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书房里,檀木长桌的中间,摆着份医疗报告。
昏暗的空间,只有男人独身坐在那里。
烟灰缸里,点点星灰已然燃尽。
立柏康指尖落在“既往流产史”那行字上时,骨节泛出冷白。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和乔榆曾经差点有过一个孩子。
窗外,一眼望过去,是修剪齐整的法式园林,暮色将常青树染成深墨色。
男人没抬头,指腹摩挲着报告边缘,那细微的纹路硌得指尖发麻。
空气沉得像浸了冰,掀不起半分波澜。
好久过去,男人将那份报告锁进书桌最底层的抽屉时,金属锁扣“咔嗒”一声轻响,在空旷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两个多周了,乔榆将身体养得差不多好全了。
她这场病来得气势汹汹,沁楼的下人们都照料得仔细。
立柏康下楼来时,女人正在厨房里忙活,旁边是张嫂在打下手,主仆俩似乎在说着什么有趣的事儿,女人笑得眉眼弯弯的。
她穿着件米白色真丝睡袍,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的脖颈线条纤细。
听到楼梯间传来声音,她抬眼望过来,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带着几分习惯性的温顺:“忙完了?张嫂炖了燕窝,在保温盅里。”
立柏康“嗯”了一声,却没过去,反而走到了她身边。
她抬头看着他笑,随后又去拿沙发上的外套,给他披上,“近来晚上有点凉,加件外套吧。”
立柏康没说话,拢了拢她发丝。
夫妻俩人一起吃的晚饭。
晚饭过后,乔榆又陪着立柏康在客厅里看了会儿财经频道。
可能是夜深了,又或许是实在无聊,没多久乔榆就打起了哈欠,揉了揉眼睛。
男人看了眼电视机右下角的时间,随后跟她说:“时间不早了,上去睡觉。”
······
午后的咖啡厅藏在老街区的转角,落地窗外爬满常青藤,将初秋的阳光滤成细碎的光斑。
乔榆坐在靠窗的卡座里,指尖捏着骨瓷咖啡杯的杯柄,温热的液体却没让她冰凉的指节回暖。
她面前的白瓷盘里,提拉米苏只动了一勺,可可粉在盘沿积成浅浅的印子。
“阿榆,你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更憔悴。”对面的男人放下银质汤匙,英式口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关切。
他叫Raj,五十多岁,鬓角染着霜白,定制西装的袖口别着枚低调的蓝宝石袖扣,举手投足间是老派绅士的沉稳,眼神深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锐利。
乔榆抬眼,“最近事情多。”她的声音很轻,尾音带着一丝刻意压下的疲惫。
Raj挑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动作优雅得像在品鉴顶级红酒:“进展怎么样了?”男人目光落在乔榆紧抿的唇上,像是在等待一个确定的答案。
乔榆指尖在杯壁轻轻划过,留下一道水痕,“再等等。”
“阿榆,都到这一步了。”Raj放下咖啡杯,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节奏缓慢而有规律,像是在传递某种暗语,“我们等了这么久,可千万别心软,想想你阿爸怎么死,你可比我清楚。”
乔榆抬眼看向对面的英国男人,心脏猛地一缩,指尖瞬间攥紧了杯柄。
“用不着你提醒我。”
“不是提醒,是敲打。”Raj轻笑一声,语气笃定,“仇恨这种东西,得时时刻刻拿出来想一想,听一听,才不会忘记。”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严肃,“别忘了我们最初的约定,也别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情绪,毁了我们的计划。”
“我没忘。”乔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指尖的力道却让杯柄微微泛白,“他现在很信任我,随时都可以收尾。”
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犹豫,像是在挣扎什么。
Raj端起咖啡杯,挡住了嘴角的弧度,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那就好。”
随后他放下杯子,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推到乔榆面前,“这里面是下一步的安排,看完记得销毁。记住,我们离目标越来越近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差错。”
乔榆看着那个信封,指尖悬在半空,迟迟没有去接。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落在信封上,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谢乔榆,我们等这一天太久了。””Raj的声音带再次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乔榆猛地回神,指尖落下,攥住了那个信封。
牛皮纸的质感粗糙,硌得她指尖发麻。“我知道了。”她抬起头,脸上重新挂上平静的表情,只是眼底深处,那抹挣扎却怎么也藏不住,“我会按计划做。”
Raj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直到英国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后,乔榆才打开信封,快速扫过里面的纸张,随即拿出打火机,将信纸点燃,扔进烟灰缸里。
火焰舔舐着字迹,黑色灰烬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思。
婆娑的树影里,靠窗边的女人不知道独自坐了多久。
她离开前,终于端起了面前早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女人的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挣扎稍纵即逝,不过很快便被更深的平静覆盖。
······
午夜徘徊之际。
夫妻共同躺在一张床上,却好似同床异梦一般。
乔榆是清醒的,清醒地回忆着Raj说的一切。
身旁的男人起了夜,好像是出去抽烟了,她轻微的嗅到了。
女人睁开了眼,昏暗的四周,透着股彻骨的寂凉。
大概十分钟左右,立柏康回来了。
她缓缓再次闭上了双眼。
回到床上,男人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乔榆。
暗灯落在她的脸上,柔和了她的轮廓,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她了。
不知过了多久,乔榆轻轻翻了个身,面向他的方向。立柏康深吸一口气,缓缓躺下,从身后轻轻抱住她。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手臂环住她的腰,力道很轻,带着温柔。
乔榆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呼吸也顿了顿。
立柏康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阿榆。”
他能感觉到女人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却没有说话。
立柏康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鼻尖蹭过她的发旋,熟悉的香味让他眼眶发热:“那件事,是我不好。”
他的手指轻轻蹭过她的小腹,动作温柔得近乎虔诚:“你放心,所有的一切我都会解决。”
乔榆终于有了反应,她的肩膀轻轻耸动了一下,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立柏康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阿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顿了顿,手指在她腰侧轻轻摩挲,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确认:“以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但以后我会对你好,至于那些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情,我们都放下好吗?”
“我们不再是只靠结婚证维系的夫妻,我们重新做回恋人,做回彼此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好不好?”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呼吸拂过她的耳廓,温热而潮湿。
乔榆沉默了很久,久到立柏康以为她不会回答。
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他感觉到乔榆的手轻轻覆在了他环在她腰上的手背上,她的手指有些凉,却带着温度。
“立柏康。”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很清晰,“你说的是真的吗?”
立柏康的心猛地一跳,他用力点头,下巴蹭得她的发顶轻轻晃动:“当然。”
他能感觉到乔榆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她轻轻往他怀里靠了靠,后背贴得更紧了。
稀疏的夜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温馨而美好。
立柏康闭上眼睛,将脸埋在乔榆的发间,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呼吸。
他知道,过去的空白需要时间填补,但只要有她在身边,只要能重新爱她,那些被遗忘的时光,总会慢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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