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新来的邻居，你好呀——啊，是白沙，是白沙吧？”
白沙抬眼看到江涅的时候，说不惊讶是假的。
江涅跟在他姐姐后面，下垂的眼角盖住眼睛里的张牙舞爪，好像要杀人。
呐，杀就杀吧，反正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至少现在是。面无表情地和江珂叙旧，其实他应该笑一笑的，但是不好意思，有他身后那位坐镇，他能忍住嘴角不下撇就算好的了。
“嗯，是的。”白沙不太想点头，虽然他觉得自己应该点点头，作出一副温和的样子。
江涅目中无人地扭开头在原地转了半圈，一副非常无聊的样子。真是恶劣的家伙。
“姐，走了。”
“欸？你们……”
白沙和江涅不合，这是肉眼可见的事。江涅厌恶对方到连装都不想装，这也是肉眼可见的事。他一点也不怀疑江珂看出来了，却以装傻来缓和气氛。明明知道也缓和不了什么，却还是自以为是地问出善意的问题。这点倒是她的弟弟做的更好。
江涅眼睛里的杀气已经溢满整个走廊了，江珂仍然强大到不可思议地站在这里，试图帮白沙阻拦一点杀气。
江涅不耐烦起来，不满地抓了一下他稍有留长的头发，把刘海翻开掀到后面去，刘海顺从他一下，又很快回来，依旧在原来的位置，只是稍微比原来看起来要更加蓬松一点。他的不满越发强烈。他转身走到对门去了。
白沙表情有所舒展，扶着门框越过江珂的头顶看向江涅的灰暗背影——背影和他的正面一样好看，杀气正在逐渐收回，但也还在外溢。
江珂眨眨眼睛，转过头看他：“欸……？”
她弟弟没理她，自己开门进去了，没关紧，虚掩着。房间里透出光亮，看得出是一个格外适合江珂居住的地方。
白沙漠然地看他几秒，最后面无表情地低头轻声说：“今天状态不是很好，抱歉，以后多多关照。”
虽然他的表情里完全没有“多多关照”的意思，江珂还是十分配合地露出笑容：“没事，那我先走啦。”
灿烂的笑容。但凡他和他姐一样露出这种笑容……算了，那样的笑容安在他脸上那可能要世界末日了。白沙目送她打开门走进去，也关上自己的门。
这间公寓非常完美，一切都很完美。白沙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哪怕无人的廊道上没有光的时候，精致冰冷的瓷砖反射出华丽的黑暗都让白沙感到惬意和满足。就像学生时代他拿黑笔在白纸上写的诗篇一样。完美的黑色字迹和空洞的文章。
白沙耸肩，在黑暗里熟练地走到电脑桌边上翻开笔记本。荧光便亮起来，照着他的脸惨白。他是不在乎了。
江涅，说实话是一个奇怪的名字，但是写在书里应该挺好听。这种奇怪又好听的名字居然出现在现实中，折煞，折煞。白沙坐在凳子上托腮转笔，没抬头。他在构思着近来的文章，没有心思去在意那些无聊的人和事。无非就是个富豪的小少爷，盛气凌人一点，娇贵一点，时不时会和同学们炫耀一点……也就这样了，无趣的人设。
无趣至极。白沙听着班上人发出的赞叹，十分厌倦地把头别过去，余光看到一点江涅的身影。矮，纤细，没了。余笛记得他对他的印象就是这样，没看清脸，也不在意。就是他身边的世界里又多了一个无聊的人。还好不是他的世界。
他的脑海里颂唱着传奇的诗篇，孤僻的影子，才没有功夫去理会无聊的现实。
一天很快过去，白沙只记得自己照常放学，前往出版社找编辑，然后看见街道里传来女孩子尖叫的声音。
“……”白沙瞟一眼弄堂，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还有一个的中学生穿着和自己一样的校服抱胸站在一旁看着。
一切，一切，都很无聊。闹分手，或是出头，或是混混打架。估计也就这么几种，无趣。白沙是没那个功夫和那家伙一样站在边上看的，他正要走，结果那人转过身来。
喜欢描写美的白沙忍不住顿住了。那个纤弱的少年有长而卷的眼睫，精致秀气的五官，眼睛很大，个子不高气场却十分强大，处处透着不耐烦的气息，这点倒是和他很像。他边上的女生也很美，但是缺少他那种强大的气场。
白沙眯起眼，街道边人流很吵，还有汽车鸣笛。晚高峰就是如此，繁忙聒噪，然而大部分人却不知道自己要忙什么。他若有所思地听着街道的声音，眼睛看着那个人的脸。
神？不至于。精灵？那也太好笑了。
白沙慢条斯理地眯着眼，细细打量他。第一感觉是瓷娃娃。瓷娃娃，洋娃娃……他想发出一声嗤笑，但是由于高度集中又分散的思绪而没能允许喉间发声。
那个少年注意到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开口对那群正在揍人的家伙说了一句话。
人偶，是人偶。精致地像个人偶。如若他在他的故事里，他应该被打扮地华丽且昂贵，易碎又冰冷，触感得是坚硬的，像瓷，像水晶……
接着触感从小腹处传来，白沙吃痛弯腰，想抱住自己的肚子，但是他的手被架住了。
“有什么好看的吗？”他声音很轻，但每个字白沙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自然是没有的。这边发生的事简直无聊至极，但是这里有个应该被做成人偶的美少年，他不应该在这里。他似乎没有所属者，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可以把这个人偶带走，让他的言行举止都变成自己规划中的样子，而不是顶着这样出色的外貌和气场做着这种俗套的事情。
这是在干什么呢？简直好笑。在女孩子面前出风头，叫人把自己敌视的男生打一顿，这是你应该做的事？简直有点暴殄天物……
白沙的眼眸愈发深邃，他现在心情有点糟糕有点复杂，还有点混乱，但他回答的十分从容：“当然没有。”
似乎是他的语气有些轻蔑，或者是眼神十分放肆地打量着自己，江涅提膝又往他小腹来了一下。此时正值夏天，他穿着不过膝的黑色短裤。男生穿着短裤很正常，过膝或者不过膝的都有，但只有他穿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长得柔弱，力道却大得不像他这个身板的人。说是壮汉的力量配置也不为过了吧。白沙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有趣的想法。他只穿着衬衫，衣料很薄，江涅的这一脚无疑是很痛的。膝盖陷入小腹的软肉里，让白沙差点眼前一黑。
无厘头的攻击让白沙心中生起一丝恼火，他猛地抬起头来，却看到江涅更加逼近的脸，睫毛长而密，眼尾略下垂，明明应该是很乖的长相却眼神利锐如同凶兽，好杀人。
“涅，他只是路过看到，你别这样……”那个女生开口说话了。
“是你？”
白沙的耳朵动了动，掀开眼帘看他。怎么，他们见过吗？这样子的人如果见过他会没印象？倒是不可能，那只能是校园里这个人见过自己，可是校园里哪里能有这样的人物，简直……
江涅后退一步，用眼神示意两个成年人放开白沙，白沙蹲在地上喘气，耳边传来自己沉重的气音，那人的话却轻而易举地进入自己的脑袋里。
“呐，别说出去哦。”
他带人又踹了原来倒在地上的男生几脚，领着女生和一帮人走出巷子。
白沙喘着气缓过神来，站起来正要走，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叫他：“喂。”
白沙本来就没什么好奇心，放在平常最多看一眼就算搭理人家，但是他现在有些不爽，径自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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