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事，我就不用说了，你都知道了。”九尾玉璇道。
厢房里静悄悄的，无一人说话，郎戎摸了摸自己颈上戴着的金锁，她的眼神空空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都回去睡觉吧，再不睡觉天都要亮了。”九尾玉璇伸了个懒腰，起身离开了厢房。
随后，几人纷纷离开，回了各自的厢房。
休整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今日该出发去金玉国了。
半妖城城门口，凌云天与司云逸两人并排走着，司云逸时不时朝凌云天这边望一眼，又望一眼，欲言又止。
“今天天气不错呀。”司云逸开口道。
“嗯。”凌云天看也不看司云逸。
又是一阵沉默，气氛略显尴尬。
快说句话吧，说什么都行。凌云天心中有些着急，他此刻是希望与司云逸聊些什么的。
凌云天打定主意，若是司云逸一刻钟后再不说话的话，他就要自己找话题了。
“云逸，凌公子，等等我！”郎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凌云天松了一口气，停下脚步，转头望去。
“我想跟你们一起去金玉国。”郎戎跑上前来。
“可师父不是从来不准你出半妖城的吗？”司云逸道。
“我……”郎戎咬了咬嘴唇，“我想知道我爹娘为什么会被人追杀……”
“那便走吧。”凌云天道，“九尾城主要是想拦你，你连城主府的门都迈不出去。”
郎戎愣了一下，随即面色恢复如常。
三人一同上路，天色碧蓝如洗，一只飞鸟掠过，停在路旁的树上。
鸾阡阡……
凌云天心中哀叹，今天一定会有那么一个时间点被这位守护者气个半死的，而且这一世，她的脾气似乎更差了。
凌云天默默看了司云逸一眼，他也是一脸的生不如死。
三人脚步未停，司云逸一路上都在与郎戎拌嘴，凌云天就在一旁听着。
这样……或许也不错。
大半天就在旅途中这么过去了，夕阳的余晖洒落，为整个天地都镀上了一层金纱。
“前面就是盅里城了。”司云逸看着手中的地图，道。
要想去金玉国，就得先穿过盅里城。凌云天望着那破败不堪的城门，叹了口气。
一切场景都是那样的熟悉，只是这一次，他身边多了两个人。
司云逸轻轻握住凌云天的手，道，“别怕。”
凌云天心中一惊，手如闪电一般迅速抽出。
“我没有。”凌云天感觉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着，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有没有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喂，你们俩怎么了？”郎戎的一条腿已经踏入了盅里城的大门，“怎么不走了？”
“来了，是姐姐你走得太快了。”司云逸换上一副笑脸，追上去。
“少贫。”
“是是是。”
凌云天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也追了上去。
盅里城里不见人影，偶有几只寒鸦在将死不死的枯树上停留，却不似平常的鸟儿那样不时欢叫。老旧残破的房屋被风吹得嘎吱作响，房门大多都开着，如同年迈的老人，他们静静地等待着孩子们归家，望眼欲穿。
“奇怪，这儿怎么一个人也没有？”郎戎在街上来回转了几圈，眉头紧皱。
突然，司云逸惊叫一声，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小腿，一条小蛇顺着他的腿慢慢向上爬去。
那条小蛇吐着信子，露出白森森的毒牙。凌云天看准那条蛇的七寸，正想一剑斩下时，就见一道鞭影闪过，绑住了那小蛇的脑袋。
郎戎用力一拉，那小蛇竟被她从司云逸的小腿上抽了出来，高高地抛向空中，然后落到她的脚边，郎戎抬脚一踩，踩住了那条小蛇的七寸。她的脚使劲碾了那小蛇一圈，那小蛇便断了气。
“呼——”司云逸拍着胸口，长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姐姐你真厉害。”
“你怎么这么怕蛇？”凌云天感到有些奇怪，“之前在洗灵湖底也不见你有这么害怕那巴陵君。”
“因为他变成了人啊。”司云逸道，“我怕蛇，但蛇变成人之后，我就没那么害怕了。”
“那儿有小孩，快抓住他们！”
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混杂着嘈杂的人声。凌云天和郎戎刚刚摆出应战姿势，却被司云逸拉住，钻进了一旁的小巷子里。
“你做什么？”凌云天和郎戎异口同声地问。
“哎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而且听声音，对方的人可不少呢。”司云逸压低声音道，“这可是盅里城，出了名的蛊毒之城，我们跟蛊修打交道不多，不如先避其锋芒，等摸清楚这群人的底细再跟他们动手。”
司云逸带着三人在巷子里穿梭，他们翻进了一个没有那么破的院子，那院子里有一口井，井口的石壁上落满的灰尘，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用过了。
凌云天和郎戎正要在院里翻找藏身的地方，司云逸却径直走向那口井。
“快，跳下去！”司云逸站在井前道。
凌云天正想问些什么，就看见郎戎不假思索地冲过去，跳进了井里。
算了，司云逸和郎戎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凌云天犹豫了一瞬，还是跳进了井里。
那口井下是一条幽深的隧道，隧道很黑，看不清通往何处。隧道底部有浅浅的水流，凌云天跳下来时没念避水咒，不小心被这水流打湿了鞋，他感觉自己的脚有些发痒，像是有小虫子在他的脚上爬。
三人沿着隧道慢慢向前挪动着司云逸走在最前面，凌云天居中，郎戎断后。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前方隐隐出现一束微弱的光。
三人加快脚步走向洞口处，司云逸刚出洞口，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就跳出一人往他肩颈处拍了一掌。司云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号，捂住自己的肩颈处，踉跄着后退几步，倒在了凌云天怀里。
凌云天心中一惊，将司云逸推给郎戎，翻手取出幻目剑，一剑刺向那人。
他记得那人，那是害他第一世死亡的凶手！
凌云天清楚地记得，那是在盅里城的地上，他当时刚想上前与那人问路，那人却唤出一堆蛊虫，将他吞没……
后来的每一世轮回，每当凌云天遇到那人时，都会立即出剑将那人击杀……
没想到这次又再次让悲剧上演了，凌云天在心中一遍遍地责骂自己，为什么如此不小心，为什么要让司云逸走在自己前面……
就在凌云天的剑尖快要抵住那人的喉咙时，那人突然开口：“住手！不然他体内的蛊虫会立刻杀了他！”
凌云天瞳孔猛然张大，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即立刻伸手牢牢抓住那人的肩，一个闪身绕到那人身后，将剑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你做了什么？快把他体内的蛊虫取出来！”凌云天的呼吸有些急促。
“不取。我要是取了，你就会杀了我，对吧？”那人的声音脆生生的，分明还是个小孩子。
“要是他死了，我一定会杀了你的。”凌云天的左手暗暗发力。
“你轻点，疼！”那人扭了扭身子，企图挣脱凌云天的控制，却没能成功。
“他体内的是子蛊，母蛊在我的体内，要是我死了，我体内的母蛊，就会控制他体内的子蛊杀了他，所以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跟他现在是同生共死的关系。”那人道。
“放开他吧，凌公子。”司云逸的声音有些虚浮，“我没事的，死不了。反正他也打不过你，只要他在你的视线范围内，你随时都能杀他。”
郎戎一鞭甩向那人，将他绑住：“放心吧，他跑不了。”
凌云天放开那人，眼睛却还是死死盯住他。
“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杀人魔，快放开陆渊！”一个臭鸡蛋砸中了凌云天的脑袋，蛋液顺着他的头颅淌下来，发出刺鼻的气味。凌云天朝鸡蛋飞来的方向望去，那是一个老太太，她佝偻着背，杵在地上的拐杖颤巍巍地发着抖。
那老太太的身后，是几十个跟她一样衣衫褴褛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用肮脏的语气咒骂着三人，手中的臭鸡蛋烂蔬菜一个劲地向三人扔来。
“你们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抢走了我们那么多孩子，现在居然还要杀阿渊，你们是不把我们逼死都不罢休吗？”一个年轻人大喊道，听他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
“大家等等，他们应该不是奇虺阁的人。”被郎戎绑住的少年陆渊却道，“他们似乎不会用蛊。”
众人的咒骂声渐渐平息，凌云天这才有空仔细打量陆渊。他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材瘦削，用一袭大了不少的衣裙裹住身子，长发凌乱的披在身后。他的眼睛很大，很空，就像这隧道尽头的石窟，回声很响，很清亮。
“对对对，我们不是奇虺阁的人，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司云逸恢复了一些元气，“话说奇虺阁为什么要杀你们？又为什么要抓孩子？”
沉默，无人回答。有人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那哭声听得凌云天心慌。
“还是我来说吧。”陆渊叹道，“奇虺阁要给抓去的孩子们下蛊，把孩子们变成没有自我意识的死士。”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郎戎问道。
“也许是要图谋造反吧？”陆渊耸了耸肩，“他们在大望各处抓孩子，我就是从景都被他们抓到这儿来的。要不是我本来就是蛊修，估计现在也变成活死人了。我逃出来后，带着大家挖了这条隧道和石窟，躲了进来。我在隧道里洒了水，放了许多小蛊虫进去，只要有人进来，我就会知道。”
凌云天心底生出一个不安的念头，也许陆渊第一世是误以为自己是奇虺阁的人，所以才要杀他自保？自己在后来轮回的几世都将陆渊击杀了，那岂不是也害死了这石窟里的所有人？
凌云天怔住了，自己竟真如那老太太所说，是个杀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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