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半个月后，棠窈正式转正。
张华给她分到了王叶平一组，负责跟进与甲方前期的业务洽谈。
华耀的主营方向是家电行业，高端美容仪、千元吹风机、空气净化器等等，目标客户是中产阶层，在市场具有一定知名度，占据一席之地。
同时华耀也有自己的实验室和工厂，专门做高精度大型仪器，用来搞研究申请专利，为自己其他电器产品背书。
比如核磁共振仪、高分辨质谱仪、高效液相色谱仪等等，基本上是做生化方向，物科方面也有涉猎，跟各大高校和研究所都有合作。
棠窈现在所在的分公司，洽谈业务就是后者。
王叶平见棠窈是个漂亮小姑娘，以为是业务部招来好看的花瓶，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在公司内部开会的时候，一直让她去买咖啡、打印文件、整理资料，甲方公司的相关信息棠窈愣是没摸到一点边，下午就跟着大部队直接杀去甲方公司。
车上。
同组的文慧一边开车一边抓紧时间给棠窈讲了讲刚刚开会的重点，“探崖科技是近两年才成立的新公司，主创很年轻，他本身也是化学合成相关的，是工程师出身，所以合作风格比较直接，只会在产品性能上挑剔，相对而言是很轻松的甲方。”
“最近探崖科技应该拿到了融资上市，在大规模扩招实验室，三个月前才刚在咱们公司采购了一批，如无意外咱们这次的洽谈也不会很难，绝对是有业绩的！”
刚接手的第一个业务就是简单模式，棠窈打起精神，跟着领导来到甲方公司的会议室。
探崖科技这次要采购的仪器动辄上百万，还一次性需要十台，饶是棠窈这样的富家千金看了都咂舌。
怪不得都说科技项目是销金窟，没几个小目标根本玩不转这个领域。
王叶平笑眯眯把合同递过去，“那咱们就合作愉……”
“刘总监等等。”门口有人敲了敲门框，“周总来了。”
周是个大姓，很普通的姓。
棠窈从没把这位‘周总’想成是周瑾，但偏偏他一身矜贵西装，步伐沉稳从门口进来。
比起半个月前的朦胧一瞥，会议室的灯足够亮，把陌生又熟悉的轮廓清晰印进棠窈的眼眸。
好像长高了些，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遮住更加俊朗锋利的五官线条，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包裹着肌肉匀称的身躯，长腿迈进的步伐带着无言的清隽魅力。
刘总监连忙起身，还贴心地重新推了把椅子来，把主位让给周总。
会议室针落可闻，尤其是华耀一方，眼看着都要签采购合同了，谁知突然来了一位‘周总’。
文慧屏气凝神，内心忐忑。
虽然这位周总年轻貌美气质佳，但再帅也没有绩效奖金香啊！
而棠窈看见来人后只是瞳孔微缩，微微低头降低存在感。
两人当年结束太不体面……好吧，主要是她薄情寡恩娘心似铁，在两人情到浓时当着外人的面狠狠辜负了他。
所以就算周瑾现在恨她，她都不意外。
为了避免自家公司业务被迁怒，她不得不避其锋芒，先暂时装作不认识方为上策。
“贵司可知半个月前，斯坦福艾瑞莉亚教授刚申请了一个新专利？”
他抬起头，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把文件夹放下，手腕上的深色腕表反出低调的暗光。
王叶平表情凝滞，这个他还真知道，可他不知道探崖科技一个做化学分子研发的会对机械科技领域了解这么清楚。
“拿着落后的产品找我要世界一流技术的钱，贵司真觉得我们探崖是冤大头么。”
他的声音清冽、语气冷静，并没有丝毫发火的迹象，可周边空气都因他安静几分。
不仅是华耀这边脸色难看，探崖的刘总监也一脸冷汗。
差点差点，他差点就让公司蒙受了巨大损失，得亏周总来的及时。
王叶平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周总，就算刚申请的新专利，要成熟应用到设备上没个三五年也是不行的，而这段时间您也不可能一直等着新设备更新迭代出来不是？”
周瑾眼帘微垂，没看过去一眼，“那也不代表，贵司要以这个价格卖给我们。”
王叶平也只是个小卡拉米，手上没有太高的议价权，只得把采购商谈会议延后，等他们回去开个内部会议。
晚上，华耀做东请各位甲方吃饭。
今晚的主宾当然是初次见面的周总。
王叶平殷勤地想给周总倒酒，被周瑾助理拦下，“王经理，你也知道我们探崖主要是做大健康方向的，主理人喝酒可说不过去。”
“是是是。”王叶平豪气地一扬脑袋，把一小杯白酒闷下，“我干了，周总您随意。”
周瑾不喝，刘总监之流却是来者不拒。
他的目光流连在棠窈和文慧两个小姑娘的身上，王叶平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让棠窈去给刘总监敬酒。
他可盘算得分明，虽说今天周总杀出来终止了合约，但他们探崖肯定也会开个内部会议，给出期望价格和最低底线。
这其中的起伏多少，最终不还是刘总监给跟他们谈么？
“来来，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小唐，刚刚大学毕业，人家可是归国留学生！来我们业务部属实是屈才了啊！”王叶平卖力介绍，活跃气氛。
刘总监还没说话，做在主位的周瑾不紧不慢地开口，厅台顶光让他鼻梁上的无框镜面折射出细碎的白光，掩盖住眼底的情绪。
“哦？不知棠小姐毕业于哪个学校。”
棠窈有些尴尬，但同时也get到了对方的意思。
称呼她为唐小姐，也是想装作互不认识吧。
“多伦多大学。”她言简意赅。
“这么远啊。”他似有轻叹，“在国外背井离乡，有没有想过家？”
桌子彻底安静，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下来，诧异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棠窈硬着头皮，“还好，我爸妈经常过来看我。”
周瑾隔着一张饭桌的距离看着她。
嗯，他知道，过去四年每年过年沈家人都飞去国外，坐的私人飞机，查不到航线。
看了眼**oss的眼神，刘总监可不敢再有什么非分之想，忙恢复长辈的样子，试探着问：“小唐这是认识我们周总？”
周瑾没有回答的意思，只一瞬不瞬地看过来，态度很明显，要把解释权交给她。
接收到信息，棠窈顿了顿，“我跟周总是高中同学。”
周瑾面无表情，没有反驳。
而此时，饭桌上最高兴的要属王叶平了！
谁能想到，棠窈居然跟周总有旧，做生意最重要的不就是攀交情么！
接下来，周瑾没再问棠窈什么，酒局的主线任务也到了吹捧主宾环节。
棠窈这才知道，这四年里周瑾只用两年时间便修完了大学课程毕业，然后接手外公家不温不火的保健品公司，并创立探崖科技，主营健康管理、医疗医药、养老养生等。
现在人们日子越过越好，尤其是有钱有闲的富人阶层，在维护健康方面尤其舍得花钱。
而周瑾靠着名校背书以及多项抗衰簇新的分子式专利，两年时间把探崖科技做到国内顶尖水平。
年少成名、名利双收。
看到周瑾如今过得风生水起，棠窈是真心为他高兴。
高中那会儿，她就觉得凭他的毅力和决心，绝非池中之物。
呼~
包间里酒气熏人，棠窈吃完之后就跟王叶平说家里有事要回去。
看在周总的面子上，王叶平勉为其难的同意，她还顺便把文慧一起捞走。
“谢谢你啊小唐，其实咱们公司前几年并没有这么严重的酒桌文化，唉，就是张华来了之后……”文慧的电话响起，她老公的，说是儿子发烧正在去医院，问她有没有办法能提前走。
“你快去吧。”棠窈忙说，“现在刚错过晚高峰，应该不难打车。”
文慧急急忙忙走了。
包间里酒气熏人，棠窈用手背冰冰脸颊，转身去了洗手间。
温热的水流顺着指腹滑落，她冲掉手心里的泡沫，抽了张手纸一边擦一边走出卫生间。
周瑾迎面而来。
他带着眼镜，看不清表情，棠窈微愣，立刻乖顺侧身让出走廊。
即便走廊很是宽阔。
“沈棠窈，好久不见。”褪去青涩和稚嫩，现在的周瑾越发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棠窈拿不准他的态度，客气又礼貌道：“好久不见。”
他状态松弛了些，单手扶了扶镜框鼻托，“真没想到你还会回来，我以为你出国之后就不打算再回来了。”
当日网球场，她确实是这么说的。
可那不是男女主在场，剧情需要么。
“在国外生活了一段时间，还是觉得国内的环境更舒适。”棠窈老实道。
周瑾隔着玻璃镜片一瞬不瞬地打量她。
一模一样。
和他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这个时候周瑾甚至是恨她的，凭什么她能这么快放下？更可气的是她仿佛把他忘了，分开和别离没有对她造成一丝伤害。
只有他一直困在原地。
“原来如此。”周瑾点点头，“回国之后还适应吗？”
棠窈微微皱眉，怎么四年没见，他话变这么多？
可偏偏他好似对往事浑不在意的模样，让她想开口解释两句都找不到话头，总不能突兀地来一句对不起当初是我年纪小任性不懂事，辜负了你吧？
“挺适应的。对了，还没谢谢周总上次在停车场仗义执言。”
“刚好路过，谈个生意。”周瑾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怎么突然喜欢上野外探险了，我记得你不是喜欢自找苦吃的性格。”
棠窈打着哈哈，“人总是会变的嘛，对了，我家里还有事，就不打扰周总了。”
会变吗？
还是说，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她改变。
周瑾眸光晦涩，不再多问，侧身抬手，“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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