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了几天，这个房间都没再来过什么人。
麟川摸不准斯派罗斯这样扣着自己究竟有什么目的，只能一天天这么熬着。
其他仿生人每天进进出出的，像是在完成指定的任务，其余时候也并不会多看他一眼，这样零社交的压抑氛围简直能把人逼疯。
原以为这一夜也能平静度过，没想到半夜时分，几个穿着工装的人提着箱子来到了操控室内。
“干什么！”麟川警惕地质问这几个靠得越来越近的人。
问话没有得来答案，反而头部也被上了固定器，气得他大吼:“放开我！你们到底要干嘛啊！”
“这是总统的意思。”来人不肯多透露，其中一人取出了箱子内的工具走了过来。
麟川意识到他们又要对自己这个机器身体下手，拿眼睛狠狠瞪着，企图吓退几个人。
可惜没什么用，他只能任由对方打开了自己的大脑，然后植入了一块未知的芯片。
“什么东西啊！”他感觉到身体有隐隐的疼痛感。
很奇怪，明明仿生人的疼痛阙值很高的。
“你们是不是在我脑子里装了什么有痛感的东西！”他再次询问。
“是，”正在操作的人回答了一句，“这是神经传感器，可以连接你体内所有的模拟神经系统，使它拥有和人类一样的痛觉。”
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斯派罗斯到底想干什么？！”麟川逐渐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脚踝和额头都有了发胀感。
这两年来，他几乎忘了自己曾经作为人类是什么样，现下通过细密的疼痛忽然就回忆起来了，尽管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为什么这么莫名其妙，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加到自己身上呢？
麟川还来不及问，那些工装人员便离开了操控室。
斯派罗斯后脚就走了进来，多日未见，他的脸上多了几分严肃和凌厉，与往日所见到的气质截然相反。
“麟川，”他笑着打招呼，“你现在感觉如何？”
被钢铁禁锢的仿生人咬着后槽牙不理他。
“你一定很想念还是人类时的日子吧，”斯派罗斯说得真诚，“我给你加这个神经系统是希望能减少你和人类的差别，有时候身为仿生人，还是挺痛苦的吧？”
麟川忽然觉得好笑，于是就笑出了声，接着低低的轻笑又变成放肆的大笑。
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太久，他已经被压抑得麻木，今天这场被迫的“改装”又重新刺激了他。
“你杀了我吧！”他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我前世就是个真正的军人，我是不会给你任何威胁我的机会的。杀了我，就现在，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哪怕我魂飞魄散！你别妄想我会跟你合作！”
斯派罗斯浅浅叹口气:“你又何必这样呢，我只不过为了星系日后的和谐与繁荣，为了消除第二性别之间的差异，你难道不希望这里变得和你从前生活的地方一样吗。”
“你真的以为我生活的那个世界，没有任何歧视和阶级划分么？矛盾永远存在，如果你想强行扭转，只会伤害到他人！”
斯派罗斯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伤害他人？这个世界有抗争才会有改变！我伤害的也都是那些该死的人而已！”
麟川知道他自己已经形成了一套完美且闭环的逻辑理论，也懒得跟他再废话，只问:“你一个精英alpha为什么会认为beta的基因更优秀，在你的背后究竟有什么人？是诺可斯星人给你洗脑了什么？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会告诉你吧，”斯派罗斯冷笑，依旧保持着镇定，“只有你同意跟我合作，我才会给你了解真相的机会。”
说罢他拍拍手，将门外正听候差遣的仿生人叫进来，吩咐着:“把他带去斗兽场。”
麟川神色一凛，已经猜到对方的意图。
斯派罗斯看着他被解除了固定器，捆上了纳米绳索，接着被推着带出门。
下属跟在身后，担忧地问:“总统，这样过去……他不会出事吧？”
斯派罗斯笑道:“他身上的传感器能放大十倍人类的痛感，到时候，他一定会答应跟我合作的，就算他不答应……我也还有其他办法。”
下属想象了一下疼痛放大十倍的体验，不禁打了个寒噤。
麟川几乎被几个仿生人拖着砸进了斗兽场，身体接触地面的那瞬间，痛感席卷了他大部分的感知系统。
他知道自己摔不坏，但是那块传感器所带来的感觉还是让人两眼一黑。
斗兽场是个圆形的场地，位于总统府的地下，这里没有窗户和逃生通道，是个阴暗压抑的空间。
场地的四周摆放着几个笼子，里面关着乌尔多斯考察队从其他星球捕猎来的怪物，它们有的是因为野性难驯被送来关在这里，有的是因为实验失败变异被当成废物扔过来，若是说有共同点，那就是它们的脾气都特别大，时不时会失控发狂。
麟川听到野兽低低的吼叫声，心里不可能不犯怵，但是此时的内心又无比清醒，他知道这是斯派罗斯想给他个教训，想逼他做出选择。
那几个只会听指令的仿生人已经离开了，将他独自留在了台子中央。过了一会，一声“滴滴滴”的声音响彻整个场地，像是启动了什么机关。
麟川挣扎着站起来，茫然地寻找着声音发出的源头，他知道这是笼子被打开了，可是他的大脑芯片因为痛觉太过尚未恢复，此时没法辨认出方向，只能警惕着四周的变化。
突然，一只红眼睛的长毛怪物从右侧飞了出来，扑向了站立着的人！
麟川下意识用手抵挡它的攻击，却不料那怪物的爪子锋利，一下就划开了他的袖口外衣，在手臂上留下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不是这只怪物的对手。他擅长陆战，而对手是个会飞的空中作战选手，就这么赤手空拳地对抗，无疑是白白送死！
没过多久，他的身上就都是飞行怪物袭击留下的伤口，那只红眼睛的怪物见到他受伤，反而更加兴奋，拍打着翅膀用更快的速度搏斗。
仿生人的身体机能恢复得很快，可是再快也跟不上受伤的速度，而且每一道伤口都是巨大而狰狞的，让他痛苦到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成吨的伤害加在一起，他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他在疼痛的间隙努力地想着办法。
这还只是第一个，后面还有第二个第三个……难道都要坐以待毙吗！
“你想好了吗，麟川。”斯派罗斯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他大概是在广场这里安装了什么扩音器，电流声十分尖锐。
麟川本来就痛得抓狂，又听到这种不适的声音，气得内心直接暴走。
不行，要冷静一下，他克制着自己，用手指在地上抓紧，留下了几条血红的印记。
飞行怪物看到红色血液，又直直地向他的方向扑来，这一次他躲得快，敏捷地往旁边一滚，让怪物扑了个空。
趁它还没反应过来，麟川立马控制了它的翅膀，忍着剧痛强行让它跟自己在地上缠斗。
失去飞行能力的怪物战斗力明显减弱，爪子虽然锋利，但却再也没能伤害到人，反而被折断了几根脚骨，它赤红的眼睛迸发出火星子，仰起脖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这一局，他大概是赢了。
可是……下一局还在等着他。
麟川不敢松懈下来，一放松他整个人都会止不住颤抖，那个该死的传感器在他的每条神经脉络中作祟，折磨得他想把斯派罗斯直接杀了！
乐乐……他只能想一想这个在模糊意识里始终清晰的人，庆幸着自己当初将人送回云艾的决定，要不然……这样的酷刑，他该怎么受得住？
随着第二声“滴滴滴”响起，麟川知道，他的战斗又该开始了。
这次放出笼子的是浑身长满尖刺的爬行怪，通体焦黄色，看着像一头巨大的蜥蜴，它爬行的速度一点不比会飞的长毛怪物慢，而且尾巴甩过来时会带起一阵烟雾，阻碍到人的视线。
麟川硬着头皮应战，抓起地上那只奄奄一息的飞行怪的长毛，开始用力地将烟雾拨开。
手里的怪物“工具”实在好用，没两下他的视野就变得清晰起来。
尖刺怪物一边爬一边怪叫着，想要把面前的仿生人给撞翻。
可惜没有得逞，麟川折下手中怪物的翅膀，使出浑身力气将它给扇飞了出去……
斯派罗斯在监控里看到这一幕，眼神里带着欣赏与不甘，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就不愿意跟自己合作呢？他难道不想回自己的世界了吗？
跟随的下属看着他的脸色问:“总统，一会还放第三个出来吗……我看他宁愿死撑，也不想答应啊，万一他真的被怪物给弄废了……”
“弄废了就换个新的身体，”斯派罗斯神色如常，“仿生人军团有这么多人可供选择，总不会没有一个能承接他的灵魂的。”
“啊……您说的也是！”下属不再开口。
第二只怪物也差不多被麟川制服了，一连被扇出去几十米远，身上的刺都摔得磨平了棱角，嘴里吐出绿色的血液。
仿生人早已用尽力气，捂着胸口被重伤的位置不停喘着粗气，就算是机器身体，也是会磨损的，现在的他就处于严重损耗的阶段，每动一下，他都能感受到身体的零部件发出警报声响，这是在告诉他，该停下来休养了。
他想，真的不能再来第三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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