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您确定要接下这个委托?”
龙城明辉律师事务所从已经热闹了很久,律师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几天私下都在八卦谈论,四九城顶顶有名的大律师宋龙图又接下了周家的案子。
这是他给周崇礼办的第二件案子,第一件就是当年轰动一时的石崖村毒品案,那案子包含要素太多,至今也是典型案例之一,被告系未成年人,且在法庭上认错良好,非故意行为,无需承担刑事责任,虽然是这样,但是听闻他去年死在了一场意外中。
这次宋龙图又飞回龙城,是为了一宗勒索 故意伤人的案子,严格意义上说,原告和受害人是戚家大小姐戚今寒的同母妹妹,那位名叫戚月亮的女孩年幼时被拐走很多年,是这一两年才被找回来,然而很狗血的是,听说她和自己前准姐夫周崇礼不知怎么看对了眼,那一向沉稳冷漠的周董事长,竟然不顾流言蜚语,做出与青梅竹马未婚妻分手后,与她的妹妹热恋的事情。
这件八卦是否有内情暂且抛到一边,吃瓜群众大抵都爱听自己想听的,扒出戚家这两姐妹长得还很像之后,各类菀菀类卿替身文学的猜测都要飞到天上了。
回归到案件本身,周崇礼据闻是将戚月亮当未来妻子看待,于是大手笔请宋龙图来帮忙也显得是情理之中的,连常颂青都打听到,这桩案子证据确凿,被告也没有任何背景,派宋龙图都显得有些大材小用。
常颂青来明辉已经五年了,做独立律师不到两年,他快三十了,新来的实习生学历背景都很强硬,还分了一个到他手下,常颂青笑得脸都有点僵。
他这个阶段正是卷生卷死的,只是人又不是发动机组成,常颂青把电子烟含在嘴里,把实习生打发到外面跑业务,自己下楼正准备出去跑个案子。
他路过前台时,有些词汇隐约飘到耳朵里,脚步一顿,拐了个弯。
“嗨喽美女们。”常颂青笑眯眯的依靠在前台边上,摇了摇手机:“今天这么热刚刚给你们点了奶茶,等会记得接收。”
前台的露西也笑弯了眉眼:“真的啊?谢谢常律师!”
另外两个前台接待也笑嘻嘻的脆生生喊了一声谢谢常律师,常颂青很享受这种感觉,他手里还捏着那根电子烟,问道:“你们刚刚聊什么呢?”
几个女孩子对视一眼,笑得有些神神秘秘的,她们和常颂青关系还不错,此时闲谈聊了几句:“听说老大给温律师派了个案子,就是最近周家的那个。”
常颂青听完有些愣:“不是说那个案子被宋龙图接走了。”
露西摇摇头:“不是原告,是被告,听说是被告自己申请的,要在我们律所找律师。”
常颂青反应过来,轻轻吸了口气,他正欲说些什么,就看见温司亚面色凝重的冲了出来。
他刚好和这几位撞了个正着,彼此都一静,常颂青先镇定下来,友善的打招呼:“温律师。”
温司亚睨他一眼,脸上还怒意未消,突然问:“常律师,听说你和宋龙图宋大律师都是京大校友?”
背后几位前台小姐姐交换了个眼神,默默装背景板透明人,常颂青笑笑:“确实是的,我们同届。”
“那正好,有个和大律师打擂台的机会,你们多年未见,也可以好好切磋切磋。”
温司亚脸很臭,傲气的扬了下下巴:“那个勒索和故意伤人案,你要不要?”
温司亚出身优渥,父母都在政法系统,说他是红圈子弟也不为过,他天生就享受最顶级的教育资源,毕业于哈佛法学院,父辈就自带源源不断的案源,导致他才气卓然,眼高于顶,脾气有些古怪,说什么也不肯接这个案子。
“拿我去当炮灰呢?”他的手拍了一下桌子:“证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有什么好说的,最主要的我看他就是想卖给周崇礼一个好处,输了,输了好啊!我看他巴不得我输!他就是故意的!以为我蠢!”
温司亚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常颂青知道他说的那个“他”指的是明辉的老大,他们的直属老板。
“你去问问整个龙城,谁不知道打这个案子的被告胜率有多低!对面还是宋龙图!”
温司亚何等心高气傲,怎么会甘心做这种事情,常颂青已经赔笑安慰他很久了,这大少爷还是臭着脸,连咖啡都不管什么咖啡豆了,咕咚咕咚了灌了两杯速溶。
“和宋龙图打这种必输的案子?”温司亚最后嘲讽道:“我看他周崇礼还没送钱过来呢,有的人眼巴巴就直接跪下来了!”
话虽如此,但是温司亚到最后也没有再提把案子给他的事情。
常颂青陪了一下午笑脸,看着温司亚神清气爽从咖啡店扬长而去的背影,内心操蛋到狂骂脏话,表情一红一白的显得有些吓人,他转过身来,看见明辉的大老板端着杯咖啡站在屏风边上。
常颂青瞬间后背紧绷,露出一个惊讶的笑脸:“老板?”
大老板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看了一眼常颂青,这是常颂青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单独站在大老板面前,他甚至一动也不敢动,只佯装平静镇定的接收大老板的审视。
过了几分钟,他听见大老板说:“有时候……机会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是吗?张律师。”
“当然。”
常颂青微笑:“老板,我姓常,常颂青。”
籍籍无名的常颂青律师抢走了温司亚的案子。
整个明辉一片哗然,连常颂青手下的小实习生都很咋舌,到底年纪还小,对自己的带教律师还有点真情实意,磕磕巴巴的:“常律师,对方可是有名的宋大律师,您打这案子……”
常颂青在看手机,老婆今天早上和他说今天要去交水电费了,房东告诉他们最近经济不好月底要涨一次房租,他的母亲发来一条语音用蹩脚的方言说给他们寄了一点家里晒的干货,猎头发来新的动态,常颂青最后刷了一下朋友圈,跳出来宋龙图最新发的一条,他po了一张俯瞰龙城金融中心区域的照片,高楼耸立,他说好久不见,风景依旧。
常颂青把手机关掉,看向他的实习生,对方显然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一下,兀自镇定的道:“……我的意思是,您确定要接下这个委托?”
他们确信常颂青会输给宋龙图,按照利益考量,明辉作为被告委托方,也没指望常颂青会打败宋龙图,还是冒着得罪周崇礼的风险。
但是常颂青也想试试站在高处的风景。
“我们会赢的。”
他去见了被告人苏丽,常颂青告诉苏丽:“我也是京**学院毕业的,我会用我毕生所学维护你的权利。”
隔着玻璃,他看见苏丽脸上出现一种奇怪的笑,她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肯定是背着月亮做这些事情。”
到最后她情绪有些激动:“月亮不可能会这样对我!她不可能这么绝情!我要见我儿子!我要告他们!”
龙城的春日明媚刺目,媒体的长枪短炮对准了宋龙图,世界上有那么多案件发生,只是因为叠加豪门权贵、红圈律师的多重buff,惹来过分的关注。
常颂青来的不早不晚,说来他在电梯口时碰见宋龙图和法官贺书白时,三个人据是一愣。
没人说话,直到贺书白先行离开,两位律师并行去法庭,宋龙图笑道:“常律师是吗,听说我们是校友,常律师是哪一届的?”
常颂青顿了顿,也笑着回答:“我们同届。”
不止同届,那一年京**学院人才济济,宋龙图坐稳院系头榜难以撼动,常颂青在图书馆学到呕血,也无法碰到天赋者的触角,不说同门有多卷,在常颂青升为学长的时候,周崇礼入学了,法学院学生一片哀嚎,只叹没有最卷,只有更卷。
有的时候,常颂青也是做过第二名的,他看着坐在原告席上的宋龙图,后者一派镇定从容,甚至把一个蓝色的卡通水杯放在了桌上,看起来毫无压力。
以前他差一点就可以做第一名了,常颂青以为心里的火已经在日复一日的繁杂日常与工作中磨灭了,毕竟人与人本身就会有这样那样的差距,但是凭什么。
在看见贺书白和宋龙图站在一起的时候,常颂青心里那把火陡然就烧的更旺了起来,不能怪他多想,而是见多了灰色规则之后,已经形成了条件性反射感应,他只要打败宋龙图一次就好。
在贺书白宣布正式开庭的时候,常颂青仍这样想。
他一定要打赢这场案子。
周崇礼把窗帘往旁边拢了拢,外面光线很好,偌大的庄园,人工湖澄澈深邃,像是镶嵌在绿草地上的宝石,如此盎然的春意,怎么也唤醒不了那沉睡的女孩,西公馆仍旧凛冽的像冬。
戚今寒吃不下几口,端着盘子出去了,周崇礼重新在床边坐下来,快两个月了,戚月亮脸色都没有那么苍白,她却还像贪睡的孩子,不愿意睁开眼。
男人背脊微微塌着,他低下头来,额头贴着她的脸,感受到她平稳的呼吸着,由此他才能正常喘着气,周崇礼低声唤着:“月亮……”
他的眼镜轻微硌到了鼻梁,周崇礼没动,他问:“是不是生气了宝贝,你还在生我气吗?”
周崇礼温柔的说:“你想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吗,是不是我来晚了让你不高兴了,我很抱歉,你想……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我都会接受的,所以你得快点醒来。”
法庭直播的声音还在清晰的回响,这桩案子从头到尾都在周崇礼的掌握之中,他根本无心在意,那常颂青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耳朵里,到了白热化阶段,他拿起鉴定报告厉声道。
“我的当事人有精神病史!她也是受害者!”
直到这段话,周崇礼才抬起眼,眼神淡漠如古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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