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下来后，祁念忽然觉得自己单方面的躲避和冷处理，确实有些过分了。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现在，江野的关心是真挚的，他的困惑也是真实的。
趁着课间，祁念拿起笔，在江野的错题本小人旁边空白处，也飞快地画了一个简笔画的小女孩。
小女孩扎着马尾，戴着眼罩，旁边同样写着一行字：
【对不起啦】
【不过我没事啦！(●ˇ?ˇ●)】
画完，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林小雨身边，小声说：“小雨，我们…还是换回来吧？”
林小雨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她微红的脸颊和眼底坦然放松的笑意，似乎明白了什么，默默地点点头，开始收拾东西。
祁念抱着书本重新坐回江野旁边那个熟悉的位置。
随后就将那张画着简笔画的纸递到江野的桌子上。
旁边少年看到那张纸瞬间绷直身体，眼神都明亮了。
他努力控制着表情，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时不时瞟过来的、带着雀跃和小心翼翼的余光，像只被顺了毛的大型犬，藏都藏不住。
祁念心里有点酸涩，又有点好笑。她定了定神，趁着老师还没来，主动侧过身，轻声开口：“江野。”
“嗯？” 江野立刻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祁念被他看得心跳又快了一拍，连忙移开视线，斟酌着词句：“我…想问你点事。”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你有想过…之后怎么办吗？”
“之后？” 江野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指学习？还是…别的？
祁念看着他，补充道：“我是说…真正的人生目标。其实…我能感觉到，你真正想做的，并不是现在这样，整天刷题、考试、高考，对吧？”
她想起了他篮球场时闪闪发光恣意潇洒的样子，也想起了他解题时流露出的不耐烦。
江野脸上的雀跃瞬间凝固了。
他完全没料到祁念会问这个。
他那双桀骜散漫的眼神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被看穿后的错愕，随即是某种深藏的、被触及的复杂情绪。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祁念清澈的目光，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没有立刻回答。
这份沉默，对祁念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她心里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也熄灭了。
果然…他志不在此。加拿大，或许才是他规划里真正该去的地方。
祁念努力压下喉咙里的涩意，挤出一个尽量轻松的笑容：“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人总得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江野。” 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眼神干净而坦荡。
“我真的能照顾好自己了。你看，眼睛也好多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右眼：“以后不用再特意买那些东西送我了，蒸汽眼罩啊，蓝莓糖啊什么的，我自己需要的话会去买的。真的不用再麻烦你了。”
她的潜台词是你随时可以卸下这份愧疚的担子，随时可以离开。
“还有。”
祁念继续说道：“今天放学，你也先走吧。我正好有点事要去校外一趟，会耽误点时间，不用等我了。”
江野的眉头瞬间拧紧，他张了张嘴，急切地想说什么：“可是…”
“我真的没事。”
祁念打断他，非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近乎执拗，甚至重复了一遍：“而且…我总要自己习惯一下的。”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根针，轻轻扎了江野一下。
习惯什么？习惯没有他接送的日子吗？
江野的心沉了下去。
他看着祁念要是坚定什么就不容别人拒绝，所有想反驳、想追问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最终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嗯”。
……
放学铃响，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
祁念没有立刻走，而是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旁边的身影。
江野坐在那里，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站起来。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整个人笼罩在一层低气压中，沉默得有些压抑。他似乎在挣扎，又似乎在等待什么。
祁念心里叹了口气，不再犹豫，拿起书包，轻声说了句：“我先走了”。
便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教室，将他那份沉重的沉默留在了身后。
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拐了个弯，走向校外不远处那家规模不大的药店。站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她终于找到了江野送她的同款蒸汽眼罩和进口蓝莓软糖。
当看清标签上的价格时，祁念愣住了。
比她想象中贵得多！
尤其是那盒小小的蓝莓糖，价格几乎抵得上她两天的伙食费。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心头。
惊讶，负担，还是…心疼？
心疼他花这么多钱在自己这个只是愧疚的对象身上？
她默默放下东西，什么也没买，转身走出了药店。
刚踏出店门，冰凉的雨点就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
雨势不大，却很密。祁念皱了下眉，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把书包顶在头上，正打算直接冲进雨幕里。
忽然，她想到江野可能还在校门口等她，或者在她回家的路上某个地方徘徊。
不行，不能再给他机会了。
她咬了咬牙，决定绕远路，从另一条僻静的小巷穿过去回家。她低着头，顶着书包，快步拐进一条狭窄的转角小巷。
“砰！”
额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带着湿意和凉意的、硬邦邦的东西。
“唔！” 祁念踉跄后退一步，惊愕地抬起头。
对方立刻扶住了她。
下一秒，她彻底怔在了原地。
眼前站着的，正是江野。
但他此刻的模样，和祁念预想中任何等待的姿态都截然不同。
他浑身湿透，黑色的短发一缕缕地贴在额前，正往下滴着水。
身上的校服外套颜色深了一大片，紧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少年略显单薄却线条流畅的肩背轮廓。
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滚落，滑过脖颈，消失在同样湿透的衣领里。
他手里拿着一把…伞？
说是伞更像是一把伞的残骸。
伞骨明显扭曲变形了好几根，伞面也破了一个大洞，湿哒哒地垂着，完全失去了遮雨的功能。
看到祁念捂着额头、一脸惊愕的样子，江野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他那张被雨水冲刷得有些苍白的脸上，竟然努力扯出了一个带着点狼狈、又带着点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晃了晃手里那把破伞，水滴四溅，声音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沙哑，但又有点奇异的轻松感。
“喏，伞被风刮跑，撞电线杆上光荣牺牲了。”
他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影自然而然地替祁念挡住了侧面吹来的风雨，然后朝她微微歪了下头，湿漉漉的眼睛在雨水中显得格外黑亮。
“看来老天爷也不想让我先走。”
“所以…祁念同学。” 他朝她靠近一步，声音放得很轻。
“借个肩膀躲躲雨？或者…书包也成？”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伸出手，将还在发懵的祁念往自己身后更干燥的墙角方向带了带，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飘进来的雨丝。
“小心点，别淋到太多水。” 他垂眸看着她。
“你眼睛还没好全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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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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