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他们在老房子的石榴树下摆了一桌简单的接风宴。刘姿特意拿出剩下的半坛石榴酒，给小雨倒了杯果汁替代。
"孕期注意事项我都记在这里了。"小雨掏出手机划拉着备忘录，"不能吃生冷，每天要散步，还有..."她突然停下来，犹豫地看向刘姿，"刘老师，你能...给宝宝弹首曲子吗？就当是干妈的见面礼。"
阁楼的钢琴已经调过音。刘姿坐在琴凳上，手指悬在琴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月光透过天窗洒在黑白键上，像是铺了一层薄霜。身后，小雨和陈昊站在楼梯口，安静地等待着。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刘姿闭上了眼睛。这是她为未出世的孩子即兴创作的旋律，简单得像摇篮曲，却又藏着《小星星》的变奏。弹到中段，她故意加错几个音，仿佛听见文靖在耳边轻笑："又错了，麻烦精。"
曲终时，小雨已经泪流满面。陈昊扶着妻子下楼时，刘姿注意到他的手掌始终护在她腰后，那姿态莫名让她想起文靖——他也总是这样，走在马路外侧，手臂虚虚环在她身后，像个固执的骑士。
"我们决定，"回到院子里，小雨抚摸着肚子宣布，"如果是女孩就叫'星月'，男孩就叫'靖昊'。"
刘姿的酒杯停在半空。星光落在石榴酒里，碎成无数闪烁的光点。这两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她记忆深处的某个抽屉——文靖曾在《1001个惊喜计划》第777条写道："将来孩子的名字一定要带'星'字，这样我们就是'文姿星'（文艺之星）组合了。"
"星月..."她轻声重复，突然笑了，"文靖会得意死的，他肯定觉得你们在致敬他的冷笑话。"
夜风拂过，迷迭香的香气从花盆里弥漫开来。刘姿想起养老院的赵奶奶说过，迷迭香可以帮助孕妇安神。她掐下几枝嫩芽，用丝带扎成小花束递给小雨。
"放在枕头边，"她说，"文靖妈妈怀他时也这么做的。"
小雨接过花束，突然抓住刘姿的手："下周产检...你愿意一起来吗？医生说可以听到心跳了。"
刘姿望向陈昊，后者轻轻点头，眼神里有种小心翼翼的期待。月光下，他手腕上的鲸鱼尾纹身若隐若现，像是一个来自深海的约定。
"好。"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却坚定，"我会带上录音笔——让某个缺席的干爹也听听。"
石榴树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这个承诺。坛底最后一点酒液在月光下荡漾，映出三个人的倒影，以及某个永远停留在二十八岁的笑容。
妇产医院走廊的墙壁漆成浅粉色，刘姿数着地砖上的花纹等待。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一丝甜腻的奶香，让她想起文靖生病时最爱吃的草莓味硬糖。陈昊在B超室门口来回踱步，皮鞋跟敲击地面的节奏暴露了他表面的镇定。
"刘老师，"他突然停下，盯着自己腕表上的日历，"今天...是文靖生日。"
刘姿的指尖无意识地摸向颈间——那里挂着文靖的素银戒指，今早她特意穿了一条细链将它贴身佩戴。金属已经被她的体温焐热，此刻却像突然发烫起来。
B超室的门在这时打开，护士探头出来："家属可以进来了。"
小雨躺在检查床上，腹部涂满透明的耦合剂。她向刘姿伸出手，掌心有细密的汗珠。"医生说..."她的声音发颤，"好像有点异常..."
超声探头在小雨腹部游走，显示屏上模糊的黑白影像像深海中的暗流。医生突然调整了某个参数，一阵急促的"咚咚"声突然从仪器里传出——像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敲门。
"第一个宝宝的心跳。"医生微笑着说，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很强健，每分钟142次。"
刘姿屏住呼吸。那声音如此鲜活，像是春天破土而出的嫩芽，又像文靖每次恶作剧得逞后在她耳边加速的心跳。陈昊死死攥住小雨的手，眼眶通红地盯着屏幕。
"现在看第二个..."医生移动探头，另一串更轻快的"咚咚"声随即响起，如同山谷间的回声，"144次，像小马驹一样有力。"
诊室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刘姿看见小雨的嘴唇在发抖，陈昊的喉结上下滚动，而自己的耳膜正随着那两重奏疯狂震动。
"双...双胞胎？"小雨终于挤出这句话。
医生笑着点头："异卵双胎，发育得非常好。"她指着屏幕上两个相邻的阴影，"看，这个抱着膝盖，这个在吃手指——"
刘姿的视线模糊了。在那些交织的影像里，她仿佛看见一个孩子有着小雨的圆脸，另一个的轮廓却莫名熟悉——那微微扬起的下巴线条，像极了文靖弹琴时的侧影。
"能录音吗？"她突然问，掏出准备好的录音笔，"给...不在场的家人听。"
离开医院时，三人都像踩在云朵上。陈昊一手扶着妻子，另一手紧攥着B超照片；小雨不停抚摸腹部，小声嘀咕着"难怪孕吐这么严重"；刘姿则把录音笔贴在耳边，让那两重心跳声循环播放。
"等等！"医院门口，一个护士追上来，手里举着个纸质档案袋，"你们的检查报告忘拿了。"
刘姿接过袋子，一张便签从中飘落。她弯腰拾起，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迷迭香有助于双胎妊娠，每日泡茶饮用——赵"。没有姓氏，只有一个简单的署名。
"赵奶奶？"小雨惊讶地瞪大眼睛，"可她怎么知道..."
他们同时转头看向医院大厅的时钟——正好是文靖出生的时刻，下午3点17分。一阵风掠过，带来远处花园里迷迭香的芬芳，浓烈得不像这个季节应有的香气。
当晚，老房子的石榴树下多了一场临时庆祝会。陈昊开了瓶无酒精香槟，刘姿则翻出文靖留下的所有育儿书籍——其中一本《双胞胎养育指南》被翻得卷了边，扉页上写着："备用方案，以防万一"。
"这个控制狂，"刘姿笑着把书递给小雨，"连这个都计划好了。"
小雨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腹部："刘老师，你感觉到了吗？他们好像在...回应你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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