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雨丝密密的。
乌鸦都没有落在平常它占据的枯枝。
温杳杳身着一身黑衣，撑着一把黑伞，看着隔着不远的人。
岁月如梭，时光的磨砺让她的脸上有着当年温吟月的干练。
此时的温吟月，满头华发。
她叹了口气，转身看见了温杳杳。
“你来了。”
“嗯。我再待会。”
那里有四块碑。
——分别是解知归、明回舟、明回梦，和一块无名碑。
那是温吟月给自己留的。
温杳杳站了很久很久。
她转身去了墓园的另一个地方。
那块碑上没有照片，没有名字。
只刻了六个字。
——温杳杳之生母。
她有一张姚恬恬的照片，姚恬恬脸上是最灿烂的笑容，还带着两个酒窝。
她默了默，想对姚恬恬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每回都是这样，以至于最后什么也没说。
_
温吟月的葬礼是温杳杳一手操办的。
白色的礼堂上挂着黑白的像。
每个来这里的人都盯着温氏的公司。
温杳杳想着，有几个人是真心的呢。
温吟月死后，葬在温家的陵里。
因为温家有个规矩，除非是族谱里被划名的人，温家的都得葬在自家的陵园。
即使找不到尸体也得弄个衣冠冢。
温杳杳看着温吟月的遗像，眼角有一滴泪。
妈，你可能永远也不能挨着她们了。
你给自己留的地方没用啊……
_
温吟月死时，温杳杳二十七岁。
她花了两年时间把温氏交给了温家，手里的房产都卖了，财产捐了一大半。
温杳杳二十九岁，无人再见过她了。
_
和安村来了位姑娘，年轻貌美，自称忆梦。
忆梦和善，村里人都很喜欢她。
忆梦家里有座佛堂。
许大娘问她，“丫头，你建这佛堂是求啥嘞？”
和安村的人不信佛。
忆梦手里转着的佛珠顿了顿，回道，“给家人积点德。”
许大娘又问，“我看你一个人来这，过年都不回家，和家人闹别扭了？”
忆梦又答，“不是，家里就剩我一个了。”
许大娘没再问了。
忆梦在这里不知待了多少个春秋，不知参加了多少的葬礼，喝了多少的满月酒，看多少人离开村子前往梦想，多少人死在异国他乡。
许大娘老了，她问忆梦，“丫头，你知道不？也许啊，你的家人都在天上呢。”
忆梦望了望天，天上只有云。
许大娘又开口，“我听老一辈的人说啊，这人死了，要是舍不得亲人都是要变成星星看底下的人。”
“看开点。信则有不信则无。”
许大娘觉得自己幻听了，不然怎么会听见一声极轻的“嗯”呢。
许大娘也走了。
忆梦也老了。
忆梦最常做的事就是在院子里摆上躺椅和小桌，躺在上面吃着水果，给一群小鬼头讲故事。
“忆梦奶奶，外面的世界好玩吗？”
“有好玩的也有不好玩的。”
“忆梦奶奶，你以前叫什么啊？”
“我以前啊，姓温。名字嘛，不能告诉你。”
“忆梦奶奶，你为什么要叫忆梦啊？”
“因为我在回忆一些人啊。”
……
“好了，今天想听点什么啊？”
然后忆梦会打发走这些小孩吃晚饭。
……
忆梦照旧躺在椅子上。
夏天的闷热让人烦躁。
忆梦拿着个蒲扇吹风。
不知过了多久，她累了，便把蒲扇放在桌子上。
太阳暖洋洋的，照得人犯困。
忆梦眯了眯眼，恍惚地看向了天上。
天上飘着云。
她想，那上面一定是天堂。
天堂里肯定有五个人。
——一个在她的记忆里只留下老态，一个只活在她的童年，还有三个，只存在于照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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