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一月是个不断变化的季节。
最初那几天仍算深秋,校服只需要穿衬衫和毛线马甲,再套上一件外套就足够,偶尔还会感觉到有点热。
步入中旬,温度经历几个无法逆转的下滑后迅速变冷,很快到了不穿外套和裤袜就难以走到学校的程度。
至于下旬,已经开始下雪了。
我不喜欢冬天,不喜欢寒冷,也讨厌死了日本女生什么季节都必须穿裙子的奇怪习俗。
可我根本就没有校服裤子,又不能胆大妄为到穿自己的裤子,最多只能把裤袜换成加绒款,在衣服里贴几片暖宝宝,来抗争冬季的严寒。
非常折磨。
最终我实在无法忍耐,借由身体不适,从十一月中旬开始申请了长达半个月的回家自修,被老师批准。
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感受到,学习好是非常便利的一项长处。
我窝在温暖的家中,裹着毛绒睡衣,一边喝红茶一边背新学习的定理。不用穿裙子,不用去学校,还能接受缘下太太偶尔的投喂跟妈妈做的晚饭,感觉生活无比安逸。
当然,允许我这段时间回家其实还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白鸟泽学园高中的入学考试时间将近。学校老师希望我能集中精力,考上心仪的高中。
考试安排在十一月二十六日。因为是私立高中,比公立学校的统一升学考试会早很多。
不过白鸟泽即使是在县内的私立高中里,也是很早一批进行考试的高中了。我看不少私立高中的入学测试安排在一月到二月之间,白鸟泽应该是想抢到最好的生源。
之前我一直都是以自己的学习进度为主。直到考试前三天,我才停止安原老师的任务,认真复习国中的知识,专注这场考试。
2.
考试前夜,我最后粗略翻阅一遍笔记,确认知识脉络足够清晰之后安心睡觉。窗外风雪呼啸,一夜无梦。
醒来,世界一片银装素裹。
这是宫城正式步入冬季的信号,也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我不喜欢雪。
尽管新雪看着纯净漂亮,但只要过了一小段时间,被踩踏过的雪就会变成泥水污染许多地方。
化雪的时候很冷,让人无法集中精神。雪堆积在树上和花坛上不好看,偶尔又会被落下的雪团砸到。天气太冷雪结成冰,踩上去还容易滑倒。
所以下雪对于我来说是坏消息。
但总不能一整天都是坏消息。
根据运气守恒定律(根本没有这种定律),我的考试应该会十分顺利。
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前往餐桌。早餐是妈妈做的滑蛋饭,味道不错。
白鸟泽距离我家比较远,下雪不方便骑自行车。妈妈今天特地请了假,开车送我去考试,下午还得再来接我一趟。
饭后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临出门前,妈妈看向玄关柜上的一个小纸袋,才想起来:
“千树,这个,”她把纸袋塞到我手中,“小缘早上送来的。”
“什么啊?”
我打开纸袋,里面是一双深灰蓝色的毛线手套,还是露指款。
完全是小缘的风格。
总觉得他给的东西会像他本人一样,其貌不扬,但实用。我恰好缺一双手套,于是直接戴上。
不错,大小合适,而且不会太厚。戴着挺舒服的,还很保暖。不愧是小缘,总会知道我需要什么。
该去考试了。
我跟妈妈一起出门。
3.
考试过程很顺利,尽管题目难度不低,但我还是能够全部回答上来。写完后时间尚且充裕,我又仔细检查了几遍。
录取结果出来的很快。考完的第三天,就可以到白鸟泽的布告栏看自己有没有被录取。
这天是休息日,最近下雪不方便踢足球,拓也在家闷得要命,吵着闹着要跟我一起去看录取结果。小缘无奈,只能作为兄长陪拓也一起,防止他添乱。
还是妈妈开车。我在前排,缘下兄弟在后排。录取看的不是姓名,而是考试对应的考号,两个人已经把我的考号记牢,到时候跟我一起找。
妈妈留在车上等待。打开车门,拓也第一个飞奔出去,前往远处的布告栏。此时那里已经围满了人,以他的身高应该很难看清楚。
我打了个哈欠,缀在后面慢慢走。小缘也不急,跟我并肩一起散步,顺便欣赏白鸟泽的校园。
“你不去拦他?”我问。
“拦不住,让他发泄一下吧,”小缘一脸疲惫,“最近家都快被拓也拆了。”
“不容易啊,长男。”我真心实意地说。
是独生女真的太好了。
我在此刻无比感谢妈妈。
小缘这半年个子窜得很快,已经比我高出小半个头。记得最开始遇到他时我们还差不多高。反正这小半个头也不会有什么视野优势,我肯定能比他更快找到自己的考号。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啊、千树!在这里——!”
人群中的拓也大呼小叫。他借由身体灵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钻进了前排,正踮着脚对我用力招手。
“我找到了!”
走过去一看,的确是我的号码没错,我考上了白鸟泽。
好像也没什么惊喜感。毕竟公布的只是录取名单,又看不到考试成绩。我还不清楚自己在所有学生中处于什么层次。
但小缘和拓也的想法很简单。
“太好了千树!好厉害,居然真的考上了!”
拓也一向乐于捧场,在他看来,自己哥哥的学习成绩很好。哥哥都考不上的白鸟泽,绝对是非常厉害的学校。
“是啊,恭喜,”小缘也笑着,“录取成功,有轻松一点吗?”
“嘛……只能说更有不去学校的底气了,在家里总会舒服些。”我耸耸肩。
轻松……有一点,但不算多。考入白鸟泽是能预料到的事情。之后应该要参加新生说明会,而且国中这边毕业还有事情要忙呢,我仍然无法获得真正的空闲。
“今晚要不要去浴池放松一下?”向着车走去,小缘问我。
“去吧。”我点头,正好想泡一下汤。
“请我喝绿茶。”他不客气地开口。
“给我按摩。”我也提出要求。
交易顺利达成。
“我我我,还有我呢!”拓也从我们中间冒出来插嘴,“我要汽水!”
“拿自己零花钱买。”小缘把拓也按下去。
“呜、坏蛋!”拓也大喊。
4.
说是去浴池,当然不是一起洗澡。男汤女汤是分开的。
不过在舒舒服服洗完泡完之后,可以去男女混合的休息区坐一会儿。我们约定了在那里会合。
这家浴池开了不少年头,价格适中,场地干净,有许多上了年纪的常客。而且年轻人也不算少,周边的居民都喜欢来,一到下午晚上就会十分热闹。
我们穿着短款浴衣,坐在一张小桌旁,围着一起喝茶——拓也是汽水,我请的。
我口味比较温和,一直不太喜欢苦涩的茶。不过小缘会喜欢,在他看来,苦味之后的回甘才是茶的精髓。我无法理解,但姑且还是点了他爱喝的那款,只斟了一小杯,皱着眉头慢慢抿。
点茶的时候他正在跟拓也一起买茶点,回来尝了一口才知道我点了哪种。
小缘看向我:“下次选你喜欢的就好。”
“总得换换口味。”我说。
他嘴角上扬,把一小盘牡丹饼往我这里推:“吃点。”
“嗯。”
随意抓了一枚牡丹饼咬下一口。糯米的甜味盖过口中的苦味。喝茶配茶点的确是有道理的,二者结合会让口中的感受不断变换,维持新意。不会甜到发腻,也不会苦到难受。
吃完点心,享受了小缘的按摩,我们相伴回家。
此刻时间不算晚,但十一月的冷风毫不留情。我裹紧衣服,不由得加快脚步,想早点到家。
这个时候路灯还没亮起,天色却已经暗下。还好没有下雪,视线不会被阻挡。只是地上的残雪很多,容易拖慢步伐。
我把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紧紧抵着下巴。
有点烦。
耳朵好冷,没穿有帽子的衣服真是失算。
“千树,你怕冷吗?”拓也看我努力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忍不住凑上来问。
“嗯,怕,”我承认了,“好冷。”
刚从浴池那种暖和的地方出来,根本抵抗不了冬季的温度。早知道应该再多穿一些,至少要戴上围巾和帽子……
想早点回家。
“千树,”我听见小缘在斜后方叫我,“等一下。”
“干什么?”
我不耐烦地准备回头瞪他。
阻止我回家的都是敌人。如果他叫了我却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就死定了。
但还没等瞪到,我的眼睛就被挡住,视野变成一片漆黑。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我反应过来,他给我戴了一顶毛线帽。
“本来是备用的,看来你更需要,应该早点给你,”他站在我身前,仔细将帽檐翻下来,盖住我冷得几乎失去知觉的耳朵,笑着,“走吧。”
小缘嘴边的白色雾气让他变得模糊。
我在原地没动。
拓也已经领先一段距离了,正回头冲我们喊着什么,我听不清内容。唯一能看见的,是小缘眸底没有根源的浅淡情绪。随心脏不断跳动,如血液带着温热。
好像是对着我的。
“小缘。”
我定定地看着他,没有经过太多思考,开口问。
“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5.
有毛线帽遮挡,耳朵不太冷了,可冷风仍然无孔不入。我其实不想继续站在这里,缩缩脖子,却仍然注视着小缘。
他表情不变,眼神没有闪动,好像是僵住了。
夜幕到来前的蓝调中,世界都被冷色晕染。我看不清他有没有脸红,只知道他语气如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硬要说区别,大概也就说话速度慢了一点。
“……有吗?”他问。
“有点像。”我说。
“……”
他表情复杂,不再回应。下一秒,小缘迈步,越过我。
“先回家。”他轻声说。
“噢。”我跟上。
刚刚的话题草率结束。
我跟小缘不再交流,和往常一样走回了家。拓也在前面踩雪,偶尔回头跟我们说话,我们都会正常回答。他没发觉我与小缘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
到家了。
我看向前路。
他回他家,我回我家。
分别前,我把帽子摘下,还给小缘。他收回帽子,看了我两秒,又先一步挪开视线,转身离开。
仍然没有给出答案。
我对男女情爱之类的完全不感兴趣,所以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喜欢我也好,不喜欢我也好,尚且搞不懂自己的心思也好,都不会影响到我。
我其实不清楚什么是喜欢。
对于喜欢的理解,不过是从班级女生那里听来的模糊概念,或者偶尔扫过的爱情电视剧。只知道国中和高中阶段的少男少女都很容易春心萌动,很容易谈恋爱,喜欢上同龄人。
从我的角度来看,那种好像一切氛围都黏糊糊的,一切事情都要受感情制约的亲密关系……有点恶心。
不是觉得小缘恶心哈,不要看错
千树非常迅速的直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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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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