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秦启帆已经给凌芋讲了事情大概经过，他不确定她能不能承受得住，但从她毫无波澜的表情里看不出什么。
最后他只是心有不忍地对她说了一句：“你想好了，这一去你就算是一脚趟进浑水里了。”
“嗯。”凌芋声音带着旅途的疲倦，但她答得爽快，全然不需要思考，坐久了腰酸，她动了动换个姿势，对秦启帆说：“为什么你后来没再问我选择什么，就知道我会跟你走？”
秦正宇正是不想让凌芋卷入这场风波才选择自己一个人走，但秦启帆知道只有他一个人是不够的，他找了个借口留下来，擅自把凌芋带上，完全不替她着想，但他自认已经给了她选择的机会，是她自己要来的。而且，现在看来她并不像是秦正宇所说的软弱的样子。
“如果你不想跟我走，完全可以当场让我滚出去。”秦启帆说。
凌芋好像越来越爱笑了，一个小小的“滚”字都能让她笑，尤其是从秦启帆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自己滚。
“有什么好笑的？”秦启帆突然觉得弟弟眼光真差，这丫头真没礼貌。
凌芋没有回应他，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像笑过之后，心情也放轻松了一些。
下了飞机，有辆黑色的车子等着他们，车子载着他们来到当地一家星级酒店，秦启帆为她办理了入住，交代她先在房间里休息等他消息。
凌芋完全感受不到身体的疲惫，她的思绪从未停止活跃，一刻也静不下来，人已经到了结果你让我休息？不可能休息的。
“我不。”凌芋说得斩钉截铁。
秦启帆已经见识过这个姑娘的倔脾气了，他耐住性子，按着常理哄她：“听话。”话说出口却是命令的语气。
“秦正宇这么着急的回来了，你也想方设法把我带来了，结果就是让我来休息的？”凌芋有些生气。
上飞机前他才接到消息，秦国光和赵家提前回港市了，还是有人放出消息，今晚秦家家主在卓悦举办酒会，将要宣布重大消息，他才得知。
带上凌芋？也好，让她见一见世面，提前感受下浑水的污浊吧。
夜幕降临，港市灯光亮起，群星汇聚闪耀诉说着独属当地的辉煌，一个既纸醉金迷也可灯红酒绿充满市井生活气息的城市，历史悠久的港口证实它曾拥有过的黄金时代，无数人在这里奋斗拼搏赚取了第一桶金，也有人挤得头破血寻不到一处栖身之地。
秦启帆眼神里的嫌弃就没想过要隐藏起来，眼前的小姑娘一脸胶原蛋白，明明在享受美好的年纪却穿得......一言难尽，他是没力气说她了，杜媛正好迎面走过来，他便招手唤她过来，拜托她给凌芋换一身好一点的，稍微收拾一下。
杜媛看到凌芋的脸，似是想起了什么，之前老板让她买的裙子，前几天刚到货，正好用上了。裙子就在公司里，再约一家专业造型设计就行了，计划在杜媛的脑子里疯狂成型，但在这之前，她要给秦启帆回复一下，“老板还在和律师谈话，期间赵氏那边一直不依不挠。”
“秦家传下的祖业哪能让他们轻易夺了去，你先去忙吧。”提到赵氏，秦启帆眼里生出一丝怒意，前一句话不是特意说给谁听的，更像是一气之下吐露认定的事实。
杜媛保持着低眉敛首的姿态，她真的像个完美的工作机器，凌芋站在一旁想。下一秒，她便被这个完美机器拉着走，嘴里还念叨着：“你先去做个装造，等我拿礼裙来给你。”
凌芋被带到一个工作室里，化妆师在她脸上捣鼓的时候，凌芋一度要睡着过去，清醒过来一眼看到镜中的人，惊艳得她说不出话来......这真的是她吗？
抱着礼裙的杜媛站在旁边，赞赏地点了点头，距离完美交差还差最后一个步骤，她把凌芋拉起来，礼裙放到她手里，推进更衣室里。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分针也就转了五六圈，杜媛双手抱臂看了眼时间，还是对着门问了一句：“要不要我进去帮你？”
“不用了。”里面传出凌芋闷闷的声音，随后，门开了。
这是一件款式简单的无袖连衣裙，胸前的水钻光芒闪烁，简约中透着奢华的气质，凌芋的骨架很小，这条裙子恰到好处的露出光滑瘦弱的肩膀和手臂，充满少女气息却不张扬。
平整松散的刘海下是一张不经世事的脸，妆容充分放大了凌芋眉眼的优势，水光唇釉让嘴唇显得饱满欲滴，却不会夺走眼睛的光彩。
一个词形容：完美！
杜媛满意地点了点头，等等，千算万算，还是遗漏了灰姑娘那双水晶鞋。
她走出去打了几个电话，不一会儿，分别几批人送来了几双鞋，凌芋在里边选了一双比较低调又和衣服相配的尖头水钻高跟。
这下，灰姑娘成了真正的公主。凌芋看着镜中的人，一时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还是杜媛催她，秦启帆的车要到了，她才收起目光准备奔赴战场。
没想到，第一次穿上公主套装竟是要去奔赴人生战场的。
秦启帆眼神停留没有超过一秒，杜媛还是看出了，自己圆满交差了，车门关上，杜媛站在路边的身影渐渐远去。
“杜媛姐不跟我们一起去吗？”凌芋看着车窗后模糊的影子说道。
“她陪正宇出席，我先带你过去，现在人少方便你提前适应。”秦启帆半带吓唬她的语气。
凌芋倒没听出是吓唬，反而乖巧地点了点头，问他：“到了之后我需要干什么？”
看她眼神真切，不像在开玩笑，秦启帆反应过来，她应该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也不清楚到场都是些什么人，不再吓唬她了，“你看着桌子上有什么你想吃的，想喝的，坐在那吃饱就行了。”
原来就是吃饭啊，还得一顿收拾，凌芋不太适应这样的流程，忍不住吐槽：“就像一个自助式的酒席。”
秦启帆无语凝噎，他的弟弟到底去哪里找了这么个宝贝？
车停了，没等秦启帆过去接她，凌芋就自己下车了，也好，现在人也少，省得他装面子工程。
一路走进宴会厅里，不少人前来和秦启帆打招呼，凌芋也只是安静微笑不多说一句话，只有在没人的时候，小鹿般的眼睛藏不住的好奇到处张望。
看她还算懂事，秦启帆决定让她自己呆着，他要去应酬交际了。
凌芋像小朋友一样撑着眉毛微笑点点头，懂事得反而让他生出一丝不放心来，临走前还是给了她一个号码，说有事打给他。
她把印着国际大牌logo的标签纸折好，放进包包里。
桌上精致的餐品很多，凌芋没吃几口就感到饱了，她一个人坐在边缘的角落里，看着场上的人觥筹交错，没人注意到她这里，也没人在乎她是谁，让她充满了安全感。
人群里突然发出一阵喧哗，想来是主人公出场了，向灯光中心走去的人里，走在前头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的发型蓬松飘逸完全没有秃头迹象，大概特意做过造型，身旁相对年轻的女子挽着他的手臂，她一身旗袍，风韵曼妙的身材特别抓眼。
在他们的身后是秦启帆和一天未见的秦正宇。
他身上那套高定西装和第一次在飞机上见到的一样，一丝不苟，低调不失品味。灯光下的容颜俊朗无双，遥远的距离更衬托了他的高尚，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
台上的人在说话，她听不进去一心想着，自己当初怎么有胆向他攀谈的？
直到台下发出阵阵掌声和庆贺声，凌芋才回过神来，大部分人已将秦正宇围住，恭喜他要成家了。同在迎接人们祝贺的还有一旁穿着抹胸黑裙的女子，相比秦正宇的春光笑容，女子的脸色和她的裙子一样黑，装都不愿装，身边替她回应祝贺的两人，穿着配色相衬的情侣装，应该是她的父母。
名利场中的秦正宇游刃有余地和每一个人谈笑言欢，看了一晚上了，凌芋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秦正宇，也可能是她香槟喝多了，有点神志不清了。
她盯了他一晚上，终于看到他往人群反方向走出去，她悄悄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七拐八拐的，凌芋也没有记住方向，只见他走出了酒店的一个偏门，走近了她才看到外面下雨了，雨还不小，雨中还站着一个背影风度翩翩的男人。
门边放着一个雨伞架子，凌芋随手拿起一把撑开，走进雨里。
雨里的男人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每走近一步，她的心就越纠痛一分，也不知道是在心疼他，还是可怜自己。
伞面盖过秦正宇头顶的天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所反应，他转过头来，第一眼看到青葱白玉的手撑着黑色伞柄，他感到视线有点失焦，缓了一会，才看清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庞。
他愣了一愣，说：“你都知道了。”
凌芋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微笑。
灵动的圆眼没有怨言，只有见他的欣喜，今晚的妆造特别适合她，不对，一点化妆的痕迹都没有，好像就是天然生长出来的，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裙子穿着舒适吗？”
凌芋又点点头，想着再不说点什么是不行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说：“还行，你给我买的嘛。”
她当然记得当初那一个电话，他还顺势对她做了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现在追究这个能不能让他对她多一分愧疚？
见到凌芋后，秦正宇的面具才彻底摘除下来，他自己没有发觉，只是有那么一瞬间感到自己身体里似乎抽出了什么，一下子变得轻盈了，轻得他有些承受不住，要往凌芋身上倒去。
凌芋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他，她像安慰受伤的孩子那样轻抚着他。
“我们去登记吧。”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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