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能在此处遇到云渡,还恰巧解了她的困境,庭月阴暗地推测,也许那魔就是他招来的。
得知他也在寻找正神庙宇过夜,庭月不得不和他同行。
庭月骑在狼球高阔背脊,云渡则御剑跟在她身侧,盘腿坐于剑身,一帘月白衣摆垂落下空,随风而动。
自从一千年前,上代魔尊散化消弭,魔族一直处于群龙无首,四分五裂的局势。
魔生性喜怒无常,嗜杀重欲,而且很难彻底杀死,修仙界的人除非实力强大者,大多数都不爱与这些东西交手。
一旦被魔缠上,那真是贴了块狗皮膏药,拔不下来,还得不时接受它们的骚扰袭击。
庭月对云渡道:“听说上一代魔尊在位,魔族虽然残暴纵、欲,却只在北境的不奈何作乱,想不到魔尊散化后,会让魔族变本加厉危害人间。”
“魔尊?”云渡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还知晓些上一代魔尊的事情,勾着腰间的长发,笑道:“你说的那魔尊名叫断尾,确实与热衷杀伐毁灭的魔不太相同,或许是因为它未成魔时是一个和尚,对天地众生还残存些怜悯。”
“其实这千年来魔族有过十几个继任的魔尊,它们通常活不过半年,便被实力更强的魔杀死,如今魔族的尊者之位,更像是通向死亡的阶梯,只能仰望,敢争取的没几个,如果真有一位实力强悍,野心勃勃的魔尊继位,对三界来说,才是真正浩劫。”
比起新魔尊继位的凶险后果,庭月对上任魔尊断尾是个和尚的事情更感兴趣,渴求他再多讲一些关于断尾的事情。
两人一路谈话,不曾歇息,在天完全黑的时候,找到福德正神的一处庙宇,妖无伤人意,也是可以进去躲避其他妖魔的猎杀,一旦生出伤人的心思,则会被福德正神发出的金光剿杀。
狼球化成家犬大小,庭月将它抱在怀中,云渡收了长剑,跟在身后,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夜色渐浓,无尽的幽黑中斥妖魔鬼怪的嚎叫乱舞。
庙里面安静而温暖。
推门就可见福德正神高大精致的漆金神像,线条流畅优美,栩栩如生,脚边祥云缭绕,因为这一代正神没有坐骑,人们便为他配了一把鎏金麒麟红莲椅,麒麟攀附椅身,椅下莲花盛放,正神坐在其间,光明灿烂,目点朱漆,观人间微尘,手掐通天诀,听天地凡音。
神像座下一张供台,燃了两盏烛火,墙壁之上也有灯烛照亮,烛火在正神赐福下,可长烧不灭。
天性使然,狼球一见到福德正神,跟受了伤的小狗一样,哼哼着往庭月怀中钻,庭月拍拍它球一样的肚子,“别怕,别怕,福德正神知道你不害人,不会伤你的。”
云渡关好庙门。
两人坐在庙内的蒲团上,庭月一来不愿一晚上与他大眼瞪小眼,二来想从他身上多探听些消息,于是从灵囊中掏出一副木牌,一共二十张,问打坐假寐的云渡玩不玩。
云渡看到这木牌前后左右都干干净净,不像传统的木牌,便问:“怎么玩?”
庭月得意地拿出一张空牌,用灵力在牌面打出自己的名字,又拿起另一张牌打出大师姐满金玉的名字,扭头向他解说道:“这是我自创的玩法,叫万物相生相克牌,当我打出一张刻有某人名字的牌时,你必须要打出另一个人的名字,当然,这个人必须能压制我手上这张牌。”
这万物相生相克牌比的是阅历与见识,好玩有趣之余,还可以获得一些匪夷所思的信息。
她向云渡仔细的解说时,庙门忽然开了,走进来一群奇形怪状,模样狼狈的小妖怪,看来是刚刚从其他大妖魔手中逃脱出来,还带着心有余悸的恐慌,一进入温暖安全的庙中,纷纷瘫倒在地,吁吁喘气。
一只驴妖翻了个身,昂昂叫道:“累死俺老驴了,就是磨面的时候打了个盹,一睁开天都黑了,面也没磨成,俺的主人又给打俺了昂。”
靠在它身旁的狐狸拽出被它压住的尾巴,眼睛滴溜溜转,“驴兄,你主人家养鸡了吗,明日我去你家偷鸡,你把我抓住,你家主人看你守家有功,免了你一顿打。”
另一旁的鸡妖不乐意的喔喔直叫,伸出两只人一样粗壮的胳膊,上下挥舞,将别有所图的馋嘴狐狸臭骂一顿。
神庙中喧闹起来,如同动物大会似的,吵得不得了。
庭月与云渡夹杂在中间,异常地突出。
捡起一根掉落在腰间的红色鸡毛,他用手指轻轻弹飞,懒懒散散道:“还玩不玩?”
沉默一瞬,庭月道:“玩!”
不用洗牌,她将二十张牌,分给云渡十张,剩下的留给自己,又将狼球放在二人中间,勉强充作牌桌。
游戏一定有胜负,一是能够出一张对方压制不了的牌,算赢;二是双方中,谁先将手中的牌出完,算赢。
如此看来,先出牌者便是占了先机,既然玩法由庭月制定,为了公平起见,她先让云渡出牌。
云渡摸了摸干净光滑的牌面,这牌局还有个隐藏的规则,牌上所写之人要么是二人认识的,要么是闻名三界的大人物,他思索一会,灵力写下两个字。
成玉。
狐族的首领,传言成玉一笑,万物失色,拥有狐族古老魅术,偏偏深居简出,很少有妖见过他,小道传言,他是个结巴,所以不愿见人。
庭月曾在《四海妖谱》里见过他的画像,不过是狐狸本相,雪白狐毛,轮廓有淡金光芒,身后铺张开七条华贵雍容的白色狐尾,美丽而威严。
只是仙门已有百年多没见过这只老狐狸了,听闻连狐族的妖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人间的隐士也没他能隐,云渡为什么会打出成这张牌呢。
沉思片刻 ,她点点手中木牌,利落推出,“妖王天赐,妖界的老大,狐王见了也要行臣服之礼,再说,老虎与狐狸,谁比较厉害,一看便知啊。”
围绕二人的小妖们一听见妖王的名字,顿时安静下来。
鸡妖很不满地喔喔,什么身份档次敢直呼妖王大名,另一只妖让它别吵,这可是正神地盘,小心变成烤鸡。
狡黠地狐狸仅凭两张牌,就猜出了游戏规则,于是和众妖解释一番,大家一听,真会玩,分成两派,围在云渡庭月身后,一只隼妖飞过五湖四海,很有见识道:“妖王大人怕妖后大人,我亲耳听到,妖后大人骂妖王大王窝囊废,说嫁给他不如嫁给耕地的野牛。”
牛妖伸长耳朵,激动地让它展开说说,那隼妖便将当时的情景绘声绘色讲了起来,妖后如何的凶蛮暴躁,不讲道理,妖王如何被骂得眼泪汪汪,泣不成声。
众妖感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庭月记得妖王是一只缺了左耳白虎,性情残暴乖戾,经过成百上千场厮杀才当上了妖族的王,同年又大肆搜集征选美人。
最后一只兔子精凭借温婉纯净、天真可爱的性子,在一众美艳横生的妖中脱颖而出,夺得妖后之位,这件事连上半年的修仙界奇闻榜第一名,此事若是真的,修仙界奇闻榜恐怕要爆啊。
云渡纤长手指点了点牌,低沉木头声打断了庭月的神思,她抽出一张木牌将妖后灵犀的名字写上。
在外界众人看来,妖后是妖界众所皆知的贤惠典范,不违背牌的规则,云渡支着下巴,木牌在指尖下排成一行,他拿出最左边的一张,指尖微动,写下名字放在狼背。
百悔生。
“百悔生!”围在一旁的群妖叫了出来,这个可恶的老男人,就是他捉了它们的妖后大人,要不是妖王大人及时赶到,妖后大人就要被这人架在火堆上烤成死兔子,当下酒菜吃啦。
百悔生是藏山仙门的掌门,叫掌门都是夸赞了,门中只有他一个人,穷酸得风生水起,下山都不用锁门,嗜酒如命,天天帮人捉妖换酒吃,庭月和他打过照面,一个邋里邋遢的老男人。
庭月忍不住撇嘴,他怎么尽用些性格乖僻,她不太了解的人,修仙界这么多人,也没听过谁与百悔生起过冲突,发生战斗。
不过这个看起来邋里邋遢,甚至有些窝囊的修仙者,在能者居多的修仙界,能打过几个。
于是她随便写了一个小仙门的掌门名字。
谁知云渡把她的牌推了回去,眼含笑意道:“恐怕不行,怎么?你来自天合仙门,不知道他与你们仙门的渊薮。”
一个连弟子都没有的掌门,和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天合仙门有什么关联,百悔生难道是曾经被驱逐出门派的子弟。
她老老实实回道:“不知道。”
“庭梧没告诉你?”他眼睛在看她,极具穿透力,看得她神思紧缩,抿出无辜天真笑容:“庭梧仙尊执掌天合仙门,地位尊崇,像我这种法力平平的小辈,怎么可能见到他,说上一句话更是异想天开。”
“哦,也对。”他手指翻弄一张木牌,“算起来,百悔生是庭梧的师兄,你作为天合仙门的弟子,该尊称他一声师伯——”
“师伯?”他没有说完的话,被庭月质疑的声音打断,“什么师伯,我……掌门没有师兄弟,你从哪里听到这种荒谬传闻,云道友,说出去恐怕会被人笑掉大牙。”
因为太荒谬,庭月并不生气,只觉得好笑,就百悔生那副尊容、那破门派、那烂脾气,哪一点能跟她爹庭梧仙尊相提并论,一个收破烂的老乞丐,一个金贵无比的仙界尊者,任谁把这两个人放一起,都觉得极度刺眼,极度荒谬。
云渡微微斜着头,见她对百悔生是自己师伯这件事感到无比可笑,也跟着轻轻笑了起来,“我也觉得不对,那阿月再帮我辨别辨别关于庭梧的另一件事情。”
“什么事?”她收了笑容,听他还能胡编乱造出什么事情。
“据我所知,庭梧已有七百二十一岁。”他看一眼庭月。
“没错。”
“可他却有个十七岁的女儿,按年龄时间推算,是庭梧在七百零四岁时得有贵女,那时他正处于八阶忘情大圆满,断绝俗念,忘却七情,在这最不可能动情的时候,却有了个女儿,你说,这是不是比百悔生的事情还要可笑……阿月,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可是哪里不太舒服?”
庭月没有不舒服,她只是脑子一片空白,从来没想过的问题,有人忽然摆在她面前 ,当然会完全不知所措,没有头绪。
但她绝不能在这件事情上钻牛角尖,不然后果很难想象,另外,这个云渡的来路还真是很奇怪啊,他好想知道很多事情。
良久,手中的木牌变得温热,木牌的棱角深深嵌进手心,她直视他良善温笑的脸庞,嘴角翘起,“虽然不合理,但却是真的,云道友,对百家仙门的事还真是清楚得很 。”
云渡莞尔一笑,“刚好知道。”
不想在这个百悔生这张牌上追究,手中的牌她索性打上了庭梧的名字,百家仙门中,能与他一较高下的屈指可数。
果然,云渡眉头蹙起,显出几分没有办法的样子,捏着手中的牌,迟迟写不下名字。
妖怪们有的摸鼻子,有的拽耳朵,有的挠后脑,在脑中思索庭梧的天敌,妖魔鬼怪闻风丧胆,战无不胜的修仙界仙尊,在座众妖都不曾听过庭梧败在别人手中的事情,听闻妖王大人也是因为斗不过他才偏安在高山茂林中。
一个小小的微弱的声音从妖群传出,“那个,我知道。”
很快,说话的妖怪被推了出来,是一只刚化成人形的白老鼠,身形瘦弱小巧,尖尖的脸上有两颗棋子般圆润乌黑的眼睛,灵活地在庭月与云渡脸上转来转去,清秀面容着糅合着卑弱与胆怯。
因为田宅那只老鼠精的事,庭月对这只突然冒出来的白老鼠也没有好感,目光傲然地看向她,并不友善地笑道:“那你说说看,什么人可以克制庭梧仙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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