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楠之骤然想起了八卦图。
和贺玄清待一起久了,耳濡目染。
阳爻“—”和阴爻“--”,所示连续与断开的线条,每三个一组便组成了八个卦象。
顾楠之盯着那组记号笔的痕迹,翻阅另一本书中的八卦图,发现自上而下对应的八个卦象分别为:一阳爻两阴爻——艮、两阳爻一阴爻——巽、两阴爻一阳爻——震、一阴爻两阳爻——兑。
如果是自下而上来看,这对应的卦象,顺序是:“兑、震、巽、艮”。
顾楠之在心中记下了,又回到卧室确认了一眼,那黄铜台灯灯杆上的补色只有一处,且是连续的一笔,应该只是为了“表演”强迫,替书房里灯杆上的记号打掩护。
顾楠之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过去了十七分钟。
到处都是摄像头,顾楠之并没有机会去探究《奇门遁甲详解》一书中夹杂的秘密,也没再发现什么异样,于是选择了下楼。
黄助理正十指如飞地敲打着键盘,见顾楠之抱着本书下来,检查都不检查,直接收了电脑开了门,送他出去。
顾楠之拿回了纸袋和手机,在车驶出高墙以后,开机给贺玄清和静远各发了消息报平安。
片刻后,手机铃声疯狂响起,正开车的黄助理从后视镜里瞥了眼顾楠之。
顾楠之立刻识趣道:“黄先生,就把我放路边吧!谢谢了!”
黄助理没多说什么,依言减速靠边,让顾楠之下了车,随后扬长而去。
顾楠之松了口气,接了贺玄清的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
贺玄清在那头沉默片刻道:“顾楠之,嫌命长是吗?”
顾楠之权当没察觉到贺玄清暴涨的怒气值,保持着手机免提状态,找了个监控拍不到的死角,坐在梧桐树下的花坛边,打开了那本书。
午后倾斜的阳光已经薄弱到无法驱逐秋日的凉意,顾楠之背着“沙沙”吵闹的树叶们,仔细打量那张夹在书里的对折的纸。
纸是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页,上头用圆珠笔勾勒了一条河和几个方位,画得简练而直白,最后在右下角将地铁站和火车站用文字标出,并在两者中间画了一个五角星。
这无疑是张地图。
顾楠之打开网页版地图将纸上的方位对应进去,他很快便找到了那个五角星标注的位置——火车站和地铁站中间的自助行李寄存处。
这个被连廊庇护的寄存处,是这附近体量最大的一个,除了寄存行李,还可以寄快递。
寄存的箱型分为特大号、大号、中号和小号,箱子屏幕是触屏,可以刷脸或者用九宫格手势解锁,即便没带手机也可以使用。
顾楠之注意到每个箱子的左上方,都有一个四位编码。
和顾楠之视频的贺玄清透过镜头观察了一下道:“如果是‘兑、震、巽、艮’,对应先天八卦是‘2、4、5、7’,对应后天八卦是‘7、3、4、8’。如果反过来,是‘艮、巽、震、兑’,那么先天八卦是‘7、5、4、2’,后天八卦是‘8、4、3、7’”。
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的八个卦象的方位对应是完全不同的,先天八卦为伏羲所创,重自然本然,后天八卦为周文王所创,重人事应用。
顾楠之查看了下四组数字分别对应的箱子,其中两个箱子的触屏显示是空的,只有编号为2457和7542的两个小箱子显示已有寄存。
“那就是‘先天八卦’。”贺玄清道。
可是排除掉刷脸,打开箱子的途径只剩下了九宫格手势解锁,而九宫格是九个点,并没有数字。
顾楠之和贺玄清一同研究了片刻,直到顾楠之又打开那本《奇门遁甲详解》,看到了后天八卦九宫格的图式。
“我懂了!”
顾楠之在网上搜索了一张“先天八卦图”,随后按照“兑、震、巽、艮”和“艮、巽、震、兑”这两组四个方位的顺序,在图上比划了一下,将这几个方位相连,得到了两个“手势”——躺倒的“Z”,从左往右写,和从右往左写。
顾楠之分别在两个箱子的九宫格键盘上,试了这两个手势,最终,编号为2457的箱子,在顾楠之写完从左往右的“Z”后,“砰”的一声,弹开了锁。
顾楠之的心跳都加速了,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却见里头只有一折为二的几张A4大小的打印件。
那打印件的页眉印着“个案记录”四个字,一共四页,并不包含表头,因此没有来访的基本信息,也不知道咨询师是谁。
但是仅仅是这没头没尾的四页内容,也足够让匆匆扫了几眼的顾楠之震撼的了。
“怎么?”贺玄清在那头问。
“回来说。”顾楠之面色凝重,将这来之不易的打印件仍旧对折,夹进书里。
他提着纸袋行走于人海中时,忽然生出种与世隔绝的荒凉感。
———
记录中,来访终于在这一次咨询做OH卡时,说他有血缘关系的领养人,并不真如他向外界宣称的那样,是因为同情和责任感才领养了他——他是个隐藏得很好的热衷于乱lun的恋tong癖,并且想利用来访的至阴命格替自己挡灾。
来访说,领养人养他,像养条狗。
每周领养人让保镖‘遛’他一次,随他去哪里,但只有三小时的‘放风’时间。
领养人来大陆多年,已经转了户口,办了收养登记以后,将来访的户口也转成了大陆户口,可来访不太会说普通话,身份证也被没收。
他没有手机,没有网络,陪他的只有一柜子书和一条鱼。
他透过书和电视了解外界,领养人会经常同他谈论外头发生的新鲜事,甚至纵容他外出时想办法求救。
等他失败时,领养人会摸他的头夸他聪明,还微笑着鼓励他下次再接再厉。
来访形容——“他看我的眼神,像看路边的小野狗追自己的尾巴”。
来访十八岁那年,领养人将算命大师请到家里,告诉来访,他会在这一年的五月,替领养人挡灾,并且来访最可能的死法是活活被车碾死,希望他能做好心理准备。
房间里全都是摄像头,拍摄来访如何自残自杀,又被救回来。
来访详细地响咨询师说明了他尝试过的各种死法,并展开说了他细致入微的感受。
咨询师承受不住,痛哭起来,一度陷入崩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哭了很久以后,想拥抱来访,却被来访拒绝了。
咨询师询问,这些触犯法律和道德底线的行为,是否还可以走法律程序追诉,她愿意尽她所能帮助来访,但来访仍拒绝了。
他说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完成报复。
四页纸,概括下来就是这些内容,是用第三方口吻写的,理论上应当是咨询师的手笔。
房间角落的铜炉里燃着一炷沉香,清冽的香气丝丝缕缕漫开,冲淡了案头纸张带来的压抑。
贺玄清着一身素净道袍,指尖虚搭在案边,看着顾楠之翻阅那几张纸。
顾楠之看得认真,片刻后,将它们递给贺玄清。
贺玄清抬手接过,目光扫过字里行间,渐渐的,眉心拧出一道纹路:
“我有一点不明白。如果秦封需要用这份记录求救,那为什么不直接将手势密码写在纸上?”
“我猜,他怕拿到这张地图的,不是他想给的人。”顾楠之跪坐着,看着袅袅升起的白烟道,“所以他把地点线索和解锁线索分开。如果照这个逻辑分析,他想要传递信息的人,一是能进入到他的房间和书房,二是有足够的观察力能发现那本书,三是对八卦图的卦象比较熟悉。”
话音落下,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被软禁多年的秦封,身边会有这样的人选吗?
贺玄清抬手,用银箸拨了拨炉中香头。火星明灭间,烟丝缠上他的袖口。
片刻后,他收回手,目光落在案上:“那个领养人叫什么?”
顾楠之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带着淡淡香味的黑色名片,推到贺玄清跟前。
贺玄清垂眸,却在看清那名字的瞬间,表情一滞:
“我认识他。”
这回轮到顾楠之惊讶了:“什么时候?”
“之前去香港那几年。”贺玄清将银箸搁在案上,“当时他请我去看一处墓地的风水。”
这听起来倒也寻常,香港选墓地,风水上讲究“藏风聚气、龙脉兴旺”,一般都会请人来瞧瞧。
“他当时选的是新界大埔区的慈山寺附近,那一段道路有反弓路,而且慈山寺临近湍急河流,若在那周边建墓,就会遭遇反弓割脚双重煞。”贺玄清在案上用银箸和名片比划着解释道,“在那一处建墓,一个是会造成魂魄随煞气四散,无法凝聚。另一个是容易教后代遭遇横祸,比如家财外流,或者家族成员易糟血光之灾。”
“那破解之法呢?”
“我建议他非要选那块地的话,可以在墓地和反弓路之间种三排榕树,树干缠绕五帝钱,树高要超过墓区三米,形成天然隔屏障,当然、也可以用法器镇煞,我给他列了个清单,他说会照做。”
“那后来呢?”顾楠之好奇道。
“后来我就回来了,过了几年,我听说他也把公司业务都转到了大陆,来了这边发展。”
顾楠之“嗯”了声,摸索着袖子边缘思量着。
“若细说,当时其实还看了一处。”贺玄清忽然想起来道,“但那一处给我看的是地图和平面图,因为在贵州。”
“贵州?”
“嗯。”贺玄清从手环调出地图,放大了一处给顾楠之看,“这里,大窝凼。”
两人正说着,忽然手环同时弹出一条系统消息。
是通缉令。
两人点开看了,都是一怔。
——明文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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