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战城是杀伐之城,职责是保卫清州大地,所以战城人骨子里好像一直刻着“赢”“胜”二字,极致的胜负欲被他们用在了起名上。
最简单的,战城弟子修行的地方叫至胜之畔,洗澡的地方叫至净池,休眠的地方叫至高楼,听说是为了高枕无忧。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至高楼被战城人修建得破败矮小,梁云上的聪明精巧,竟全用在了夺权上位,纵横七城上,对自家城邦的死生倒不大感兴趣,一间三层小破楼,如何装下战城一众弟子?倒也给四人腾了三间房出来,不知道哪门弟子又要露宿街头了。
四个人三间房,莫倾正愁如何分它,江蔽濯早早强占上风,拿走一把钥匙,幸灾乐祸地住进了单人单间,莫倾根本懒得理他,转手递给方料寒一把钥匙:“方师姐,礼数有规,我同听师妹睡一间即可,听说你之前大病一场,灵脉都有些受损,念此旧伤,还是独居一室好,清静自在,切勿染了风寒!”方料寒百般推脱难以拒绝,只得收下。
莫倾也不问听风雨愿不愿意,与方料寒告了别,拉着听风雨就上了楼。
夜里,莫倾打坐凝诀,调息灵脉,听风雨不去打扰她,自己却也睡不着,便无聊地翻着古籍异术,时不时瞟一眼莫倾。
忽地,莫倾睁开杏目,吓听风雨好一跳,只见莫倾从床上下来,抓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倏地打开窗户,只见窗外血月高挂,狂风大作,呼啸连连,惊得莫倾一个踉跄。
听风雨眉头一蹙,站起身来:“师姐!怎么了?”
“穿好衣服,拿上剑,跟我出去。”莫倾一刻不等,扣好外袍就去抓穹敛。
听风雨心领神会,大半夜的,战城竟然有尸鬼侵袭,经莫倾这样一说,她也感受到了尸气,也不再多问,披上外衣,拿上芳华剑,同莫倾出了门。
一出去,便见方料寒火急火燎地向这边奔来,手里还提着一把短剑。
莫倾一惊,道:“方师姐?你怎么来了?为何不在屋内躲避?”
“我更年长,独自一人躲躲藏藏,让师妹庇护我,总归是不好的,我帮不了大忙,但定全力相助!”
莫倾眉头一蹙:“不必!你身子弱!本就不擅长除尸鬼!且躲去罢!”似是又想到什么,莫倾眼珠一转,又道:“他呢?”
方料寒心知她说的是江蔽濯,听到此话,也只脸色一沉,道:“莫师妹,快先去罢!”
莫倾听罢,明白江蔽濯此时必定心生胆怯之情,方料寒又纵容其躲藏,不觉脸青红一片,道:“一介懦夫!容得我们来护他!”只见她圆眼怒瞪,怒洪滔天。听风雨见状,拉了拉她的胳膊:“师姐,快先走罢!消除尸鬼为重!”
莫倾半句不语,决绝地转头,朝夜色扎去。
下了楼,只见红月高悬,鸦咽祭天,北风呼啸瑟瑟尸鬼成遍。断肠的断肠,瞎眼的瞎眼,狰狞恐怖,千奇百怪,十几只尸鬼,个个暴怒如雷。奇怪的是,只有几位年纪尚小的弟子前来御敌,长老城主都不见其踪迹。眼见几名弟子支撑不住,听风雨眼疾手快,迅速救下几名力绝弟子,又赶紧去助莫倾。
尸鬼虽多,但大多为低阶尸鬼,无自主意识,全凭傀令行事,莫倾捏了个诀,一下就斩了几只。芳华相助,气势更增,本来穹敛杀力极强,只是少了些许灵巧。由芳华剑补上,更为锦上添花。
剩下几只尸鬼,听风雨正欲拔剑击溃,莫倾却伸手拦住了她:“停。”
听风雨倏地停下,狐疑道:“为何?”
“你且仔细看。”听风雨闻之望去,这几只尸鬼通体腥红,时有火星冒出,体型也更庞大些。“火尸?上哪找这么多来?”
火尸是生前被烧死的亡灵,魂魄由灵火烧制,集结怒火炼成,杀力极强。但压制方法也极简,灵火烧制,鬼火摧毁,一触即亡。眼下的问题便是,二人修行正道,只会捏灵火诀,哪里懂得什么鬼火诀?听风雨一阵翻江倒海,转头望向莫倾,眼神询问她如何办。
莫倾望向她,平静道:“并非无解,你我二人相配,以武力压制,不信它不倒!”一语未尽,只见莫倾抄起穹敛直直朝其逼去,听风雨反应过来,也二话不说,以芳华相助。火尸性情急暴,但行动迟缓,只要身躯灵活,不让他们身上的噬火侵蚀。且灵力攒劲雄浑,次次实厚,进攻急迫,不给其反制机会,也是可以胜过的。
只不过,很难。
二人斩了几只,虽然配合甚当,但也因心力交瘁,有些支撑不住。莫倾一咬牙,硬生生捏了十几个离诀,画地为牢,几只火尸被齐齐困住。
“撑住!拿芳华击它们!”
芳华相刺,却被一举弹开,听风雨猛地召回,只道:“不行!师姐!你的所困之法也阻了芳华!击破不了!”
眼看离诀即将被冲破,莫倾双手震颤,手心直直裂开,两流鲜血倾泻而出,千钧一发之际,忽的一副短剑袭来,直戳一只火尸的心脏。顿时烟火缭绕,火尸痛不欲生,挣扎几下便不动了。
循声望去,方料寒持符赶来,未及开口,便又以血相滴。十几张符咒火红相辉,齐齐绕在芳华剑身侧:“冒犯了!听师妹!快驱动芳华剑!”
听风雨心领神会,芳华直入,原本通体雪白的银剑芳华顿时猩红遍布,刹那间,仅剩的这几只火尸被砍得七零八落,历经一夜,尸鬼总算被消噬殆尽。
眼见火尸全然销毁,莫倾解开离诀,已是双腿发软,险些没站稳,见听风雨过来搀扶,忙不迭地又拒绝她,扶着穹敛站起身来。听风雨见此,不知是心疼还是悔恨,直直望着莫倾:“师姐……”
“我无妨,多谢……”莫倾冲她挥挥手,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忽的又一头栽下去。
听风雨这次眼疾手快,扶着莫倾,转而细细给她输送灵力。
莫倾又想说什么,瞥了一眼方料寒,只见她望向天边红月,破晓初光,紧紧蹙着眉。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挣扎着站起身来,寒暄几句,被听风雨扶了回去。
———
且说三人血夜除尸鬼,灵力大损,只得休整几日,不知怎的,虽显是莫倾灵力损耗更甚,听风雨原只动了剑诀,触了那火尸,却高烧不止,一病不起。莫倾无妨便罢,只当她身体安康,连方料寒此等身骨劳弱之人也未曾如此,莫倾见听风雨这般,又觉欠了人情,想她定是给自己输了灵力才落得如此,又想到先前与方料寒因江蔽濯争执数次,又实在不好意思找她,眼看战城术业在即,已是火烧眉毛,又不忍心落得她一人如此,只得屡次为其输送灵力,终是无果,这般无可奈何,莫倾正踌躇不定,犹豫是否去和方料寒商量此事。
忽有一日,门外连连骚动,起身查看才知道是梁云上来了,身旁还跟一女子,笑意盈盈,面色红润白皙,水杏眼眸春光满面,一颦一笑皆似杨柳随风飘动,荡人心脾。莫倾见她,却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梁云上把这名女子送到,便一溜烟地走了。
莫倾就在门口呆呆地站着,此女子一见莫倾,便如蜂遇繁花,一股脑地只冲进莫倾屋子里,胡乱揉着她的头发:“诶呦是小倾,长这么大了,真漂亮,让我好好看看!”
莫倾被揉恼了,一气推开她,只道:“走开!你是谁!我没有让你进来吧!”
“看不出来吗?”此女子无辜地摊了摊手,“好吧,长大了就不认人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你胡说什么!给我出去!”莫倾当真是怒了,竟然不顾礼节,一股脑只推着她往外走。
“诶诶诶!我说说说说!你别赶我走!”
“不!想!听!”
女子转过头来,忽的挑了一下眉:“当真?我能救她?真不想听?”
莫倾推她的手忽然停下。“当真?”
“千真万确,”女子拍拍身上,掸了掸褶皱,“首先我先告诉你我是谁。”
“嗯,你说。”莫倾双手抱臂,不屑一顾。
“我是战城大名鼎鼎的秋容长老,战城药系长老哦!”
“哦,好厉害啊……”莫倾心里也知道战城药系落败成什么样子,七城之末,自己都能当长老,这人没什么大作为啊,真的能救听风雨?
“还有哦,”女子举起一根手指“我是你妈妈的妹妹哦。”
“哦……那也,”莫倾一怔,抱臂的手随即放下“你说什么?”
“好过分啊小倾,怎么这么没礼貌,见到你小姨了就这个态度了吗,虽然我很想姐姐,但是姐姐的孩子这样我真的很……”女子假惺惺地擦着自己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
“……你是我小姨,阮清?!”
“嗯,是啊……”
莫倾彻底傻了。
[狗头]小姨登场!这是一位奇女子!
小听啊坚持住小姨来救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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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秋修【尸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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