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谢府,玉书第一时间下车,急急地往卧房奔去,却没有看到他伸出的那只欲搀扶她下车的手。
乳娘见玉书脚步匆匆而来,跟着她进了卧房,悄声问道:“姑爷呢?”
“他?”玉书冷哼一声,脸上露出浓浓的讽刺和自嘲。穿过屏风,抬步走进内堂换衣服。
将脱下的衣衫搭在衣桁上,玉书木然地系着腰带,面上却陷入沉思。
今日,谢夫人看到她挂在树上的不雅行为,却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责备玉书。若是平时,谢夫人定然是勃然大怒,肯定要怪她缺心眼,然后惩罚她一番的。
对此,玉书又忍不住冷笑一声,谢夫人还真当玉书是傻傻呆呆不知世事之人。殊不知她只是不计较了罢了,她还没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玉书相信,谢夫人心中有鬼,所以感到心虚,所以才会轻易的饶了她。
谢夫人为什么心虚?是因为安排人私会吗?
可是没让她抓着谢岑和明落霞独处,玉书感到可惜。
还是为了那张黄色的符纸吗?玉书想起她在毗卢阁殿墙上看到的那个黄符纸。那是什么呢?上面写着人的姓名、生卒年。大概是祈福用的?
玉书放弃了胡乱猜想,从屏风后走出来。乳娘拿着她换下的脏衣服打算退出去,却被玉书叫住。
“不知。”乳娘终年困在一方庭院之中,当然许多事不知。
“你且派人去潭柘寺问问。”
乳娘领命离开,玉书在桌边端坐好,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牛饮而尽。
今天一天都是什么事儿?饿了一天,渴了一天。想到在寺院发生的事情,就下意识抗拒承认她和谢岑的关系。
哼!下次,她再也不想跟他在一处了。
所谓的一方莲位,便是一方往生位。是在世之人为去世之人祈福所设,往生位用于为去世的祖先故人超度,祈愿逝者蒙佛接引、往生净土,若还在轮回之中则增加他们在所生道,免受业障之苦。
第二日,乳娘就将此事打听了个清楚,就赶紧来告诉了玉书。另外她还打听到另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听闻姑爷在寺里为那家小姐立了一个往生位。”她瞧着姑娘,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显露了心疼之色,将本欲说出口的话生生给咽了回去。
那位小姐自然是明云烟了。
“是啦!所以谢岑为那明云烟求了一方莲位。”
乳娘闻语,猛地一惊,瞧见玉书若有所思的点头,面上未见半分愤怒之色,更震惊于小姐居然知道这事。
只听玉书自语道,“潭柘寺有惠明大师这位得道高僧,有他的加持能灵力更显。”
她思忖了一下,转头朝乳娘吩咐道,“你回梅家一趟,去账房取些银子,去潭柘寺求慧明大师为我父母立两方莲位。”
啊!乳娘听到玉书的话一惊,她以为小姐打听这事是因为姑爷!
“小姐……”乳娘看着玉书,欲言又止。
“怎么?”
“小姐怎会知道那明家……”
玉书打断她,随意道,“我知,我知所以好奇这是什么好事。”
那女子福薄,还未嫁给他便香消玉殒。他在潭柘寺为那女子立了一个往生位,日日由高僧颂经加持,祈求她来生福泽延绵。
“那……”她怯生生的打量自家小姐的神色,只见她面容平静,并无半点不悦。又对自己道:“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况且,那东西已经存在那里了。是的!已经存在那里的东西,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从记忆中抹去,已经存在那里了便是存在那里了。”一句话告诉了乳娘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况且,我也是因为这件事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为逝去之人祈福的途径。”
玉书暗暗思索,瞬间打了主意,“父母过世之时我无人帮扶,一窍不通,对于很多事做的确实不够周到。如今知晓,万不能少了这些!”
人们总是在亲人走了之后追悔莫及,总觉得对他们生前不够好,所以加倍的补偿。
“那……老爷和夫人是夫妻一体,可以一起祈福,不必……”
“当然是两个啦。”玉书再次打断乳娘的话,理所应当道,“这是往生牌位,这辈子爹娘已经是夫妻了,下辈子他们就是独立的个人了。我现在是为他们的下辈子祈福,那是新的人生际遇,万不能因为我的自私将他们强行绑在一起,作为女儿我希望他们有自己的选择……”
她永远忘不了母亲历史之前的选择。
想了想,玉书又道:“多花点钱没关系,定然要最好的位置。”
三日后,乳娘面带忧色的回来回话说处理的不顺利。
玉书难以相信这点小事居然会遇到阻难,气的直哼哼,道,“我求一道长生牌位,他只管收钱便是了,何以加以阻拦?哼!什么大师,如此瞧不起人!算什么念佛修行之人!还自诩出家之人,还以为他素有佛心,没想到是个势利眼,是个如此趋炎附势之人。”说话间,面露愤慨,声音激动。
“还有那个明落霞是有着什么丰功伟业的大人物吗?为何她就可以?”真是人走茶凉,爹爹去世真是让她见识到世间世态炎凉。
对此,乳娘却是安抚道,“但这是所求功德之事,是件喜事,不可心生怨怼。否则这事还没办便生起气来,白白折损了父母的福分。”
玉书叹了口气,低声道,“乳娘,现在有嗔心的不是我。是那位大师“
玉书算是明白了,这位所谓的大师,居然嫌弃求到他面前的胡管家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籍籍无名之辈又如何。谁不最后都归于尘土?就不配往生了嘛?
想到这,玉书忍不住腹诽:真是物与类聚,能跟谢岑交往的,能是什么好人嘛?
“如此趋炎附势之人,咱也不稀罕。京城又不是这一家寺庙,让管家多跑几家问问。不行就换一家吧。我就不信我不能为我父母求来一方莲位。”
乳娘支支吾吾,有些犹豫,“听说,这家寺庙最灵,很多达官贵人都只信这家。”
玉书泄气道:“那我们有什么办法,人家不接待我们。”
乳娘回道:“往生牌位需有高僧加持,若是什么人都能求到,便不金贵了。”
再说,既然做了,当然希望去最好的。
“罢了……”玉书幽幽叹了口气,她想了想,转身从房内,将一轴画卷交给乳娘,将一卷轴交给乳娘,让她回家一趟交给管家。
“你拿这让管家送去贤雅居,出价只千金,再将这千金捐给寺庙便是。”
她就不信,千金还不能为爹爹娘亲在寒山寺供一长生位。既然他们见钱眼开,她便投其所好。多花点钱就多花点钱呗。大不了她借花献佛,这叫羊毛出在羊身上。
乳娘拿着卷轴,垂着脸退了下去。
乳娘走后,玉书扶着额头细细思量。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不能把希望全放在一处,还得做多手准备。
玉书还是不放心,想了想决定让春和去追乳娘,告诉她让管家去其他的寺院打听打听情况。
“不对!”她喊住春和,又继续喃喃自语,“或者待我哪日寻个借口去一趟,亲自向大师请托。我偏不信,以父亲的丰功伟绩,不值得高僧这块往生牌。”
玉书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犹豫不决。羽扇般的睫毛将眼底的情绪遮盖,眉头紧锁。
她不喜欢忧心忡忡的感觉,当即站起身,做出决定,却道,“我想我需回一趟梅家。”
做了决定,她一刻都不耽误,起身便朝谢夫人的畅春居走去。
厅中青铜香炉里飘着很淡很淡的荷香,谢夫人坐在大厅的正椅上,端着茶盅,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清茶,将玉书晾了起码一炷香的时间,愣是不说一句话。
玉书一开始还有耐心等着,待看这谢夫人这过分的举动,终是被磨光了所有耐性。明白了对于她回家一事,谢夫人是不同意的。
玉书深吸一口气,道,“母亲,我……”
话还未说完,却见谢夫人赶紧站起身,不由分说地打断了玉书的话,快速地道,“好的,好的,既然想家,那就在家多待几日再回来吧。”
下一刻,谢大人走了进来。见玉书在这里,谢大人对她慈爱一笑,道,“想家了?”
玉书点头,心中却疑惑不已。
谢夫人在谢大人进来之时,面上微微露出的心虚,未逃过玉书的双眼。尤其是看到谢大人后,原本还犹犹豫豫的谢夫人立马就同意了玉书回娘家的事,一副巴不得赶紧打发玉书走的模样。
谢夫人在怕什么?
怕她把毗卢阁大殿之事捅出来?
玉书不免猜测:难道,谢夫人和谢岑在毗卢阁所求之事其实是瞒着谢大人进行的?
玉书撇了撇嘴,她不欲另生事端,更不愿与谢家多作纠缠,便决定不管这事了,也不再说话。
她还有更为紧要的事情要去做,她要先回家。
“玉书先行告退了。”玉书恭敬地对谢家父母笑了笑,转身带着春和离开了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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