自习的时候，这太搞笑了。
“笑啥。”李嘉泽拽陈遇的头发。“不笑了，你松手。”头发就像女孩的命门，陈遇立刻止住了笑意。
她其实特想问一句，你们男生还看小说啊？
但她没问，心里涌上一层浅浅的喜悦。
原来学神也是食人间烟火的。
这已经不是陈遇第一次和李嘉泽交流小说的话题。高一下学期有一次，她就看到后座这位正在安安静静地看一本书，当时是午休时间。
书名她现在还记得，叫《花开半夏》。
粉色的书皮，封面上两个漫画少男少女站在树下。
不用翻开也知道这是一本言情小说。
当时陈遇都惊呆了，这是她第一次见男生看这类书。她嘴巴做出一个o型，意味深长地冲他笑了两秒。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行，明天中午拿给你。”陈遇小声答应他。
-
顾清潇和谢昱哲又一次在历史课上成为了整个班级的焦点。两人对第二次工业革命洋洋洒洒发表了二十分钟的评述，引得老师连连称赞，全班掌声爆鸣。
谢昱哲耐不住性子，第八次向顾清潇表了白。
单杠边上，少女脸色瞬间变了。
风吹进谢昱哲迷茫的眼，这节体育课，他原本和9班的人约了打球。
像是急于寻求一个答案，少年等待的神情逐渐焦灼。而后一点一点地，变成无悲无喜的淡漠。
顾清潇望着他，似有些为难地开口：“高中三年，我们能不能不涉及这个话题？”
谢昱哲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嗤了一声。
“什么意思？毕业以后你就会答应吗？”
“那得，到时候才知道。”
“所以，你现在是在拒绝？”
“……”
“对不起，我真的暂时没有兴趣谈恋爱。”
沉默良久。
男生开口：“你很喜欢搞暧昧吗？”
顾清潇脸上并无表情变化，似是料到他今天不会像前几次一样垂着头离开。
她平静道：“我一直是把你当成朋友的。”
“可你知道我喜欢你啊。”
……
“所以如果，继续这样相处会给你带来困扰的话，我们就别在校外见面了。”
“顾清潇。”
“不会有第九次了。”
谢昱哲轻声撇下这句话，轻得像在自言自语。
他扭头离开，脱下校服外套扔在篮球架下。朝远处的男生喊：“姜涛！”一手接过九班人运过来的球，跑了两步就扎进男生堆里，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十二月在高二学子们赶作业的下午悄然而至。陈遇上车后插上耳机，把公交卡放进书包内层后望着窗外。
她在等发车，今天来得早，车上没上几个人，前排两侧的座位上还有几个空位。
李嘉泽背着书包上来了，刷完卡后走到陈遇旁边坐下。
陈遇一愣，转头有些僵硬地冲他打了个招呼。
他怎么，今天也这么早出来啊？
这是这学期以来两人第一次回家同座。前两个月，两人在车上碰到过，但都被人群隔开了。即使身旁有空位，也不会坐一起。
李嘉泽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陈遇觉得每次在回家这班车上碰到他时，他给人的感觉都和学校里不太一样。
比在学校严肃很多。
或许是因为这辆车上没有他那帮吵吵闹闹的兄弟吧。
陈遇觉得有些尴尬。
从高一到高二，她和身旁这个人的关系都是半生不熟的。
因为前后桌座位的原因，课间会说几句话。又因为他的好朋友在追她的好朋友，所以在四人局上有过少量的交流。
但两人几乎没有单独相处过。
陈遇不知道该怎么自然而然地跟人攀谈，干脆戴上耳机假装睡觉。她抱着书包，姿势不太舒服。
车启动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李嘉泽好像在书包里翻找什么东西。
冬季校服的袖子剐蹭到她的手臂，随着车子的颠簸，两人挨得更近了些。
陈遇往右边移动了三分，猝不及防被一个颠簸冲到李嘉泽身上。
隔着厚校服，往他手肘轻撞了下。
陈遇尴尬道歉：“对不起啊。”突然被一把拽下左边的耳机。
李嘉泽把耳机塞到了耳朵里。
“你听什么歌呢。”他的嗓音有点泛软。
陈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说不出话。
李嘉泽就这么随着大巴车的颠簸晃晃悠悠，两人的手臂若有似无地触碰着。
陈遇心跳的频率在加快。冬天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男生利落的短发在书包前投下一片影子。
这一程，陈遇心不在焉地听着周杰伦的《花海》。
第二遍副歌结束时，李嘉泽到站了。他摘下耳机还给陈遇，陈遇有些慌乱地伸手去接。
“我走了，拜拜。”李嘉泽走到后门那儿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陈遇。
“拜拜！路上小心。”陈遇扬起一个略显局促的笑容，隔着人群回应他。
人走了，陈遇的心还在跳。
该怎么形容李嘉泽刚刚看她的眼神……
明目张胆地暧昧，探询间带着胶着。
陈遇被他的目光烫到，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氛围。
公交车上的异样感觉还在继续。
陈遇周日回到学校，走进班的时候有些忐忑。
上周五的那趟同车让她进教室都有些压力，硬着头皮走去座位，意料之中迎上某道不可忽视的视线。
那视线比周五敛了些，但依旧直白灼热。
陈遇坐下后心脏跳得更快。
她预习着后天的生物知识点，感觉今天的教室比之前安静许多，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陈遇洗了头，头发半干披在身后，被窗缝里钻进来的风吹得有些凉。
心不在焉间，她偏头望着窗外。树影在十二月显得萧索凋敝，枯枝在寒风中东倒西歪，陈遇伸手薅了把快要干的头发，与此同时，另一双手拢住了她的发梢，下一秒，与她的手指触碰在一起。
心弦在静谧的夜被拨动。
少男少女手指分开，陈遇听到了墙上时针转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教室里再次响起书页翻动的声响。一学期的生物公式在陈遇脑中重影轮替，却怎么也驱赶不掉刚刚手指上的触感。
在陈遇的记忆里，自打两人坐前后桌以来，李嘉泽玩过很多次她的头发。
那天晚上是她第一次对他心动的时刻。
窗外的风停了。
陈遇扬起唇角，刚才指关节触碰到的地方温温热热的，暖意蔓延至心底。
她的眼里沁出一抹亮光。
-
柔中的校园里进来一只小橘猫，常穿梭在高一高二教学楼中间的那块草坪上。小家伙躺在冬天的阳光里打滚，惹得女同学们纷纷出来拍照喂食。
大家给小猫取名：“小橘”，猫如其名。
小橘温温顺顺地在学校里躺了两个月。不想，十二月的一个下午出事了。
猫不知是染了什么病毒，突然躁郁发狂，梗着脖子在校园里乱闯。
闯到高二的教室走廊，顾清潇正巧从2班前门出来。她还不知道这猫已染上恶疾，如往常一样想伸手把它抱起来。
刚探出一只手就被猫扑倒，爪子缠绕住她的头发一阵疯狂拉扯，顾清潇惊声尖叫。
“不好了！猫发病了！”
“快来救人啊！”
陈遇和李嘉泽从教室里冲出来，看到这一幕瞬间傻眼。陈遇下意识去抓猫的爪子，想把顾清潇的头发解开。
这个动作刺激到了小橘。它本能地伸出前爪指甲，在陈遇手背上抓出一道血痕。
李嘉泽大喊：“你让开！别碰它！”他两只手箍住猫的后腰，猫像被点了什么穴位一样，瞬间安静下来，不乱动了。
陈遇瞪大了眼睛。李嘉泽握着猫的腰身，小心翼翼挪动着位置，把猫从顾清潇身上挪下来，退后两步放到地上。
他抬起头对陈遇和顾清潇说：“你俩快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吧！”“我们没事，你确定这猫ok了吗？我怎么感觉它眼神还是怪怪的……”陈遇不放心地紧盯着猫咪，顾清潇已吓得生无可恋，魂都丢了一半。
就在众人以为局势稳定下来的时候，小橘突然一个猛劲挣开李嘉泽的手，腾空跳起，直奔顾清潇。顾清潇脸色瞬间惨白，“啊！”
意料中的狂躁抓咬没有发生。
就在她灵魂出窍之际，手臂被人往后一扯，谢昱哲扔下40份历史试卷挡在她身前。
猫的前掌打在他的左脸，锋利的指甲嵌进皮肤，鲜血流出，流进脖颈。
衬衫衣领被染红了一小块。
众人从医务室出来已经下午四点了。
折腾了两三个小时，下午的课都没去上。
猫被送去宠物医院，校领导当天定下规定：严禁流浪猫狗禁入校园，严禁喂养触摸。一经发现，立刻上报卫生处送走。
谢昱哲坐在医务室外面的长廊上，纱布包裹住他半张脸，刘海垂下，看不清情绪。
他颧骨处拉了一道不小的口子，缝了四针。
比想象中严重一点。
顾清潇披头散发地在同学们的搀扶中走出来，她走到谢昱哲身前，眉头皱起。
她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带着哭腔发声：“要是留疤了怎么办啊。”
“不会的，放心。”
“你怎么知道？”
“大不了我找你借粉底呗，你教我化妆。”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行！你跟我去医院，我跟我爸爸说一声，让他找个整容医师好好给你看看。”顾清潇想把谢昱哲从座位上拉起来。
谢昱哲轻轻挣开了，“放心啦，我伤在脸上，做的是美容缝合，不会留疤的。”
“真的？”
“真的。”他用力眨了下眼睛安慰她。
顾清潇和陈遇的手背也被猫抓伤了。陈遇的伤口更深一些，清洗完创面还看着血淋淋的。李嘉泽全程阴着脸看医生操作，表情冷得吓人。
他皱眉冷脸的样子和平时很不一样。
仿佛褪去学生的伪装，露出原始的戾气。
回到座位的时候，李嘉泽还是一言不发。陈遇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猫也没抓到他啊。
晚自习，传作业，陈遇的手再次映入李嘉泽的眼帘。
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圈白纱布上。
李嘉泽低声开口：“疼吗？”这是他下午从医务室出来以后到现在说的第一句话。陈遇对上他的目光，那双眼睛里写满了着急，好像因为什么深受困扰一样。
心脏再次被什么东西敲打住了。
陈遇不敢与他对视太久，放下卷子就转过身，“不疼不疼，早都没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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