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中央气象台今天早上六点钟发布的暴雨蓝色预警,今天下午到明天……等地部分地区有大到暴雨。
其中,A市南部等地局部有大暴雨(100毫米~140毫米)。
上述部分地区伴有短时的强降水,局部有雷暴大风等强对流天气。”
“快点!”
黑夜吞噬光明,整个天幕无星闪烁,连月亮都被乌云吞噬了去,急又凶的大风无情地拍打着玻璃花窗,发出令人心颤的响声,整栋小洋房散发着无比紧张的气氛。
二楼行李箱滑轮急速滚动,三五脚步声在木制地板上用力地踏来踏去。
“姜夏悦你给我快点!”樊玉兰的声音尖而细,音量尽量压低,怕惊醒了黑夜里潜伏的眼睛。
她看着从姜夏悦房间门缝里透出来的一束微弱暖光,“再给你十分钟,如果还没有收拾好,那你就留下来和陆玧洲过吧!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就你这样的心机城府,哪怕陆玧洲不顾大家的反对保你进了陆家门,你觉得在陆家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能留你到什么时候?
“就凭你身上流的不是陆家的血,而陆玧洲他爹是被他爷扫地,灰溜溜地滚出门的。
“进了陆家,他都自身难保,何况是你这样来路不明的野丫头,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我知道了,妈妈。”
姜夏悦眼神空洞,她盘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只陆平遥给她买的手机,界面停留在短信的页面,上面内容写的是——“哥,你能不能赶快回来一趟?”
发出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前。
橙黄色光芒一闪而过,紫色爪电抓住灰蒙蒙的云层扒开一条裂缝,随之而来冲出的是震耳欲聋的雷鸣,万千雨丝如断了珠线的珍珠从裂缝里跌落,混着风急冲冲地敲打着玻璃花窗。
楼下的汽车打了火,她现在必须要走了。
姜夏悦攥着衣摆,指尖不断地摩挲着,没有其余动作。
傍晚时分,陆家派人来把哥哥带走了,说是要商量怎么处理陆爸爸的后事。
妈妈她早就料到这一幕,从接到陆爸爸死讯的那一刻起,她就立马开始操办各种转移手续,包括她的转学手续。
万事俱备下,这一道东风适时送上了门。
那么离开陆家后,下一站是哪里?
她不知道。
或许这一走,未来她再也不会和哥哥有任何的交集。
想到这,姜夏悦的眼眶不禁湿润,哪怕这样的事情经历过好几次了,她早已麻木不仁了。
可是这一次,她居然希望哥哥可以回来撞破这一切,期盼结局被改变。
【会不会到时候妈妈就此改变主意——留下来,然后像往常那样和哥哥一起幸福的生活?】
滴———
汽车长鸣笛声刺激入耳。
离十分钟期限已经进入最后一分钟倒计时了。
姜夏悦扶着身侧的小型行李箱起了身,失望的把手机放进衣服的口袋。
脚步沉甸甸地走向被雨幕笼罩的白色面包车。
呲……
车门滑开。
樊玉兰一把接过姜夏悦的行李箱,偷摸地松了口气,“走吧。”
“好嘞。”
钥匙扭动,这辆老旧且肮脏的白色面包车在宽阔的道路行驶了起来。
“表姐,接下来还留在A市不?”
开车接应的是樊玉兰的表弟,叫赵国庆,今年三十岁,是个大货车司机。
三天前他在海城老家接到了樊玉兰的电话,二话不说就搞了辆□□来A市。
他们姐弟感情不深,只要电话响了,就是有钱挣了。
不得不说,他表姐的本事真不小,不仅靠男人养活,就是剥茧抽身,也要从对方身上薅下一块羊毛。
偏生她这样干,还合理合法。
这一次樊玉兰承诺他,跑这一趟给他十万,他大爷的,到了才知道,这是傍了个大款。
“不留在A市了。”樊玉兰看了眼身旁靠窗闭眼休息的姜夏悦,“我已经把夏悦的学籍转到镇上高中了,等她考了大学,我再走。”
“是嘞,是得回家陪陪大姨嘞。”
赵国庆娴熟地把车往无人的道路开,“上回听我妈说,大姨这腿脚是越来越不好了,已经不出去做活了,姨丈倒是多少能挣点,就是突然迷上了打牌,赢赢输输的,听说还卖了家里一台空调。”
赵国庆独自叨叨着,他一边唠一边看着后视镜里樊玉兰的脸色,“我妈看不下去,把我们家那台闲置的空调给大姨装上了,不然这个夏天热成这样,大姨那腿脚肯定受不了。
哦对了,樊平那小子彻底联系不上了,姐你到时候想想办法,动用点关系人脉把人给带回来,不然早晚大姨得把眼睛哭瞎。”
“停车。”
车内一道声音冷不丁响起,音色冷冽,语气淡漠。
姜夏悦不知什么时候坐正身体,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驾驶室。
“夏悦啊,你是不是要上厕所啊?”赵国庆睨了眼,车速不减,“你再忍忍,等上了高速,我开到服务区你再上。”
他们是偷跑的,留在市里的时间越短越好。
尤其是樊玉兰说那什么陆家,厉害到能像电影里面那些夸张的豪门,派好多车来围堵。
虽然十万块确实是香饽饽,但要是把自己送进牢里,还真有点得不偿失。
“我想买个面包。”姜夏悦透过墨色车窗看向不远处街边的一家面包房,通体暖色调,散发着温馨的光芒,过往人群不过三五个,“出了A市就吃不到了。”
“这……”
赵国庆偷瞄后视镜里的樊玉兰。
“五分钟。”
樊玉兰环抱双臂躺在靠椅上,闭着眼休息,“速战速决。”
“谢谢妈妈。”
姜夏悦从书包里翻出一张绿色的五十元纸币,乖乖的等赵国庆把车停好。
下了车,她的步伐加快。
“欢迎光临。”
门侧的女声响起,姜夏悦往店里的角落走了过去,这里有一颗发财树,刚好能挡住她的身躯。
她掏出手机,果断地拨打了陆玧洲的电话。
既然没时间看短信,那么电话应该是可以接的吧?
悦耳女声重复地吟唱着。
一遍。
两遍。
三遍。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为什么不接电话!”姜夏悦没忍住对着熄屏的手机发脾气,她的眼眶很快就聚集了眼泪,“为什么偏偏这一次没有接电话!”
“小妹妹,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有名店员姐姐发现了姜夏悦的异样,她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眼睛时不时地看向门口那名单手揣兜的男子。
男子身材很壮,皮肤黢黑,右手指缝点着一根烟,半身侧着靠在门框上,他的视线时不常的往店里面扫,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店里现在除了那个妹妹,没有其他的顾客了。
一名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与一名健壮的中年男子,不是父女关系就是尾随。
店员小姐姐用身躯挡住了赵国庆的视线。
她悄声道:“门口那个人你认识吗?”
姜夏悦知道她在说什么,她抬手把那将落未落的眼泪擦拭,“姐姐,先帮我打包两个菠萝包吧。”
“真的没事吗?”店员小姐姐不放心的又问一遍。
“嗯,他是我的表舅。”
姜夏悦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果然,妈妈还是太了解她了。
她双手插兜,大大方方地走到赵国庆面前,“表舅,你想吃什么?”
“不吃不吃。”赵国庆把烟掐灭,“买完就快点走吧,这鬼天气看着可不太妙。”
“那不能等天气好再走吗?”
“呵。”赵国庆冷哼一声,“我倒是想等天气好的时候再走,你去问问你妈能等得了吗?”
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有什么好回答的。
姜夏悦接过打包好的袋子,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的往那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走去。
万一,就在这几步路的时间陆玧洲回拨电话了呢?
带着这样的念头,她的步伐越来越慢,慢得连赵国庆都看不下去,直接拽着她的手腕,强行往面包车走。
赵国庆实在是没有耐心再跟这对母女耗了。
眼看这雨越下越大,这丫头要是淋了雨,生了病,到时候又有得折腾了。
从这去海城可是要开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司机就他一个,樊玉兰又要求最快的速度到海城。
就A市这天气,再不上高速,说不定雷暴天气一来,就滞留这里了。
一想到这,赵国庆的手劲就越发粗鲁,姜夏悦在他身后快坚持不住平衡了。
在外人眼里,这就是在拖拽一名女高中生!
“夏悦。”
“姜夏悦!”
突然远处一道呼喊冲进耳道,“喂,那个大叔,你放开她!”
“表舅,等下!”
姜夏悦瞬间急了,她用力把手抽了回来,“有人喊我。”
“这大街上那么多人,谁没事喊你啊。”赵国庆根本不听,他二话不说又重新握住姜夏悦的手腕,大步往前走。
“真的有人喊我,表舅!”姜夏悦慌张的把头四处转,是哥哥的声音,她不会听错的。
她用力挣扎了起来,一边抵抗着难以挣脱的禁锢,一边搜寻着能帮她解决禁锢的人。
太慢了。
实在是太慢了。
还没等她找到陆玧洲的身影,她就推上了面包车。
湿闷的空气瞬间被车载的冷气腐蚀,那被打湿的衣裳与发丝粘连在肌肤上。
身后那双锐利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姜夏悦义无反顾地拉开车门,就算从此流浪,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她再也不想妥协了。
这一次,她要听一次内心的声音!
“死丫头!”
几乎同一时间,樊玉兰和赵国庆下车追赶。
这里地处商场步行街,正值下班晚高峰时段,人流量大幅度增多,意味着姜夏悦的逃跑几率大大减小。
可是,如果哥哥真的看见她了,肯定也会往这个方向来的。
所以,她只要……
“额。”
姜夏悦感觉自己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整个人像纸片一样倒在了地上。
下一刻,阴影笼罩她的全身,她整个人被人提溜起来,扛在了肩上。
“等到了服务区,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话的人是樊玉兰。
姜夏悦眼皮沉重,她还是逃不了吗?
还是要这样永远都被禁锢在妈妈给她圈的那座牢笼里吗?
“夏悦!”
再一道呼喊,“妹妹!”
姜夏悦靠在面包车的座椅上,无力地摇下车窗,生无可恋地望向了窗外。
轰。
油门被重重踩下,车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行驶。
两旁的店铺被渐渐抛向脑后,视线扫过之处,锁定在一个蓝色身影上。
姜夏悦把头探出车窗,这次她看见了。
真的是哥哥!
她要下车,要立刻下车,“给我停车!”
她缩回车内,用力的拍打着车身。
车子还在快速前进,而车内空无一人。
倏忽,街上照明灯的玻璃同时炸开,碎片混合着雨丝冲进车内,一道闪电从天降落,劈往车前的柏油路上。
再一睁眼。
四周黢黑,耳旁落雨声如珠玉落盘。
又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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