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清冷矜贵的人,这一身红袍仿佛将他那清冷劲衬到了顶端,那张脸平日里看着只觉得俊美和不易靠近,如今着了官袍,更多了些不怒自威,抬眼看他都好似冒犯。
“堂下何人?”
陆明浅俯身跪拜,她实在是瘦的厉害,乍眼看去肩膀上的骨头仿佛能刺破衣裳。
“民女陆明浅,状告二叔陆成一家,残害兄长,为侵占兄长留下的家产,囚禁民女对外声称民女重病,实际却想要套出民女的酿酒方法后将民女残忍杀害。”
陆明浅准备的足够充分,人证,物证都有,且当年陆家大房二房闹分家的事情,几乎人尽皆知,想证明酒馆是陆家大老爷一手开起来的更是不难。
隐忍半年的时间,正如云舒所说,她该将属于她的东西拿回来了。
云舒听着堂上陆家人那些厚颜无耻的言论,脑海里却浮现爹爹去世之后连家中奴仆都敢觊觎她的场景。
她很清楚,如今才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如何走下去,对于陆明浅来说,才是最难的。
陆家那几个闹事的人被执仗刑时,谢砚不着痕迹的往柱子后看了眼,刚刚还探头探脑的人已经不见了。
这几日云舒都出去做了什么,赵青每日都会来和他汇报。
甚至于那日在陆家她与陆明浅所说的话,赵青也一字不差的叙述了。
这让谢砚有些不明所以,扬州与北地相隔数千里,他不觉得云舒与陆明浅先前是相识的。
陆家人的惨叫声让陆明浅感到十分痛快,她瞧着堂上那位面如冠玉的知府大人,总觉得他似乎在盯着自己。
闭目片刻再睁开,却见那人已经离开了。
出了衙门,陆明浅站在日光底下,尚且有些不适应这刺目的阳光。
正欲抬步,陆明浅似乎听到了一道声音。
“喂。”
云舒看不得行刑的场面,一早就从后堂绕了出来,在这里等着陆明浅。
瞧见人,她立马拽了过来,寻了个僻静的角落,一双杏眼亮亮的,十分期待,“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陆明浅反问道:“你有安排?”
她自幼跟着父亲学酿酒,与父亲一心扑在酿酒上不同,陆明浅很有经商的天分,说起来,陆家酒馆能发展到在扬州城里无人不知的地步,除了陆父的酿酒手艺,也离不开她的暗中运作。
一个孤女,想要将酒馆继续经营下去,且发展的比从前还要好,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扬州富商如云,酒坊更是不在少数,虎视眈眈盯着陆家酒馆,想要将之收入囊中,或者直接击垮的如今压根数不过来。
她确实有些好奇,眼前这人要如何来帮她护住酒馆。
她问完这句话之后,云舒竟认认真真地给她分析了起来。
“我不懂生意上的事情,怕是给你提不了什么意见,”她朝巷子外头瞧了眼,确定没人后又朝陆明浅贴近了点,“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方法,可能有一点作用。”
陆明浅颇为好奇,“什么方法?”
“谢砚呀,他人很好的,要是他愿意帮忙,肯定不会有人敢找酒馆麻烦。”
这话倒是挑不出什么错来。
奈何陆明浅沉默许久,实在是想象不到那位知府大人如何肯帮忙。
毕竟整个扬州城都知道,知府大人的铁面无私。
不过相较于知府大人肯不肯帮忙,陆明浅更在意另外的问题。
半年的囚禁,她身上从前那股潇洒劲已经全然不在了,整个人瘦脱了相。
她靠在巷子的墙上,以此来省些力气,问云舒,“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个问题那日见过陆明浅之后云舒就有所准备了,陆明浅是个多疑的人,不解释清楚的话后面还会有不少的麻烦。
她将自己从北地而来的原因说出,轻声道:“我听说了陆家酒馆的事情,你与我之间的境遇其实有些相同,爹爹去世之后,家中的仆人竟想要让我做他的娘子,我不肯,险些被他欺辱,于是匆匆从北地逃了出来。”
“是以那日在酒楼听说了你的境遇,颇为气恼,才会去见你,想看看能不能帮你做点什么。”
云舒笑了下,“其实说起来我也没帮上什么不是吗,你今日在堂上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还有那些人证和物证,若非是从一开始便在搜寻,哪能知道的这么详细,你与我不同,你聪明又大胆,将来肯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陆明浅眼睫低垂,“只因为此?”
“也不仅仅如此,我娘爱酿酒,我手里有她从前酿酒的方子,若是可以,我想以她的方子酿酒,也放在陆家酒馆售卖。”
此话一出,陆明浅松了口气,点点头,“可以。”
她从不信那些莫名的善意,有目的才是正常的。
她愿意相信云舒,也或许只是因为她需要一个能支撑自己继续走下去的盟友。
既然成了盟友,又知道了云舒和谢砚之间那浅薄的关系,她好心提醒云舒,“知府大人未必肯帮忙,但你也不一定非要他做什么,这扬州城里多的是趋炎附势,拜高踩低的,一个个的聪明的很。你只要能多往知府大人身边凑凑,被外人看到你的存在,便能起到不小的作用了。”
只要被人误会她与谢砚之间有关系,之后她再去酒馆里跟陆明浅做出关系匪浅的样子,那些人自然不敢打酒馆的主意。
毕竟没人愿意得罪谢砚。
简而言之,也就是云舒借谢砚的势,陆明浅再借她的势。
云舒觉得很有道理。
她思考一番,认真应下,随即看向陆明浅,眼神恳切,“既然如此,谢砚这边交给我,酒馆那里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努力啊。”
要知道谢砚半年之后就要回京城了,到时候这扬州城里,她就陆明浅这一个熟人,还指望着她能早日成大富商呢。
男人哪能有姐妹靠得住。
陆明浅莫名感受到了些压力,无言片刻,默默点头,“我尽量。”
因着要与谢砚拉近关系,傍晚的时候,云舒打听了谢砚在书房,拎着今日从街上买的糕点找了过去。
书房里谢砚与通判周凌川正在议事。
“傅清舟前些时日在安城出现了,去年安城那边也曾传出过前太子的消息,不过一直没找到人,我原以为消息传出来时他就已经走了,如今看来,倒像是还在那里。”
谢砚将刚写好的信拿起来轻轻弹了弹,淡声道:“暂时不必管他,东街的灭门案查的如何了?”
三日前,城里的杨富商一家被屠满门,凶手暗夜行凶,甚至一点动静都没发出,便将杨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屠了个尽。
杨家铺子里的掌柜的第二日有事要去找杨老爷商议,敲了半天没人开门,从门缝里望去正巧看见倒在大门不远处的下人。
屁滚尿流的去报了官。
等府衙的人赶过去,杨家除了一个被藏在井中的女婴之外,已经没有活口了。
周凌川摇头,“此案没留下什么线索,只那打更的三更时瞧见自杨家方向跑出来个身形矮小的男子,当时没察觉什么,后来听说杨家出了事,才回过神来觉得不对。”
“加上凶手杀完人后大摇大摆地给自己沐浴更衣,实在是没什么头绪。”
谢砚眉峰一挑,“杨家几十口人是如何不发出一点动静无声无息被杀的?不是说中了迷药,那就先沿着迷药的方向去查。”
“行,”周凌川应下来,有些疑惑,“听说这女婴被找到时哭的都快闭过气去了,给她检查的医师声称她并未服用什么药物,倒是有几分奇怪,那凶手杀几十口人需要不少的时间,这女婴被吊在井里这么久,不可能不发出声音,难道是凶手觉得她年幼,留了她一命?”
外头传来轻微的铃响,谢砚抬眸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沉声道:“未必,先将那杨富商一家的生平都查个遍,看看都得罪过什么人。”
云舒到书房时谢砚的随从青阳在外面守着,见她过来,开口道:“大人在里面商议公务,小姐有事?”
倒是没什么正事。
云舒今日也听说了灭门案的事情,着实有些吓人。
想着他是在处理此案,有些犹豫,正想着将糕点递给青阳,由他转交时,书房的门被拉开,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通判大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与她交错时朝她微微颔首。
云舒见状漾开一抹笑,退开一步,看着人离开。
上回匆匆一瞥,只觉得这通判大人是个合眼缘的,如今厚着脸皮仔细瞧了,更是觉得很不错。
有了前一世的经验,云舒觉得自己大抵是对于谢之远那样张扬桀骜的人有些避之不及了。
娘说得对,她这样的性子,还是得寻个温温柔柔的夫君才行。
不等她收回思绪,青阳便朝她道:“大人让小姐进去呢。”
似乎是公务繁忙,谢砚还坐在桌案前,手里的笔尚未放下,只抬了抬眸,“有事?”
云舒摇头,“今日和红俏出去在街上买了些糕点,尝着还不错,就拿了点来给大表哥尝尝。”
她不是很没眼力见的人,知道谢砚还要忙,不便打扰,云舒将糕点放下后便想要离开。
但目光自谢砚身上轻轻扫过时,却突然顿住,云舒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慌乱,“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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