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助玉华离开留春坊,是林月初一人要面对的选择。现在欲与玉华一同前行,林月初清楚,此事必须经过江暮生和叶鹿灵的同意。
片刻思索后,林月初拜托江暮生前去将叶鹿灵请来,经过近几日的相处,他也清楚这对奉天派兄妹的秉性。
果不其然,在听说玉华的遭遇后,叶鹿灵眉毛一拧,当即拍桌而起:
“必须带她离开这里!她现在只有我们了。”
林月初见面前二人态度坚定,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事不宜迟,经商讨后,众人决定在下一个城镇——南城落脚。
从目前所在之处出发到南城,中间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顾及许久不出远门的玉华,一行人缓了脚步,一路说笑,也算轻松。
初时,面对生人,玉华总归有些不适应,面对其余人有意无意的搭话,她也是拘谨着点头摇头,而后又匆匆埋头赶路。
如今的玉华与留春坊里舞姿翩跹的玉华简直判若两人,比起不染凡尘的仙子,此刻的玉华更像是一只刚出世的,尚未睁眼的幼鸟,那么孱弱,那么不安。也就是这时,三人也才对那片耀眼浮华下隐藏着的各种疮痍有了更深感触。
作为同行中的另一名女子,向来直来直往的叶鹿灵难得无言。轻轻拉起玉华的手,叶鹿灵感受到了那片薄薄的冰冷,她不想去探究那段不堪的回忆,她只想让玉华对前路心安。
而玉华同样感受到了叶鹿灵手心的温度,那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温暖,叫人欲罢不能。轻轻地,玉华同样勾住叶鹿灵手指。
千里河烟直,青槐夹岸长。天涯同此路,人语各殊方。
金粉楼台,画船萧鼓。南城地处交通要塞,各路商人络绎不绝,各种商品琳琅满目。
不远处,一张支起的小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几个木盘,里面是各种精巧的首饰。在众多卖力吆喝,使尽浑身解数的小商贩中,唯有一位小姑娘安安静静地伫立在摊位前。这副乖巧的模样不像是在叫卖,倒像是在等待有缘人。
盘里的饰品在阳光下折射出道道金辉,实在让人忍不住驻足观看,即便小姑娘静默着,也有不少喜好金银饰品之人上前围观。期间,若是有人询问,小姑娘便上前替人解答,其余时间,她也同众人一般一双眼定定地瞧着盘中的首饰。
一直都是直到一双修长的手覆上一支梅花银簪,小姑娘才匆匆抬起头来——眼前是一个如仙子般不落凡尘的女子。
“这支簪子虽然款式简朴,但做工精良,这一点红梅倒是和姑娘相称。”摊位前的小姑娘在短暂怔愣后终于开口,她的语气微微有些急促,却不乏真挚诚恳。看得出来,她同样喜欢这支发簪。
玉华也对她回以微笑,可最终却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簪子。
“抱歉。”她说。
“没关系。”小姑娘展颜一笑,灿如暖阳。
或许是终于到了分别之时,一行人默契着继续前行,直至天边一片霞红才步入客栈。
离恨如旨酒,古今皆醉饮。
四人皆知,今日过后,他们便分路而行。就算是短暂地相聚一场,也是难得的缘分。叶鹿灵提议,今晚再共饮一杯。
如此感伤之际,四人本应同饮送别酒再吟诗赋词一曲。但奉天派规矩森严,弟子外出任务时不得饮酒,林月初本身不饮酒,玉华也以不胜酒力为由以茶代酒。
闻言叶鹿灵乐呵呵一笑:“我们倒是合称,来,干一杯!”
茶杯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四杯热茶倒是让一群人喝出烈酒佳酿的气势。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祝玉华姐拥有更广阔的天地!”
“长路漫漫,后会有期。”
“山高水长,愿君珍重。”
前路如何,众人无从知晓,此刻唯有衷心祝愿。
玉华明了众人的好意,她为自己斟满茶杯,径直起身敬三人一杯:“三位的恩情,玉华没齿难忘,即使今日分别,也愿来日有缘再见,到时候,玉华必定令各位刮目相看。”
也许是在这几日短暂的相处中,三人的豪情侠义感染了玉华,此时的玉华目光灼灼,神情坚毅。三人甚至觉得此时的玉华比第一次见时更加耀眼,恍惚间,江暮生想起那位小姑娘说的那句:“这一点红梅,倒是和姑娘相称……”
只有梅花吹不尽,依然新白抱新红。在众人举杯之际,江暮生轻飘飘地瞥了林月初一眼。
“只有梅花吹不尽,依然新白抱新红。”
当那支红梅发簪再次出现在玉华眼前时,玉华浑身一震。
“茶足饭饱”后,众人本应各自回房休息,可林月初却意外地叫住了她。玉华疑惑地注视着迎面而来的林月初,只见其缓缓从袖口抽出一支银簪……
颤抖着手,在一阵狂乱的心跳声中,玉华郑重而又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银簪,如同接过某种足以叫人震撼又狂喜一世的宝物。
“这是我们三人的心意,很抱歉前路无法相陪,但还是希望你早日找到自己心仪的生活。”
这是玉华听到林月初的最后一句话。待双眼泛酸的她回过神来,林月初已然不见踪影。
玉华突然将手抚上面庞——眼泪并没有掉落,酸涩的也不止是眼眶。手里紧紧攥着银簪,玉华倏地发觉,她已然被一种道不明的情感彻底吞噬。
夜幕已至,偌大后院里空无一人,萧萧秋风卷落片片枯叶在院中作舞,沙沙作响。
林月初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江暮生伫立在窗前的背影。
客栈房间紧张,他与江暮生不得不共处一间。
江暮生因动静回头,见是林月初,他微微一笑。
他知道迟来的林月初是去做何事,也知道那支银簪此刻必是到了玉华手里。林月初买下银簪时,他亦在场,也正因如此,他才心有所触——原来看似沉默疏离的林月初也会有如此细腻的一面。他并不认为这只银簪有其他难言的含义,他只是感慨林月初的内心的细腻与柔软。
三人同行的这几日,江暮生自认为他对林月初的了解越发深入,而林月初的形象在他心里也愈发高大。从一开始的仗义相助到如今的心细赠礼,江暮生越发庆幸,上天给予了他与林月初相识的机会。
“夜里风凉,最好还是注意些。”轻咳一声,林月初垂眸避开江暮生过于赤/裸的目光,自顾自入内。
“啊……”江暮生同样意识到自己的冒犯,慌乱地移开目光,将手搭上后颈,“今天的月亮真圆啊……”
江暮生一说月景,便引得林月初带着好奇前来一探——今夜浓云蔽月,哪有什么月亮?
“风大,不看了不看了……”江暮生恨不得咬住舌头,一张脸红得能滴血,正着急忙慌地伸手拉窗户,却被林月初一拦。
他抬头一看,只见林月初不知何时已一脸肃然。
“不对劲,有动静。”
“什么?”江暮生茫然,目光再次探向院内,除了萧萧落叶,哪还有什么动静。
“方才有黑影闪过。”林月初悄声道,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刚刚黑影一闪而过之处。
昏天暗地,四下无人,有何人会鬼鬼祟祟潜入院内?林月初脑海里下意识浮现答案——难道是血影宫之人追查到此地?
二人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房间陷入诡异的寂静,江暮生见林月初神情紧绷,全然不似作假。
“我下去看看。”
感受到身旁江暮生的跃跃欲试,林月初连忙制止,“不必过于惊慌,再观望观望。”正说着,左手刚攀上窗棂,一柄泛着寒光的剑从忽然侧方刺入,直奔林月初门面。
林月初呼吸一滞,下意识侧身一闪,眼睁睁看着那道银光从面前擦过。与此同时,反应过来的江暮生立刻抽刀朝那只持剑的手劈去。
不料对方反应不仅极快,连轻功也是上乘,当着二人的面如壁虎般攀檐走壁,倏地飞身落地。
能在二人如此警惕之下悄无声息攀上窗沿的,武功绝对不容小觑。难道真是血影宫?江暮生看来人一袭黑衣,不禁恍惚。血影宫之人虽残忍狡诈,却向来张扬,不屑掩饰,何曾如此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可若不是血影宫又有何人要置他们于死地?
看着隐入黑夜里的身影,房内的二人心越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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