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阴云密布，伴有徐徐凉风。
一大早的天气就开始为下午的大雨做准备，过了一夜，梁也薇暂时忘却了路淮进昨天带给她的惊吓。
吃了早饭，梁也薇换上一件舒适宽松的纯棉裙子。
处在假期中，她闲的无事坐在书桌前找出一本文学作品来看。
她一直都有读书的习惯，看的认真时时间过去飞快，等她无意扫到书桌上的立式小闹钟时一看时间，才发现九点了。
看了一个半小时确实是看累了，她活动活动脖子出门去呼吸新鲜空气。
脚下漫无目的地走着，她没有想好要去哪，哪里有路走哪里。
一辆中大型的红旗H7靠在路边停车。
车上的主人坐在驾驶座阖眼休息。
心灵感应般，梁也薇经过时他忽然睁开眼。
路淮进昨天晚上失眠，一整宿没睡着觉。
今天一早去谈了个合同，谈完好不容易在车上眯了一会，还做了个跌入悬崖的梦。
一睁眼，浓郁的眼睛里映出白裙子女孩经过的身影。
他确定是她，又不相信命定的缘分。
他再一次想起高三毕业那天经历过的事，八年来每一遍都历历在目。
二零零九年六月二十七日。
高三回校填志愿拍毕业照的这天，他因为和江悦又一次的表白被拒，郁闷之下爬上了学校最高的一棵柳树下，这棵柳树拒传已经活了好几十年，学校最初建校之时种下的。当时正值夏季，万条垂下绿丝绦。
那一天，梁也薇和一个女生坐在柳树下说话，他隐在柳条里倘若梁也薇抬头望一下，她就能看到他。
可是她没有。
路淮进不要脸的偷听完了两个女孩谈论的话题。
阳光曝晒，梁也薇合上画册在面对长大以后要面临的问题上支支吾吾胡说八道像个小傻子。
时至今日，他只是假装自己不在乎，其实心里最深之处是真正的期待想拥有。
他一直不承认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充满期待。
路淮进神游的思绪垂眼被睫毛盖住。望着女孩走远的背影，好奇心驱使下他系好安全带开车在后面慢慢跟上。
梁也薇心里美滋滋，她没有目的地，潜意识催动着她走了去安江一中必走的路线自己都未察觉。
路淮进红灯停下，这条路的终点是一中，难道她要去安江一中？他眯了眯眼盯着前方落他一截的女孩。
背影纤弱，风一吹就倒。路淮进张握了几下手掌忽然扯动唇角。
这么弱，他恐怕一掌稍微用点力就能把她腰折断。
绿灯，后方不停地鸣笛催促声拉回他，敛回思绪，路淮进脸不红心不跳继续开车，他丝毫不为自己的龌龊心思感到不好意思。
梁也薇距离一中还有几十米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条路线是一中的路，她怎么会走来这？不知道，不过她也没有折返，选择继续走。
安江一中。
梁也薇直直站在大门口扬头望着阔别已久的母校，内心升起复杂的情愫，这个学校既有她欢乐的时光也有镌骨铭心的痛苦。
一路上，梁也薇除了过红绿灯回头看过几次车辆外，一次都没注意到后面有车跟着她。
她内心单纯，遇到坏事才容易多条警惕心胡思乱想，所以路淮进的车跟了她半天她都未察觉。
他停车在不远处没有下来，手指敲着方向盘轻笑自语：“这么大一辆车跟了这么久都没发现，回头哪天让人拐卖了都不知道，傻子！”
梁也薇站住出神注视着牌匾。
校门口值班室的伯伯坐着喝茶水，他一抬头看见一个小姑娘自己一个人站在门口不知道是不是想进去？
大伯看这姑娘眼熟，他老花眼没看错的话好像是已经毕业了很多年的一个孩子。
为了确定，大伯走出去询问。“姑娘，你是毕业回来看母校的吗？”
梁也薇听到一声苍老浑厚的声音，侧头入目的老人穿着保安服，她以前见过，还认识。她带着浅笑回复：“对的。”
“我就说嘛，看你眼熟。我记得你在这上学那会学习可好了，每次考完试都拿着好几张奖状。”
他是高一时就一直在一中的门卫伯伯，没想到如今他还在这个岗位没换人。时光荏苒，他也增长了年岁，变老了许多。
时隔多年伯伯竟然记得她，毕业后她一次都没来过一中，难得的是还有人能认出她来，高中毕业八年，许多同班同学她都已经忘记了。
几年来多少形形色色的学生，门卫室的伯伯也许记住了很多人，但万分之一中有她也让人感动。
梁也薇简单和门卫大伯聊了几句，大伯问她：“你是要进去看看吗？毕业了这么多年学校有很多新变化。”
梁也薇不自觉走到这，她没想进去但大伯都说了拒绝不好，进去看看也无妨，就当感慨青春了。
“也好，我进去看看吧。”
大伯给她放行，梁也薇道谢后自己又进去喝茶水。
路淮进停好车下来，门卫室的伯伯没注意后面又来了人他还在低头喝茶水看报纸。
路淮进等了半刻，看这老头儿不抬头敲响玻璃窗户。
“咚咚”的响声传进屋里人的耳朵，大伯抬头。
笑了出来，来人他也认识嘛。
大伯放下报纸指了下他笑意盈盈走出来。
“你小子怎么来了？”
路淮进脸上带笑不说话，从兜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根递上：“来一根？”
门卫大伯摆手拒绝：“我老头子老了可不能再抽喽。”
路淮进一想也是，他自己点燃吸了一口吐出烟圈：“那我以后可就不客套了，来了您得给我直接开门。”
大伯：“知道。”
“对了，刚才有个小姑娘进去了。”大伯挠头想，不确定说出：“我也忘了她具体是哪一届，应该和你那几届差不多，以前经常看到你们前后脚出校门。”
“那小姑娘可优秀，你得跟人家多学习。”
说实话，这孩子高中时名声不好，但是心善。高中青春期的小丫头和小子叛逆，出口就是不尊重人的话语，面前的这小子当时虽然打架多，道德素质问题还是没有的。
路淮进抽了半根熄灭，他的嗓音浸上烟雾暗哑：“她往哪边走了？”
“你认识人家？”
路淮进不回答，大步走进去寻找女孩的身影。
他不说大伯也不多问，看他进去自己又回值班室坐着。
他忽然想到乌云满天的天气，忘记提醒那小子马上会下起雨来，带伞了没有？
那个小姑娘也没带，他们两个怎么出来呢？
大伯又觉得自己瞎操心，年轻人总会有自己的办法，他安心看自己没看完的报纸。
现在正是暑假，学生们都放假了，学校里空无一人，植木随着凉风摇晃。
梁也薇走过的一路没有看见值班的老师，天看起来要下雨，再加上她没穿外套此时感到有点冷，她刻在脑海里的记忆找到了她高一时待的班级十五班。
教室门没锁，她站了片刻推开门走进去，扫视一圈空无一人的教室。这个教室变了很多，没有一点以前的痕迹，那些快乐的记忆也埋没在岁月的长河里。
路淮进把梁也薇跟丢了，他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想了想梁也薇会去哪？
她应该会去自己在的班级，但是她高中在哪个班？他不知道。
他瞎转悠着，从北边的楼梯上来教学楼的二层，对面的尽头走来个女孩推开了其中的一间教室走进去。
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梁也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路淮进不明笑一声。
路淮进朝前走并未进去，他躲在窗外的拐角处偷偷看着她。玻璃的遮挡，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女孩身材的轮廓不是他喜欢的那种，脸也不是，性格也不是。
但偏偏除了江悦，这么多人中只有她，自己还有点兴趣。
他不是一个善于替人着想的好人，自己达到目任何人的开心高兴难过与他无关，他自己过的舒心大于一切。
梁也薇待了一会，退出门关好上了一层楼梯。
路淮进双手插兜大摇大摆在后面跟着。他脚步没声，梁也薇没察觉出来。
右拐，第三个教室就是高二一班。
梁也薇抬头忘着牌匾手搭在掉了白漆露出木头的门上迟迟不推动。
高二这一年，前半年她还是很安全快乐的，从后半年开始一直到高三毕业那段时间阴影一直笼罩着她。一年半里，在学校的每一天她都感觉度日如年，再也体会不到属于青春的热烈张扬，她像夜晚暗淡的星星慢慢陨落。
她做过心理战，无时无刻不在开导自己，最后她发现只有脱离那个环境，才能平淡快乐。
霸凌者逍遥快活，受害者心结难解。
来了一中，她想再面对一次，和过去的自己说一声抱歉，八年后的梁也薇还是没能走出来。
许久，她深叹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推门进去。
年久失修的木门受力向后慢慢移动嘎吱嘎吱作响，眼前一片崭新的木色铁桌。
应激反应她先看向第一排自己当年撞到头的那张桌子。梁也薇轻轻摸上去，桌子早已不是当年的那张桌子，不知换了多少轮。可她额头上的疤却去不掉，心里的伤害散不去，阴影是不是要跟随她一辈子了？
她鼻子酸起来，触景生情比她任何一次的回忆都要难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仰头望天花板努力抑制不流泪。
这个方法明显不管用，还是流了几滴下来。
梁也薇强迫自己深呼吸不去想糟糕事，用手轻拭掉脸颊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朝后走，她走到最后一排坐下头埋进臂弯里。
外面刮起大风，树叶摇晃的可怕。乌云越来越浓密，马上要下起雨来，路淮进一直站在窗外，他望了一眼天。风太大，他得去屋里避避。
其实他明明可以去隔壁的班不和梁也薇见面，他感觉出梁也薇很反感他，可他偏不，他就要去这个班。她讨厌他，自己还真就喜欢在她眼前晃荡，膈应她。
路淮进为自己和梁也薇见面想到了不要脸的理由。
他故意用力推门，声响制造的很大，企图引起女孩的注意。
梁也薇趴着想高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听到动静她抬头和路淮进对视上。一瞬间的眼神交流，梁也薇先是惊讶他为什么会在这？随后是害怕想跑。她慌张站起来去拉后门拉不开，她快要急死了！越是想走越走不成，难道非要她和路淮进正面交锋才罢休吗？
路淮进见到她，梁也薇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但随后她的动作刺痛他。他站在门口不说话看着梁也薇着急慌张用力拉门的动作，讽刺直达心底，凉透了。
他忽然莫名愤怒起来，松懈的手掌攥紧扣进手心。
梁也薇说不认识他，那为什么见了他要跑？自己让她这么厌恶？
梁也薇和路淮进不能单独呆在一起，她现在怕的呼吸急促，身子抖颤。她必须要走，梁也薇鼓起勇气闭了闭眼疾步走到前面，和路淮进擦肩而过时，她呼吸都憋住不敢看他，只想尽快逃离。
皙白的手掌碰到门把手的那刻，梁也薇耳边传来男人幽冷的声线：“为什么和我一见面你就想跑？这么怕我？”
梁也薇拉门的手顿住，恐惧心让她不敢不答：“我没想跑，我只是想回家。”
她拉开门背对着路淮进，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听得他“嗤”一声：“外面马上要下起大雨来了，没伞怎么回家？蠢货！”
“蠢货”两个字他说的刺耳，落入梁也薇耳朵里恍然让她想到可怕的事，她更要走了。
梁也薇抬脚走出去关门。
大风越刮越狠，天成黑夜。梁也薇细直的长发被风吹乱糊上脸遮挡视线，她用手胡乱拢到耳后站在门外看着乌云盖顶的大风和闪电，几秒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一中走廊是未封闭式的，豆大的雨点砸在她身上带着凉意，她在走廊里站不了，走去了隔壁教室。
路淮进站在原地未动，他耳朵尖听到隔壁有开关门声音，唇角扯出一丝冷笑很快恢复自然。
裤兜里传出手机铃声，他掏出来看都没看是谁直接挂断静音，然后走去隔壁教室找她。
他得跟她谈谈为什么讨厌他？
但路淮进此时是带着坏心的，调戏乖乖女，他信手拈来。
梁也薇没穿外套有些冷，再加上路淮进来了，她不光身体冷，心里也冷。
隔壁班的门有些松懈关不紧，路淮进周身气压很低，一步一步走到门口抬起腿把门踹开。
风的受力，门“哐当”一声贴上墙反弹回来，巨大的声响让梁也薇猛然扭头，路淮进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戾气全在眼睛里表现出来，他步步紧逼她，梁也薇一步步后退。
最后的路被一把椅子封死，梁也薇没注意到脚踩到椅子腿一个站不稳跌坐上去。
路淮进蹲下，表情饶有趣味看着她害怕的神情，哆嗦的嘴唇。宽厚有力的手掌捏住女孩的下巴。
梁也薇泪水打湿了脸庞，一颗泪珠落在他手背，他盯着出神几秒收回手站起来，理智回归。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意想着和她好好谈，没想到因为她的厌恶动了怒，他已经鲜少因为不在乎的人或事这样了。
以前年少轻狂，一点关于他不好的言论他都要较个高低，进入社会以后，也因为这点吃了不少的亏，人在成长，心智也成熟了，他慢慢学着不再把这些当成重要的事，云淡风轻。
路淮进暴戾的眼神收起，换上平淡。他脱下外套扔到梁也薇头上不喜不怒：“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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