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的祠堂内,玉书跪在蒲团上,看着炉内那根快要见底的香,算过去,那柱香快要燃烧五个时辰了。
玉书有些气闷,她劝乳娘不要做多余的事,缘何还是不听。真是有些赔了夫人又折兵。
其实,第一日玉书就深思过这个问题,成亲当日,谢家就应该知道她和谢岑没有圆房了。这个不情愿的新郎,世人皆知。这本来就是谢家心虚的事情,算起来,这事并不是玉书一个人的错误,是大家共谋的结果。
自她与乳娘不欢而散。乳娘也不知想了什么,转而去了谢夫人面前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就把玉书推出来了。
原本与谢府相安无事的她,突然就被谢夫人盯上了。今日,谢夫人身边的丫头美云过来找她,叫到房里训斥了一顿。
然后,被谢夫人用着祈福的名义,在祠堂内罚跪。
期间,谢夫人还出去吃了顿午饭。
玉书凄惨,这顿午饭直接被谢夫人给省了。
祠堂的门嘎吱一声被打开,吃饱喝足的谢夫人在陈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身为谢家媳妇儿,为谢家开枝散叶,是义不容辞的责任。”谢夫人冷着脸教训道。
玉书乌眸淡淡,声音淡淡,“是。”
谢夫人一个人絮絮叨叨,对着玉书又足足说了又近一个时辰。从女戒又扯到妇道,又从妇道扯到了孝经。方才觉得疲累,自顾自斟了杯茶,一饮而尽,才觉长舒了口气。
瞥见玉书低垂着头,不语不应,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也不知将她的话听见去了多少。
她气的直磨牙,又道,“看你痴痴傻傻的样子,听懂了我的话吗?”
玉书点头。
“这些书籍读过吗?”
玉书摇头。
盯着玉书呆傻的模样,谢夫人忍不住扶着额头,心中暗忖:还是个愚笨的,没读过几本书。
惟有无奈的摇头,对玉书的不满又增了几分。
但一想到媳妇儿已经娶进了门,还是圣旨娶进门的,也不能休弃,也不能不管。
谢夫人继续道,“我这里有几本《女戒》和《女史箴》,随后叫秦妈妈给你送过去,你自己好生研读,知不知?”
玉书还是那副懵懂的模样。但见谢夫人面上厉色吓人,状似认真的思索了片刻,方恭恭敬敬答道,“知。”
也不知真知还是假知。谢夫人看着玉书腹诽,撇撇嘴,见她态度良好,才挥挥手,暂时放过她。
“鲁莽武夫,能教什么孩子来?”看着玉书离去的背影,谢夫人嗔道,语气之中,多有不满。
一旁的陈嬷嬷眼睛闪了几下,笑着劝道,“应该不至于那么不堪,素闻梅夫人出身书香世家,尤其是那手梅花小篆闻名天下。老奴今儿个瞧见少夫人跪了那么久,愣是一句声都没吭。是个乖巧端庄的主。”
“你自己也看到了学到了多少,连最基本的《女史箴》,《女戒》都没读过,如何做个好媳妇,我瞧着就是一蠢物。估计啊,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见得会写。我们青山惊世之才,配了这么个蠢物,真真是可惜了。我一看到她那蠢笨的样子,我这脑壳就疼。”
“夫人说的是。”
玉书坐在床前,疼的呲牙咧嘴。任由乳娘轻轻地剪开她的裤腿,跪的太久,膝盖一片青紫色。
乳娘生生压住眼中的泪水,劝她忍着点疼,转过身来,极细致地给伤口上药,换下纱带。
“我都怀疑我那婆婆啊……真不是人。”
乳娘不解,“为何夫人跪那么久就没事呢?”
玉书道,“才不是呢,她故意惩罚我的,虽然她说领着我念经祈求,但是她跪了不过一刻钟便找了个理由跑了,临走前还吩咐我诚心点,派了一个嬷嬷盯着我,足足跪了五个时辰才让我起来呢。”
只是喃喃不解,“谢夫人为何如此?”
玉书叹了口气,知这事一时之间跟乳娘难以解释清楚,只是道,“你以后别在谢府多生事了,须知我们如今寄人篱下……人心所向,人家的心是偏的,并不向着我们这边。”
谢夫人也是个不会演戏的人,面上的表情并不是被欺骗之后的愤恨不已,而是恼羞成怒。本来这事也是他们自己心虚,世人皆知谢岑这婚成的不情不愿的。其实、大家心中门清。只是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偏偏乳娘来她面前将这事挑了,她不做什么说不过去。
玉书虽然觉得自己委屈,但也知道在谢夫人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她一直以为的受害者玉书也是共谋之一。
本来每次看到她,谢夫人都露出不豫之色。玉书不傻,看得出人家是不喜欢自己。
如今把事情弄得更为复杂,徒惹谢夫人不快。人家舍不得罚自己的儿子,舍不得罚自己人,唯有罚她了。她就这样被退推出来了。
更为难过的是,谢夫人要求,从今日起,玉书每日需早起去给她请安。
玉书垂下眸,心灰意冷,自认倒霉。
没有人护着她,身边还有一个看似精明实则给她拖后腿的。玉书感到头疼。但同时,心中对谢岑的怨念有深了一分。
话说几日后,玉书按照惯例前往前厅去给谢夫人请安。没想到这时间,府上就有人登门拜访。
才走到院中,玉书就听到娇脆的女声,有如雀儿一般婉转,“这只宣城的如意紫毫,是我专门为青山哥哥带回来的。”
玉书心道,“谁家女子嗓门这般大,说起话来,精神极了。”
只见堂中摆着几个檀木箱子,桌上也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锦盒。
玉书进屋,对上了一双活灵活现的大眼睛。厅中站着一女子,正打开一锦盒对着谢夫人说着话。
那女子周身带着富家千金的娇气,脸颊红红,圆圆润润的,像颗熟透的红苹果。多了几分烂漫。
难得谢夫人露出和蔼的神色,可见对那女子是极为喜爱的。
生生的与那女子面对面,玉书一时反应不及,愣愣的说了声,“你好。”
却见那女子机灵的大眼睛活灵活现的转了几圈,对着一个丫头招招手。丫鬟机灵的手捧一个锦盒,站至她身后。
女子走到玉书身边,将锦盒打开,取出里面之物,道,“听说梅大小姐喜欢檀香扇。檀香扇以苏州的最优,这是紫檀木所制,用以扇风,清香四溢。我来的匆匆,并未准备其他礼物,还望梅小姐笑纳。”
没有人指出她的说法有任何的不妥,玉书只得转身。又将明心雨上下打量一番,并未接下她递过来的礼盒。
玉书神色淡淡,直言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什么事也不能瞎说啊!况且大冬天谁扇扇子啊?”
玉书的直言不讳,让那女子一时被突然下脸,猝不及防。
却见玉书面上的表情更让人卡不出情绪,猜不出心中所想。也不知她是明白还是不明白。
女子尴尬一笑,正要说什么。却见玉书拿过她手中的檀香扇,方缓缓地说道:“我虽用不着这物,但是果然如明小姐所说,此物芳香扑鼻,也是你一番心意,却之不恭。”
玉书坐在椅子上,展开檀扇,一派天真从容。“还未请教这位妹妹芳名,是我们家哪门亲戚嘛?”
这回,轮到谢夫人尴尬了,她生生的截住那女子的话头,道:“这是你明妹妹,是一好友之女。”
玉书神色淡淡的接过,笑喊了声:“明妹妹。”
卧房内,看着乳娘焦虑的走来走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生怕谢家打主意给姑爷纳妾,这今儿个就有人送上门了。”乳娘一副后悔的样子。
春和觉得乳娘想多了,安抚地拍了拍她,“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乳娘那浑浊的双眸,此刻眸光一冷,剜了春和一眼,“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这“扇”通“散”字,小姐和姑爷才新婚,便有姑娘急巴巴的上门来拆散……怎么会是多想?”
人家安的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真的嘛?”春和一时不敢置信。
“就算是白丁也知她的行为是何含义,更何况她还明目张胆在谢夫人眼皮底下堂而皇之的如此而为,定然是得到某些允许和承诺的吧。”
“那小姐!怎么办呢?”春和“扑通”一声跪在玉书的腿边,焦急的看着她。
玉书靠坐在桌边,若有所思,手里持着那把檀香扇子,一张一合。
没有安慰乳娘,也没有回答春和的话。
今日谢夫人对那女子多好,她们若是见了必然心里会有万分的不舒服。那女子百般的讨好谢夫人,谢夫人十分受用,饭桌上还时常为她夹菜,这可跟玉书平时看到的谢夫人不同。
想到今日谢夫人的一举一动,玉书的面上却多了几分淡然平和。
她这个媳妇儿不被谢家所喜,她是知道的。在玉书看来,谢家为谢岑纳妾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如今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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