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的天空照旧是灰蒙蒙的压抑。
不看时间根本不知道现在已经早上八点。
宋望一几人下楼，意料之中在一楼遇到了小李。
楼道上只亮了一盏昏黄的吊灯，可以看到小李一脸嫌弃地关上门。
他照旧推着小车，笑脸相迎，和他们打招呼。
“那我们先去食堂了。”
短暂寒暄之后，徐英莲面带微笑与小李告别。
只是这笑容带着满满的虚情假意。
宋望一从小李身边越过，状不经意地用肩膀撞到他。
“抱歉，抱歉。”宋望一忙不迭地抱歉，手指擦过小李衣服。
一缕黑雾留在他的衣摆。
早餐时间。
宋望一捏着一个包子，牙齿机械地上下咀嚼。
他视线盯着面前盘子里的包子，思绪早已飞到了另一边。
那团黑雾的位置在走道上停留了一会儿——应该是小李在在找钥匙。
然后慢慢移动了几步，又停住。
“宋……”
杨卓还没问出口，就被江子黎一眼瞪回去。
宋望一回过神，几口咬掉手里的包子。
他起身，拿纸擦拭嘴角，说：“我去找小李了。”
“嗯，小心。”徐英莲叮嘱道。
在宋望一的感知中，小李带着那缕异能已经移动到一楼走道上。
他这时候出去两人刚好能碰见。
“李哥！”
出了餐厅的门，小李恰好推着推车往宿舍楼和食堂之间的小道里拐。
宋望一热切地喊住他，脸上带了些羞怯。
小李手扶着车把停下，背光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叫我小李就好，有什么事吗？”
宋望一走近，微垂眼眸，正好瞟到推车上的一抹反光——一串钥匙。
他半边身体藏在阴影中，唇角勾起，语气却小心翼翼，“李哥，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当然可以。”小李语气上扬，看上去非常热情。
“倒不是什么大事。”宋望一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手背在身后。
在小李看不见的地方，他手中溢出黑雾融入到光线照不到的黑暗中，丝丝缕缕地往推车那边飘。
宋望一说：“就是想问问，这里只有李哥你一个人做巡逻工作吗？”
小李手还搭在推车握把上，不紧不慢地说：“之前当然不是。”
他眯着眼，回忆过去，“ 以前的几个警卫都很好，工作认真负责，就是可惜……不过院长在招新警卫了，到时候我也能轻松一些。”
黑雾上升，凝成一团，慢慢裹住推车上的那串钥匙。
“宋望一。”小李突然叫他的名字，面无表情格外瘆人。
“李哥，怎么了？”宋望一眨眨眼，脸上是无害的笑。
小李的嘴角很快拉高，把那点严肃的表情盖下去。
他说：“没什么，只是作为过来人提醒你——”
“千万别犯错。”
宋望一的背上沁出冷汗，但笑容不变，“我怎么会呢。”
他镇定地看了眼手腕上的终端，朝小李示意，“快八点半了，我也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闻言，小李哼着小调往阴影深处去。
看他的背影在尽头拐弯不见，宋望一这才松了口气。
黑雾落回他掌心，沉甸甸的一坨。
一共七把钥匙，大小形状不一，也没有特别的标注。
宋望一叹口气，小李的言外之意他听得出来，总觉得自己迟早要被小李盯上。
他把钥匙收进口袋往回走。
徐英莲站在食堂门口等他。
见他过来，徐英莲迎上去，“还顺利吗？”
宋望一点点头，露出一点钥匙给她看，“已经拿到了。”
“那就好。”徐英莲拍拍胸口，缓了一口气。
“等一下。”
宋望一刚想越过她往里面走，就感觉一道阻力。
——徐英莲拉住他的衣袖。
“怎么了？”宋望一看向她。
徐英莲从口袋里拿出昨天捡到的工牌，递过去，说：“这个，放你这里吧。”
她的行为让宋望一疑惑，他没伸手接，只是问：“给我？为什么？”
“我……”徐英莲说得含糊不清，“大概只是一种感觉，直觉告诉我放你那儿最合适。”
她看宋望一没动作，也不勉强他，毕竟这个意外得来的工牌说不准会带来什么。
“没事，那还是放我这里。”
没等徐英莲把工牌塞回口袋，宋望一拉过她的手臂。
他把工牌拿过来放自己口袋里，又把钥匙置她手上。
“工牌放我这儿，钥匙你拿着。”
也许是该死的既视感作祟，宋望一有种预感。
如果不相信徐英莲，或许他们会永远困在这个孤儿院里。
八点半，照例去主楼叫孩子们起床。
四人还是按前一天的分工，宋望一和杨卓去二楼。
“起床啦。”宋望一敲响“07号”房间的门。
两个孩子很快起来。
柒贰看见门口站的宋望一，眼神闪躲，匆匆忙忙往盥洗室走。
宋望一垂下原本想和柒贰打招呼的手，脸上带着兴味往后面的房间走。
看来昨天晚上巡查结束后，柒贰又经历了什么。
或许和晚上他感应到的，高姨的离开有关。
“你们过来一下。”
趁孩子们扒拉他们食之无味的营养餐，高姨招手让他们去外面。
高姨带着审视的目光扫他们一圈，说：“上午在隔壁放映室观影。”
她布置上午的任务，“管好孩子们，务必要让他们认真看完一部影片。”
“明白。”徐英莲答道。
放映室就在餐厅旁边，孩子们吃完早饭陆陆续续进去。
高姨早就挑好了影片，《人类进化》。
一部十几年前大热的片子，立意很高，宋望一略有耳闻但没看过。
“等一下，”他仔细数了数端坐的孩子。
江子黎站在他旁边，见宋望一表情骤变也帮忙数起来。
“我这边十一个。”
“十个。”
这下江子黎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除去消失的零壹，一共二十四个孩子，现在却少了三个。
江子黎想到了什么，她推门而出，大步往前厅大门方向走。
宋望一紧跟其后。
前门大厅，高姨正推着两个孩子出去，其中一个正是柒贰。
门已经完全阖上。
“来晚了。”江子黎语气冷下来。
两人回到放映室的时候，那部《人类进化》刚开始放映。
开头是一段冗长的介绍，介绍一种能使人延年益寿，返老还童，甚至活死人肉白骨的细胞。
这是科幻片？
宋望一心想，没等他纠结这影片为什么是“人类进化”这种恢弘的名字。
只见屏幕上硕大的两个字，那是它要讲的细胞的名字，也是影片的核心。
——灾变。
昏暗的房间里，视线受阻，耳边只有些低微不适的喘息声。
直到房门打开，透出些光亮，这才让人看清房间内布局。
肉质的藤条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垂下絮状枝条，粘腻液体顺着滴落，在地上积了小小一洼。
徐景四人被倒吊在空中，藤条分泌出粉红色液体糊了满身，麻痹他们的四肢肌肉。
四人中只有连翘勉强睁眼，视线中一片模糊光晕。
一个人影慢慢挪进来，带着一阵土腥味。
“你说，该怎么处置他们呢？”
人影声音嘶哑低沉，移动到连翘头顶正下方。
连翘声音呜咽，肉藤似乎感受到她的挣扎，越发绞紧。
“当然是，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同样如破锣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连翘一惊，她原以为底下那个玩意儿在问她，没想到门口还有人。
更没想到这声音是个熟人，那个领他们进孤儿院的，后来再也没见过的老警卫。
“哈哈。”底下那人似乎很赞同。
带着浓郁土腥味的肉藤从底下攀上来，一点一点缠住他们。
“唔！”连翘剧烈地挣扎，但无济于事。
只能眼睁睁看着肉质枝条裹上他们每一个人，视线一点一点卷如黑暗。
直到枝条挟着四个硕大的粉色肉蛹落到地上，门口那位老警卫这才显出身形。
艳红色粘腻液体蜿蜒流淌，带着浓浓腥味淌到他的脚边。
“上午那个影片……”
午饭时间，食堂，徐英莲盯着碗里的饭晃神，声音有些颤抖。
坐她旁边的杨卓也在愣神。
倒是坐在对面的宋望一、江子黎两人面色如常。
“不过是一个影片，别想太多。”江子黎淡定地说。
筷子落在盘子上发出清脆响声。
杨卓猛地站起来，双手拍在桌面上，目眦欲裂。
“这部影片绝对有问题！是对我们所有人的预言！”
全片其实偏向意识流，以一位研究员的视角，讲述她如何进行灾变的研究。
直到灾变全球性爆发，正如无数涌出黑雾的地方，实验室也湮没在灾变中。
研究员知道自己孽障太多，绝望奔向灾变的怀抱。
影片最后，所有人类拜服在灾变的影响下。
预言？
宋望一不同意他的说法。
在他看来，那部影片只是记录了已经发生的事情，灾变发生，人类进化，一切都无法改变无法逆转。
江子黎冷冷看向杨卓，“说完了？说完了就坐好。”
“好好想想，你加入基地外遣小队究竟是为了什么。”
杨卓这才回过神，悻悻坐下。
“抱歉。”他闷闷地说。
“吃饭。”江子黎简短地说，不再把眼神分给别人。
徐英莲也清醒了些，开始打圆场，“快吃吧，午休时间还要去一楼那几个房间看看。”
中午十二点半，原本该是日上中天之时，依然要用小灯来照亮远处的路。
四下无人，一片寂静，一楼门边徐英莲正一个个试着钥匙。
“门打开了，快进来！”徐英莲招呼几人进门。
等所有人进门，她关上门，生怕有人发现他们的动作。
“这里有灯。”宋望一说着按下开关。
惨白的灯光不刺眼，反倒有些接触不良，光线忽明忽暗。
宋望一一转头就看到挤在狭窄房间里的两张床。
桌椅柜子都胡乱放在床脚，床边勉强留了供一人站下的通道。
江子黎率先走过去，皱着眉去扯床上的被子。
“小心一点。”徐英莲提醒道。
被子下鼓起人形轮廓，把被子拉开能看到两个细长的人体，仿佛被吸干水分的果干。
两人浑身裹着白布条，露出一点暗色皮肤。
只有注意到他们口鼻处微微鼓起的布条，才知道这两人还活着。
杨卓惊得后退，“这就是小李说的怪病？”
“应该是的。”徐英莲探头观察，迎面而来一股浓郁的土腥味，逼得她鼻尖发酸。
宋望一拧眉低头去查看床脚的几个柜子。
拉开抽屉灰尘铺天盖地扬起，宋望一捂着口鼻从里面拉出杂七杂八的东西。
生锈的小刀和枪械，下面还压了一件看不出颜色的外套。
被藏在最下面是一本巴掌大的书。
宋望一把本子摊在地上，杨卓也探头过来看。
书页已经氧化发黄，黑色的笔迹在某些地方晕染开。
“我是京门孤儿院的一位警卫，负责安保、巡逻等工作。”
第一页写道。
“上午巡逻时遇到了同样在孤儿院工作的护工，她姓高。”
这是第二页的内容。
“这个孤儿院里藏着秘密。”
第三页往后，内容戛然而止。
宋望一想再往后面几页看看，却被杨卓制止。
“等等，”杨卓又去翻看前面两页，“我总觉得这个字迹很眼熟。”
他脸皱成一团，答案在脑海里呼之欲出。
徐英莲站他们身后，突然指着空白的第四页，“这里是不是有划痕？”
在房间灯光下，从她的角度看，阴影格外显眼。
宋望一手摸过去，果然一行凹下去的痕迹，不过他不懂这个密语。
“你来读读看吧，我不懂。”他对杨卓说。
于是杨卓慢慢摸过去，神情也愈发凝重。
“这是基地内部的暗号。”
他解读出来，“这个人让我们当心孤儿院，小心院长和警卫。”
江子黎嘀咕一声：“废话。”
她站在床边，试图叫醒两位绷带人，但无济于事。
四人把房间角角落落翻了个遍，再没翻到有用的东西。
“走吧，”徐英莲看了眼时间，才一点钟出头，“别被人发现。”
好在午休时间即使有人发现他们不在，他们也有借口搪塞过去。
下午两点。
孤儿院门口响起引擎轰鸣，然后是暴躁的男人在叫唤。
“磨蹭什么？快下车！”
等人都从车上下来，司机飞似地开车逃离。
徒留四人站在孤儿院门口。
“这里是，京门孤儿院？”
铁制大门紧闭，门侧的木匾透出斑驳的几个字。
徐景走上前，手轻轻抚上去。
连翘站在他身侧，理理衣领，莫名觉得身体发凉。
“我记得基地科研中心就建在孤儿院旧址上？”
徐景看向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队长他们应该也在这里吧？”舒胜贴近那扇铁门，说道。
顾典宁耸耸肩，“这可不一定，万一是被分开逐个击破。”
舒胜是个乐天派，他说：“我们这边有徐副队和连医生，别担心啦。”
“我们进去。”徐景拍拍两人的肩示意他们让路，去敲了两下门。
“来了来了。”苍老年迈的声音从铁门另一边传来。
很快有人拉开门。
徐景上下打量他，是位保安服洗得发白的老人，佝偻着腰，双眼浑浊。
“你是？”徐景没从老人身上感受到灾变的力量。
“我不过是个守门的老警卫。”老人呵呵一笑，把他们迎进来。
“还好你们来了，不然我这老身子骨可吃不消了。”
几人跟在老警卫身后往职工宿舍走。
连翘在徐景身后有规律地拽他的衣摆。
一长两短，是基地的通用暗语。
“小心”。
她这样提醒，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碎碎念：没想到自己真的可以写到十万字，虽然写的很慢（心虚
总觉得我进度写慢了，不过下一章关键角色“零壹”就正式出场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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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诡异孤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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