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陆盯了半响，没有说话。
一旁的叶瑧转过头，开始唤她：“林导？”
“嗯？”
应的倒是很快。
“在看什么呢？冯老师在问你话。”叶瑧提醒道。
林子陆握着手机，然后说：“或许，我们还可以等一个人过来试镜。”
冯瑶：“谁啊？”
“邱辞。”
话音刚落，冯瑶和叶瑧一起沉默了。
冯瑶转过身来，认真地跟林子陆说：“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知道，她是演员。”刚给她发消息让她留一个角色给她。
冯瑶一脸看山里人的眼光看林子陆：“那你知不知道她是内地的一线女演员，粉丝数八千万往上的那种，不仅有流量，而且今年刚获封影后。”
笑死，邱辞往上一搬，那就是票房提款机，还需要试什么镜？
林子陆的回答也很老实：“我不知道。”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国内娱乐圈什么的她不感兴趣，并没有理会过，但她作为一名导演，阅片无数，邱辞的电影自然也是看过的，她当时只觉得她的演技可圈可点，却没想到她在国内名气这么大。
冯瑶：“我猜你也不知道。”
又很好奇：“那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林子陆：“两年前在法国国际电影节的时候认识的。”
冯瑶又问：“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找她？”
林子陆摇了摇手机：“我没找她，她刚给我发消息了，听说我回国拍电影，就问我有没有适合她的角色，有的话帮她留意一下。”
“只是我没想到，她在国内的知名度这么高。”
冯瑶很会抓重点：“你是说，她主动过来让你给她一个角色的？”
“而且听你的意思，还是随便给的那种，你两关系很好啊。”
林子陆说：“不算吧，我就见过她两次。”
冯瑶不信：“见过两次？那她这跟你很熟的样子，你要不说我以为她是你什么很好的朋友。”
叶瑧一直在一旁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林子陆放下手机，拿起剧本看了一眼。
冯瑶见林子陆没动静，提醒她说：“正好这部戏女一号还没定，你问问她档期。”
林子陆悄悄的看了眼叶瑧，叶瑧此时也正在看剧本。
她舔了舔唇，放下剧本，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先吃一颗。
然后才拿起手机回：正好有一个适合你的角色，你有空吗？
邱辞：什么时候拍？
林子陆：十月底开拍，不过这个角色是女一号，需要你排出半年的档期。
邱辞：没问题，回头你把剧本发我，我看一下，需要试镜吗？
林子陆：不用。
邱辞：对我这么认可？
林子陆没想到她问题这么多，手机拿在手上，不知道该回什么。
冯瑶一直在等林子陆的回话，但是看样子，林子陆好像卡壳了。
“怎么了？她没空？”
“她有空。”
“那就是她没同意？”
“她同意了。”
冯瑶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掉下去了，然后开始数落林子陆：“那你这一脸愁眉苦脸的做什么？我还以为她没空不同意呢。”
叶瑧听到这话，抬头看向林子陆：“怎么了？”
“没事。”林子陆摸了摸鼻子，然后叹了口气，把手机拿在手上，开始慢慢的打出一个字：嗯。
邱辞：我的荣幸，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可以把合约签了。
林子陆：可以，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给我发短信了。
邱辞：为什么？
林子陆：短信费贵。
邱辞：你这个人真有趣，那方便接电话吗？
林子陆：不太方便。
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息屏关掉了，然后环视了一下演播厅。
冯瑶在一旁跟助理说什么，叶瑧在一旁就很安静的坐着，什么也没做，而周围的工作人员，没事干的都在看叶瑧。
心里暗笑了一声，瑧瑧果然太吸引人了。
然后转过头和叶瑧搭话：“叶老师中午一起吃饭吗？”
叶瑧听到林子陆的声音，偏过头笑道：“好啊。”
林子陆听到了演播厅内几声轻微的尖叫声，不明显，因为被很多工作人员的交谈声压住了，但她很清楚，这些人是看到叶瑧笑了，才会这样，而她也一样为这浅然一笑心起波澜。
冯瑶跟助理说完工作，回过头看向她们：“正好，上次没来得及，这次我请客，这附近有一家川菜馆，很正宗，叶老师吃吗？”
叶瑧看了眼林子陆说：“我都行，林导呢？”
冯瑶也开始往林子陆身上瞟，林子陆觉得很奇怪：“看我干什么？”
“问你吃不吃川菜，怎么还走神了？”
林子陆起身：“吃。”
“快走吧，我饿了。”
冯瑶：“那你刚才不知道给自己买点吃的？”
林子陆：“没钱。”
冯瑶一边起身一边笑道：“哇塞，林导，你没钱还特意给我们两买甜品，我都快感动哭了。”
林子陆没理她，然后大大方方的拿起手机，越过冯瑶，说：“走不走？”
慵懒随意，又带着些霸道的话语，与叶瑧记忆中的那个林子陆开始重叠。
“走走走，吃饭去。”
说完，带着叶瑧和林子陆两个人出了演播厅。
一路上，冯瑶都在接电话，林子陆还打趣冯瑶一个大忙人还得抽空出来请她们吃饭，然后时不时的往叶瑧那边看一眼。
叶瑧今天很安静，说的最多的话也是林子陆问她选角参考的时候，其他时候都是坐在那里看剧本，按理说，她是原著作者，对剧情最熟悉的一个人，可她却拿着几页纸的剧本来来回回，反复观看。
在林子陆的印象里，叶瑧这么做只可能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对周围的事情不感兴趣，但为了保持基本的礼貌，她不会选择去玩手机，而是尽量让自己处于一种忙碌的状态。
可她不喜欢，又为什么答应自己要来呢？
林子陆没有再和冯瑶搭话，直到三个人走进餐厅，叶瑧坐在她们对面的时候，林子陆才有了答案。
一般来说，三个人吃饭，关系稍好一点的会坐在同一边，会显得更加亲密一些，而坐在对面，很多时候会是洽谈合作或者次要关系的人。
很明显，叶瑧被林子陆当成了次要关系的人。
即便林子陆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即便叶瑧也没有表现出来她的不满，但很多时候，我们的不够勇敢，会让我们在发现一点点裂缝时，就立刻升起自我保护的机制，避免自己再往前走一步。
冯瑶终于在吃饭的时候放下了手机。
林子陆开始怼她：“冯总可算忙完了？能抽个空吃饭了。”
冯瑶拿起筷子：“忙不完，根本忙不完，公司里还有一堆事等我处理呢，你们是不知道，我公司里那群小孩有多折磨人。”
“你要说她们敬业吧，每天到点就下班，多一分钟都不待，要说她们不敬业吧，项目一个一个往我办公桌上堆，生怕我看不到。”
林子陆：“这不挺好的吗？”
冯瑶轻叹了一声：“是挺好的，就是挺费老板的。”
“我又不像你们，自由人一个，平时都闲着，有空了接个项目，项目完了就可以开始休息，说实话，我还真的挺羡慕你们这样的，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还能有一份不错的收入，挺好的。”
林子陆没有说话，但一直沉默的叶臻突然开口了：“但我其实还挺敬佩冯老师的，有勇气自己创办一家公司，为自己喜欢的事情做支持，很优秀也很厉害。”
冯瑶说起这个也是一脸自信：“那是，叶老师还是很有眼光的，这一点跟我比较像。”
林子陆：“你不谦虚一下吗？”
冯瑶：“我为什么要谦虚？这本来就是值得我骄傲的事情，虽然我刚说挺羡慕你们的，但其实你要真让我闲下来，我会焦虑的掉头发。”
林子陆：“你这是典型的劳碌命。”
冯瑶反驳道：“我这叫有事业心，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要是我这次不找你拍戏，你打算休息到什么时候？你这都是让你小姨给惯的。”
叶瑧默默抬头望向两人，心中有些疑惑，冯瑶认识林子陆的小姨？
林子陆偏过头：“你有本事这话当我小姨面说啊。”
冯瑶给自己加了块肉，然后跟林子陆拉扯：“你让我说我就说啊，多没面子。”
林子陆反驳：“你在我小姨那里还有面子吗？”
冯瑶抬头，对上了叶瑧的视线，心里暗骂了林子陆一声，然后听见叶瑧说：“我什么都没听到，你们就当我不存在。”
林子陆说：“没关系，冯总是个有大局观的人，不会在意这些小面子的，对吧。”
冯瑶冷哼一声：“林子陆，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吗？”
林子陆被冯瑶埋汰一番，有些吃瘪。
叶瑧突然在一旁笑了，是那种眼底都带着笑意，不自觉露出的开心。
冯瑶看到了，也不打算遮掩，跟叶瑧说：“叶老师，子陆今天和我说你是她高中同学。”
叶瑧微微一愣，然后才回答说：“对。”说完还特意看向林子陆，补充了一句：“还是同桌。”
说完，两人都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望向林子陆。
林子陆正吃着饭呢，结果收到了两个人的目光，她放下筷子：“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吃饭呢。”
冯瑶：“那你不给我们两个重新介绍一下？”
林子陆：“你们不认识吗？”两人还合作过一次。
冯瑶：“认识啊，但是你不觉得，你需要重新介绍一下吗？”
林子陆放下筷子，跟冯瑶说：“介绍什么？跟她说你是我小姨找过来帮我投资拍电影的？”
冯瑶啧了一声，这孩子真实诚。
“你也不用这么实诚。”她说。
林子陆却没什么好避讳的：“这是事实，没什么不能说的。”
冯瑶本想跟叶瑧解释，却听见叶瑧说：“业内都说冯总的眼光很好，投资的电影，只赚不赔，想必林导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所以冯总才会选择再次合作吧。”
冯瑶心道，这情商，一句话夸两人，林子陆，你多学学人家啊，都一个班里出来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还是叶老师通透啊。”冯瑶说：“你跟子陆是高中同桌，想必对她比较了解，我倒是挺好奇，她高中也是这么嘴欠的样子吗？”
叶瑧望向林子陆，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
林子陆夹了块肉往冯瑶碗里放，说：“冯总，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冯瑶的嘴角压不住的往上扬，对林子陆贴脸开大：“没想到啊，你也有今天。”
林子陆很大方：“什么我也有今天，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尽管问。”
冯瑶乐了：“这可是你说的，别等下我问了什么让你后悔的事。”
林子陆倒是没什么表情，叶瑧却有些微微的蹙眉。
冯瑶转头看向叶瑧，问她：“就刚才那个，她高中是不是也这么嘴欠。”
林子陆也很好奇叶瑧的回答，看向她。
于是饭桌上从林子里被目光注视转变成了叶瑧被目光注视。
叶瑧嘴边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回答冯瑶的话：“我觉得她这样挺有趣的，不能算是嘴欠吧。”
林子陆挑了挑了眉，然后得志般跟冯瑶说：“冯总，不知道这个回答您满意吗？”
冯瑶不信：“叶老师，你这怕不是在帮她说话吧。”
叶瑧笑道：“没有，只是林导以前不这么和我说话，所以我会觉得还挺有趣的。”
林子陆摸了摸鼻子，然后拿起筷子扒拉一口饭，不做声。
冯瑶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怕不是一伙的，她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她得被埋汰的一点不剩那种。
一顿饭在林子陆和冯瑶两个人的互怼中吃完了，冯瑶拿起手机去结账。
叶瑧想要拿纸巾，林子陆将自己面前的递过去，两个人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
或许是这样觉得有些尴尬，林子陆开了口：“你下午有事吗？”
叶瑧：“没有。”
林子陆：“我也没有。”
叶瑧觉得有些好笑：“所以呢？你是想表达什么？”
林子陆想了想：“上次说要给你们做的卤牛肉做好了，要去拿吗？”
这算是邀请叶瑧去她家了。
叶瑧：“你真做了？”
林子陆点了点头：“对啊。”
叶瑧嘴角带笑：“那好，等下我跟你去拿。”
两个人确定好下午去林子陆家里，冯瑶也正好结完账回来。
她又接了个电话，有个合作人找她洽谈项目，只能和林子陆两人打个招呼先走了。
又只剩下林子陆和叶瑧两个人，两个人在商场里闲逛着。
林子陆习惯性的往兜里掏糖吃，叶瑧看见了便说：“你一天要吃几颗？”
“不知道，看心情吧。”
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吃一颗，压力大的时候也会吃一颗，包括想叶瑧的时候也会吃一颗，有时候不是什么原因，只是习惯了这个动作，习惯了这样掩饰自己。
然后她又掏出一颗糖给叶瑧：“你要来一颗吗？”
叶瑧看了下糖果的包装，和上一次递给她的不太一样，从她手里接过，然后放在手上，没有吃。
“所以你现在心情不好？”
林子陆反笑道：“没有啊。”
“我是觉得，你可能心情不太好。”
叶瑧不理解。
林子陆：“你今天都没怎么说话，其实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不用来的。”
叶瑧走在她旁边，手上还攥着林子陆刚给的糖，其实两个人都不是小孩子了，但林子陆却还记得，她不开心时，喜欢吃点甜的来调节情绪。
就像今天她在路上堵车，担心迟到，情绪会有些低落，林子陆就去给她买了甜品，她不会说，但跟她开口的那一刻，叶瑧就知道，林子陆是在照顾她的情绪。
她的关心从不宣之于口，却总能方方面面照顾周全。
“你的邀约，我怎么能不来？”叶瑧这样回她。
林子陆的脚步顿住了，连带着叶瑧也停在了她的身边，商场的人来来往往，在这不动声色的画面中来回穿梭，时间在流逝，可她们却始终停在原地。
就像她在路边等着叶瑧，然后冲她自豪的说：“瑧瑧，下个月5号的艺术展，我有作品被选上了，你想去看看吗？”
叶瑧从人群中缓缓向她走来，风带起她的发，仅留一丝温柔在她的耳边：“好啊，你的邀约，我自然是要去的。”
后来从艺术展，到知识竞赛，再到电影节，林子陆的每一次邀约，叶瑧都不曾推却，因为叶瑧知道，那是林子陆的优秀，是她引以为豪的自信，是她愿意跟自己分享的喜悦，是她生活中热爱的事情。
她越是欣赏林子陆的才华，越是喜欢她的自信，就越是心疼她为之付出的努力，到最后终将化作泡影，成为别人口中那个依靠家里出头的人。
世人误解林子陆，而她理解林子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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