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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捡人

四月十五,阴雨纷纷。

杏花村外的河里泡着一个人,同撒在河里的纸钱黏在一起,可把一个正过桥准备去卖柴的老翁吓得不轻。

那老翁凑近一看,那人瘦瘦小小的,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于是把柴一扔,背着那孩子蹒跚着回村子,一边儿挪步,一边儿喊:“快来人啊,救人啊!大伙儿快来救人啊!快去喊方少爷!”。

过路的青壮年看见一个老头背着一个快死了的人,一副两人将要双双归西的样子,忙接手过来。那小孩儿踏上黄泉的路才慢了些,一到村口就被人团团围住。

老翁要人继续抬孩子去找方公子,因为他是以前名扬文州的方氏医馆的小公子,精通医术,肯定能救这孩子。众人都知道山里住的方公子懂些医术,自己能医自己,也能医大伙儿的腹痛头痛,算是村里唯一的大夫。

于是有几个人自发冒雨抬着人去方公子家。方公子的院子在杏花村的最西边,挨着山里,人烟几乎没有,除了穷极了的人家,没几户人家在那住。

所以众人路上可费了些力气,老翁在后面追得快累断气,等到了方公子家喊救命,那孩子最后一口气也快消了。

方清许,也就是方公子,看到那孩子就赶紧点了几处穴位,让那几人把孩子放平,取了针来,开始给他施针。

过了好大一会儿,方清许鬓角都有汗意了,施针才算结束。众人憋了好大一会儿的气才呼出去,那老翁忙问:“少爷,这孩子能活吗?这……这孩子就……就那样趴在水里,这这这……”

他又懊悔地一拍脑袋,“你说我这……我要早经过一会儿……这孩子……”。

“老齐,别想那么多,你救了这孩子,还送他来救治,已经是他天大的恩人了,至于能不能活……”,方清许放下挽着的袖子,扭头看那孩子,脸皮泡得发白,不知道在河里呆了多久,身上还有鞭伤,不知道遇见了哪个丧心病狂的人家,折磨成这样。

方清许在心里叹一口气,收回眼神,“能不能活……看他的命数了。”,遂起身去捣药,旁观那几个人在那边唉声叹气,老齐在那边叹得尤其厉害。

其他几人看也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了,就自行告辞,那孩子自然留在捡回来人的老齐这儿了。

方清许捣药的声音持续时间长了,老齐才反应过来他的少爷在干什么,忙上去把活抢过来,边捣边操心念叨:“我来……我来,少爷你去休息吧,我来捣。”

方清许挑眉问他:“你知道哪几味药?”,老齐老实摇头,方清许累得手有些抖,指指旁边那几味药:“喏,都放一块儿了,还有,你的柴呢?”,听到方清许问老齐才一拍大腿,想起来自己那一捆柴扔河边了,本来就湿,现在可是不能要了。

这阴沉的天,晚上这里靠着山,风有些大,还是很凉的。方清许身体不好,这又有一个快死了的孩子,晚上可怎么烧火炕取暖。

方清许知道这老齐又是把事情都忘的精光,不过他今晚少了这捆柴也死不了,倒是老齐,年纪大了,扛不住冻,还有……这孩子。

这孩子,到底能不能醒来……

思衬着,天色渐晚,老齐用所剩不多的白米煮了粥,野菜过了遍油,晚饭就这些了。

老齐脸上郁闷,还在想那捆柴的事,手上却不闲,把米粒都舀给了方清许。匆匆吃完饭又赶紧给那小孩儿捣药煎药。

虽然那些野生药草成效甚微,但聊胜于无,就像稀稀拉拉的米汤,也能填饱肚子。老齐简直就像怕孩子冻着饿着的阿爷。

老齐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以前方府看后门的老夫,甚至没见过方府的老爷。他无儿无女,当初方府给了他一口饭吃,他就忠心耿耿。他在方府大难时救下方府的少爷,把方清许捡回来,让他能苟活至今。

方清许也早把老齐当做家人。方府遭难之后,他就什么都不是了,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病秧子废人一个。

废人方清许吃过饭后把破烂柜子里的两套旧棉被拿了出来,被子里的棉花这处有那处没有,一坨一坨的。

他把其中一床被子拿给老齐,老齐还摇着头不肯要,看见方清许瞪他一眼,怯懦地说:“这......使不得,少爷你风寒刚好,晚上怎能再受冻......”,方清许看了看老齐住的地方,本就有些地方漏风,被老齐自己补好了,但也不甚暖和。

方清许直接把被子撂那,不再管老齐固执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处境显得有些可笑的态度。

他俩刚到这儿时,墙壁有的地方掉土,有的被老鼠钻了洞,房梁还有一两根掉落,房顶的塞的稻草掉落在各处。院内杂草丛生,蜘蛛网和各类昆虫爬的到处都是。非常破败。

当时方清许昏迷着,老齐就自己一个人颤巍巍地收拾出来屋子。他们在此处安定下来。方清许身体好些之后,他又自己固执地搬到原主人关牲畜的小屋子,说是“您是少爷,我就是一个老仆,住这儿就好。”。

何其可笑,方清许早就不是少爷了,他甚至不是自己了。这老仆还固执地坚持尊卑有别,真是又老又傻。

方清许的脸被烛火映得诡谲,手指拨动蜡芯,并不疼痛似的。这不知道哪来的蜡烛,可不是乡野穷苦人家消受得起的。老齐不知道哪得来的,还有一本破经书,说是方清许无趣时可以打发时间,将来考取功名,重振方府未尝不可。

重振方府……需要重振的只是败落的世家吗?

方清许如今并不想管,他只想复仇。那些陷害过他们,让他沦落至此的人,他想把那些人全都杀死。

但自己如今都要靠一个年过花甲的老翁养着,当真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吗?还有……活着的意义吗?

以及……他今天为那孩子施针,不过几刻,手就控制不住发抖,他低头看着自己手掌,握紧拳头,那种无力感,以前……以前这双手剑使得很好,现在却连施针都会无力发抖。

医者不自医,方清许以前不当回事,现在却应了这话。

方清许坐在几块儿厚实木板做的凳子上,床头的蜡泪聚在根部,很快凝成一个圆块儿。

方清许睡的屋子也很小,床有一定宽度,但并不长,只够一个成年男子躺下罢了。想是原主人一家的睡处。

那个孩子,呼吸薄弱,静悄悄躺在方清许床上,好像已经死了一样。方清许把剩下的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自己盖原本的被子。

身下的褥子又冰又硬,两个人都是病人,没有火气暖热被窝。

方清许刚躺下一会儿就冷得牙打颤,翻来覆去一会儿,把那小孩儿搂过来,两个人合盖两床被子。那小孩儿身上也不热,温温的,还有转凉的趋势,方清许抱着他,出了幻觉似的感觉不那么冷了。

那孩子半夜不会死了吧?药只喂进去一点儿,自己施针的疗效,在他身上也不敢保证。

希望明天一觉醒来不会抱着一个死人。

方清许那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了点儿愿望。

夜里的风吹断了院里那棵歪脖子小树。那棵小树本来就长在那,没人管它,它就自己长自己的,没想到山里的风还是把它给结果了。

院子里的生命被结果,屋子里的生命开始鲜活。

方清许一睁眼发现一双大眼睛看着他,被吓了一跳。那个方清许许愿不要死的小孩儿真的活了,现在正睁着双大眼睛被方清许搂在怀里,眼珠子慌乱地转动,但不敢从方清许怀里出去,也可能是没有力气或者是身上本就有伤。

他瘦弱的身躯在微微发抖,脏乱成结的头发糊在脸上,牙齿也在打颤。

当我是妖怪吗?方清许放开他以后看着他这副样子,有些迟疑,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留在这里吓他了。

还是出去叫慈善一点儿的老齐过来吧。

天刚蒙蒙亮老齐就在院里活动,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忙活什么。方清许去小灶房里掀锅盖一看,浓稠的米粥上面热气腾腾,想是给那个孩子煮的,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就想着为他准备吃食。

方清许无奈地摇摇头,准备去洗漱,喊老齐进屋照看那个孩子。没想到在院里怎么都找不到他,不知道是不是又去村子里了还是去捡柴了。

没办法,方清许只能自己舀碗粥去喂那孩子。一进屋他发现那孩子没在床上,趴地上了。许是害怕得紧,看见方清许进来忙缩成一团。

方清许费力把这个半大孩子抱到床上,动作轻之又轻,昨天老齐除了喂药之外还给他身上的鞭伤涂了些草药汁,想是多少能有些作用,伤口再裂开,就要费大力气治了。

那孩子感受到了方清许动作的轻柔,渐渐放松下来,有数道伤口的手揪住了方清许的衣襟,是倾向信任的动作。

方清许放下他时拍拍他手背,尽量让他后背平稳着床,用他唯一的棉枕垫着小孩儿的头,也不在意他头发脏不脏,端起碗就要开始喂粥。

小孩儿顺从地张嘴,第一口就被烫到,声音嘶哑地叫了一声。

方清许这才想起来白粥还烫,表情变得愧疚,再喂他之前自己先吹了吹。可怜的孩子才吃到第一口食物。

就这样一吹一喂,这碗粥终于悉数进了孩子的肚子。

方清许为他把脉,情况好了不少,身体的活气儿终于被唤起来了。

那小孩儿吃粥吃得艰难,喉咙里好像也有伤,吃完就累得气喘,嗓子里呵哧呵哧的。方清许缓慢地拍着他的背,就这样把他哄睡着了,他很有经验。

他一边拍,一边想,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哪个人会这么心狠,对一个孩子这样呢?

他又想,其实心狠的人到处都是,懦夫气极挥刀向妇孺,不孝子绳缚亲母滚陡崖,求长生者生食亲子,人为了妄欲什么都做得出来。

对于人性的丑面,方清许不愿再想。

洗完碗,方清许又开始了他落魄少爷的一天。用树枝当做剑使上两招,他就气喘吁吁,身上的筋络隐隐发痛。

以前他算是文武双全,如今活着都艰难,拿什么复仇,拿什么东山再起?方清许心里密密麻麻都是怨恨和曾经的抱负,可自己就如同蚁巢里的蝼蚁。

父亲从小就训诫他立鸿鹄志,勤勉刻苦,要报效朝廷,作人杰,回馈万民。母亲让他宽以待人,温良恭俭。

没有人告诉过他仇恨应该怎么放置,平庸怎么接受,贫苦怎么忍耐。

可他又得别人相救苟活于世间,一死了之不义不勇。如何是好……

方清许在院子里坐到夕阳落山,老齐背着一大捆柴推开勉强可以称作门的门板,看见他一人阴郁地坐在那儿,苍老的心也涌起心疼。

他从始至终都觉得,少爷也不过是才刚及冠的少年人。

但没办法,人活着就是这么个事儿。老齐动作缓慢地想把那捆柴放下,方清许看见他以后忙过来帮忙。

“呃……少爷,那孩子……怎么样了?”老齐操心了一天,就害怕那孩子命不好,要是就这么没了,多可惜。

方清许点点头,呼出一口气,回答他:“活了,还活着。早上喂了些你煮的粥,就睡了,一直到现在。”,老齐听了松口气,有些欣慰地笑了,搓了搓粗糙干燥的手,从里衣里掏出来个小布袋给方清许,里面是些铜板,有几颗碎银,是老齐捡了几天柴卖给人家赚的钱。

方清许不肯接,老齐却硬要给,他想要少爷出去走走,不要整天待在屋子里,搭村里的牛车到镇上瞧一瞧,接触接触外面,身体能好得更快。

他们来到这有大半年了,老齐一直照顾着方清许。

他总是很早起来给他的少爷煮饭,然后离开这座小山丘,去村里给大伙儿帮帮忙,到树林里捡捡柴,换些米面和银钱,有时候给他的心中的医圣少爷揽些客人,治治大伙儿的小毛病。

还有别的村子里的来瞧病的,一看见方清许一副病秧子书生的样子就不肯看了。

老齐害怕方清许受打击自卑,把得来的米面毫不吝惜地都给他做着吃。平常穷苦人家的孩子哪能吃那么好。

方清许以前锦衣玉食,如今的粗茶淡饭他一开始吃不惯,后来也慢慢习惯了。能够活着,口舌之欲也不再重要。

“哎呦!少爷,这孩子醒了!您快进来看看!”,老齐进屋之后发现那小孩儿醒了,方清许听罢,去灶房的坛子里舀了一碗水,端着进了屋。

那孩子初见老齐,难免惊慌害怕,正紧紧抓着被子,因为没力气坐起来,就只能躺在床上害怕地瞪大眼睛。

方清许过去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给他喂了几口水。

那孩子布满死皮又苍白的嘴唇才悄悄好看了些,他看着方清许哑哑地出了几声气音“呵……呼……”,像是想问什么。

“他是老齐,是他把你捡回来的,救了你的命,是你的救命恩人。”,方清许知道他想问什么,醒来不知身在何处,还有陌生人,应当害怕警惕。

老齐听见方清许介绍他就憨厚地笑了两声,安慰那个小孩儿,说“你当时就躺在河里,那水都要淹过你的鼻子了,我们大伙儿就把你弄回来,让少爷给你治了治。哎呀……幸好把你给治活了,真好……真好。”

老齐说着就要抹泪。

“好了,老齐,都过去了。”方清许赶忙打断他,低头看见那个孩子同样眼泪涟涟,跟个幼犬一样,有些语塞。

方清许想起来自己被老齐救了刚醒来的时候,当时他万念俱灰,自己全家被灭,被陌生的武功高强之人搭救,那人救完他之后又消失,而方家又遭大火,连累百十人惨死,他被老齐捡到救回来。

他当时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心中脑中很空洞,除了死什么都想不了。

这孩子被人虐待,又像是被遗弃,被老齐这样的老好人救了,能有生的机会,心中肯定欣喜。

方清许轻轻拍拍那孩子的后背,以示安慰。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认真想了一下,摇摇头,记不起来。

难道磕到了头部?想不起来了……如何是好。方清许有些发愁。

老齐看见那孩子摇头,一拍大腿,张嘴就是操心的话:“唉呦!怎么记不得自己名字了,可还记得你爹娘?”

小孩儿又摇摇头。

“哎呦!小可怜儿,饿不饿?瞧我说的,一天光休息没有吃饭,肯定饿了。我去做饭。”,说完,老齐匆匆忙忙走了。

方清许连同他商量这孩子去留的机会都没有,看他的样子,已经打算让这孩子跟着他们过活了。

算了,如此也好。多一个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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