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的身世,实在是个狗血又老套的故事。
江辞的妈妈林清是酒吧的驻唱歌手,而年轻时的江厉行是英俊多金的世家子弟,灰姑娘和王子的标准配置,可惜灰姑娘是真的,江厉行却不是王子,而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公子。
虽然已经联姻结了婚,却从不影响江厉行花天酒地。有次去酒吧喝酒,他见到了容貌美丽的林清,立刻展开猛烈攻势,却隐瞒了婚史。
年轻不经事的林清哪里经得住江厉行花样百出的招式,很快沦陷,直到几个月后才知道江厉行竟然是已婚的身份。
林清性格温柔却倔强,完全不能接受,当即和江厉行断绝了关系,没想到分开后,林清竟发现自己怀了孕,她是个孤儿,又刚经历感情欺瞒,正是最脆弱的时候,一时心软没有打掉孩子,独自生下了个男孩,起名叫林辞。
其实事情到这里还不算糟糕,那些年虽然日子清苦,母子俩相依为命,生活也算简单幸福。
巨变发生在林辞十二岁那年,林清突然被确诊脑瘤,发现时已经是晚期,只剩不到半年时间,林清这边没有亲人,思来想后,她实在不忍心让林辞去孤儿院,只能把他送去给江厉行抚养。
江厉行这才知道,十几年前随便玩玩的女人竟然偷偷生了孩子,做过亲子鉴定后,他不情不愿的收下这个儿子,并敷衍地把名字改为江辞。
自此,江家私生子这个身份,狠狠砸在了十二岁江辞的身上。
而生活的恶意,开始对江辞露出狰狞微笑。
江家人是容不下他的,而他的同龄人,那些十几岁的世家子弟,正是最邪恶的年纪,私生子这个名号足够成为他们发泄恶意的理由。
自江家把他转学到贵族学校后,江辞不知道受了多少欺凌和孤立。
唯一的朋友是温知年,温家家境不差,但算不上世家,温知年能在这里上学是因为他是妥妥大学霸,贵族学校也需要有人考出好成绩。
三年后,江辞进入北城实验高中,仍然是贵族学校,好在温知年也考进来。
江辞还记得,那天是高一开学的第二周,正是下午放学的时间。
江辞独自一人留在教室里,打算抄完英语单词再走,反正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没人会和他一起走。
这时,班里有两个男生从外面进来,见到江辞,互相意味深长对视一眼,转身关上门,然后慢悠悠过来围坐在江辞旁边,各自打量着江辞,笑嘻嘻说道:“怪不得你长得这么招人,原来是有遗传基因啊。”
经过初中三年的磨炼,对这样的挑衅,江辞早已波澜不惊,他懒得搭理那俩人,开始收拾书包。
其中一人却按住江辞的手,凑得更近,“干嘛那么快就走?给哥哥看看,你妈都教过你什么?”
听到提起妈妈,江辞顿住动作,撩起眼皮慢悠悠看过去,“什么意思?”
“别装傻。”那人被江辞的桃花眼撩起了火,上手摸了把江辞脸蛋,“你妈不是酒吧出来吗?没教过你?”
“哦?你怎么知道的?”江辞似笑非笑看着那人。
“知道什么?你妈是酒吧出来的?她照片就贴在宣传栏上……啊……啊啊啊……”那人突然哀嚎起来。
原来江辞脸色突变,一脚揣在那人肚子上,接着拎起那人衣领,阴沉沉说:“想知道我妈教我什么吗?教的就是这个!”
另外那个人惊呆一瞬,反应过来,“操”了一声,立刻上前死命拉开江辞,而被打那人恼羞成怒,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挥拳扑了上来。
几个人打成一团,江辞身材纤细,又是以一敌二,本来没有任何优势,不过他却是不要命的打法,不发一言,死命咬着牙,眼睛都红了。
大概二十分钟后,那俩人都被打倒,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江辞也狼狈不堪,鼻子被打破,糊了半脸的血,唇角肿了起来,头发凌乱,衣袖都被撕破。
他朝那俩人又各踢了一脚,然后飞奔下楼。
出了教学楼,江辞看到校门口宣传栏前围了许多人,他咬着牙拼命奔跑,就要拐上通往宣传栏的那条路时,突然看到有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分开了人群,来到玻璃窗前,伸手扯下了照片。
照片上的人正是抱着吉他唱歌的林清,背景是乌烟瘴气的酒吧舞台,照片旁边用马克笔写了句:“猜猜这是哪位同学的家长?”
有同学在一边不以为意,问:“周学长,你认识这人?管这干嘛?”
少年周霁川摇摇头,低头将照片夹进书中,“无论是谁,这样做都不好,去交给老师吧。”说着,他转身朝教学楼走去。
远处天边是橘黄色晚霞,高挑身影逆着光走来,校服熨帖板正,勾勒出少年如青松般的挺拔身姿。
那人越走越近,眉目渐渐清晰。
冷白肤色,眉峰微微上挑,眼珠黝黑,仿佛浸着冰水,鼻梁高而直,下颌线干净利落,唇色很淡,抿成一条平直的线,面容透着疏冷的贵气。
江辞剧烈喘息,心脏跳动得像是要炸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抹了把脸上的血,躲在了一颗银杏树背后。
**
此刻。
黑色夜空下,路灯散发着昏黄光芒,仿佛那天的晚霞,将周霁川冷肃面色染上些许暖意。
江辞仰头看着周霁川,睫毛不断颤抖着,高中时少年周霁川的模样渐渐幻化成眼前剑眉深眸的帅气容颜。
“你怎么了?”周霁川眉头微皱,手臂用力抓着江辞手臂。
也许是身体太不舒服,降低了人的意志力,又或者是“人之将死”实在是个可以允许人任性的强大理由,江辞突然伸手抱住了周霁川,把脸埋在了他肩头。
江辞搂得很紧,两个人隔着单薄衬衫紧紧贴在一起,周霁川感受到江辞单薄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下意识想推开江辞的手也停在半空。
他是因为察觉到刚刚江辞下车前的样子实在不太对劲,车子已经开出两个街区,还是掉头开了回来。
看起来江辞确实不舒服,可病号都这么缠人的吗?
此刻初夏夜晚,空气清晰,路灯明亮,虽然深夜路上没什么人,可想着两个大男人就这么紧紧相拥,周霁川还是脸上发热,他轻咳一声,刻意严肃问道:“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说着,他扶上江辞的腰,想推开他。
本以为江辞还要死皮赖脸地抱一会儿,没想到周霁川轻轻一推就推开了,清凉空气涌入两人之间,周霁川这才发觉胸口被江辞焐得滚热,此刻又凉下去。
此时,江辞脸上的泪水已经都干了,想来是都蹭到了周霁川的衬衫上,他后退一步,站得远了些,眼神飘忽着,声音也轻飘飘的,“那个……我没事,就是喝多了……”
江辞脸色仍然白着,眼眶和鼻尖都微微发红,一副病弱模样。
周霁川叹了口气,上前握住江辞手臂,“走吧,送你回家。”
“嗯?哦。”江辞似乎有些恍惚,顺从地朝一栋居民楼过去。
这个居民楼是一栋红砖楼房,一共四层,连电梯都没有,江辞扶着长满铁锈的楼梯扶手,一层层慢慢踩着台阶上楼。
楼道里的灯半明半暗,周霁川走在江辞侧后方,看着墙上挂着的厚厚灰尘,不由问道:“你为什么会住这里?”
“因为……这是我和我妈之前住的房子。”江辞没回头,听不出什么情绪。
涉及江辞私生子的身世,周霁川礼貌地住了口,没再继续问下去,他对江辞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十几岁才回的江家,看来这里是他回江家之前的住所,那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会这么破旧,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
终于爬到四层楼,中间江辞因为气喘还休息了一分钟,来到一扇老旧防盗门前,江辞掏出钥匙,正要开门,动作却又顿住,他回头面向周霁川,“好了,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到了,你早点回去吧。”
周霁川有些出乎意料,他还以为江辞怎么也要拉自己进去坐坐,喝杯茶之类的,甚至可能会死皮赖脸不想让他走,毕竟今晚宵夜就是这么来的,刚刚投怀送抱也是他。
他原本还准备了说辞,想要坚决又不失礼貌的拒绝,没想到江辞压根没想让他进屋。
“怎么?你想留下?”江辞在昏暗光线中突然勾起些笑,“你知道我喝多了,想留下跟我酒后乱性?”
“再见。”周霁川脸色一黑,毫不犹豫转头离开。
江辞听着周霁川脚步不停地下楼,一直到听不见,这才转身重新用钥匙打开房门。
靠在门上缓了片刻,江辞先去窗前看了看,只看到红色车尾灯在街角转过消失不见。
为了表明态度,周霁川走得够快的。
江辞撇了撇嘴,按着后脑倒在沙发上,这会儿止疼药生效了,尖锐的疼痛转为闷痛,因为剧痛停滞的思维也渐渐恢复。
他又全身无力的瘫了半个小时,拿出手机给黑白棋盘发了条小猪晚安的图片,然后起身将茶几上胡乱扔着的病例诊断和CT影像收拾起来,还有桌子上的一大塑料袋药,一起拿进房间,塞进了柜子。
**
想着上午要和各个部门负责人讨论跨河方案的事情,周霁川起了个大早。
9点整,周霁川面色严肃地拿着笔记本电脑来到会议室,上下扫了一眼,果然江辞没出现。
昨天这家伙手背上贴了个创可贴,就迟到了两个小时,今早半瓶啤酒导致的宿醉,不知道上午还能不能出现,周霁川无奈捏了捏眉心,打开电脑,示意方秘书开始会议。
方秘书将电脑连结上投影仪,还没开始说话,外面突然传来汽车鸣笛的巨大声音,大家都朝窗外看去,原来这个独立小院的两扇大门平时只开一扇,小轿车可以正常进出。
而此刻,门外停着一辆顶着巨型咖啡杯造型的运货面包车,得把两扇门都打开才能进来。
周霁川看着保安一路小跑过去询问,然后打开另一扇大门,那辆面包车开了进来。
副驾驶门打开,穿着浅绿色衬衫的江辞,清清爽爽地从车上跳下来,他朝会议室这边窗子看了一眼,正好和周霁川对上视线,立刻露出笑容,用力挥手,用口型打招呼:“阿川!”
他就不能正常点儿出场吗?周霁川思考着。
面包车后面车厢被打开,两个带着咖啡色棒球帽的工作人员下了车,一个拎着两个圆桶,另一个端着两个冷藏食盒。
江辞带着两人进了屋,来到会议室,示意工作人员把东西都放在桌子上,说:“来来来,老板请客喝咖啡,还有甜点。”
周霁川:?
咖啡桶,纸杯,糖袋,奶球杯,还有数十个颜色漂亮的小蛋糕,摆满了桌面,会议室顿时从严谨商务风转成活泼团建风。
工作人员摆好后,拿着二维码找江辞收款,江辞正在咖啡里倒入第三袋糖,他头都没抬,指了指周霁川,说:“找老板收款啊。”
工作人员又来到周霁川面前,周霁川面无表情掏出手机,扫码,付款。
刚刚闹了这一场,喝着香浓咖啡,大家情绪明显轻松很多。
9点15分,会议终于正式开始。
跨河方案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不过有两个难点,第一,需要市政工程批复,第二,会多出两个亿的资金缺口,而要不要推进,大家意见就不太统一。
反对派觉得风险太大,尤其是批复和资金缺口问题都很难解决,而赞成派则认为值得一试,可以找专业咨询团队进行效果评测,反对派又说时间太紧张……
上午会议讨论得十分激烈,不知不觉咖啡和小蛋糕都被吃个精光。
周霁川没吃蛋糕,只喝了三杯咖啡,他一边听着讨论,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江辞仍然懒洋洋的,不过总算是有些工作的样子,在一些关键点给了些设计师的意见。
周霁川注意到江辞一上午吃了五块小蛋糕,吃了一次糖盒里的维生素,最后将蛋糕空碟在桌面上摆出一朵太阳花的样子。
眼看已经到了午餐时间,周霁川敲了敲桌面,对方秘书说:“去定几个披萨,大家凑合吃个工作餐,下午继续。”
方秘书答应着,统计人数准备订餐。
这时,江辞突然举手:“不用算我,我朋友已经来了,我跟朋友出去吃。”
周霁川笔下一顿,他想起昨晚江辞接了个叫“阿年”的电话,好像确实那人今天要来找江辞吃饭。
说着,小院门外停下一辆银色凌志轿车,一个穿着白衬衫带着眼镜,样貌斯文的年轻男人从车上下来。
江辞隔着窗户对那人挥挥手,转头对周霁川说:“阿川,我去吃饭啦。”
周霁川没抬头,继续低头在本子上整理讨论要点。
看来周总还是不待见江设计师,方秘书同情地看着江辞。
江辞倒是不以为意,他对方秘书笑了笑,转身出去。
窗外很快出现江辞的身影,他朝温知年快步过去,笑着在他肩头不轻不重的锤了下,然后两人上了车,驾车离开。
方秘书收回视线,拿起手机打算订餐,却发现周总还在看着窗外。
很快,周霁川转回头,对方秘书皱眉吩咐道:“让保洁阿姨进来把桌子收拾干净!会议室是开会的地方,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小辞:拥抱达成[红心][橙心][粉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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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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