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松急匆匆赶到西公馆是次日早晨,他醒来时看见周崇礼在凌晨给他发的简讯,一直觉得后背发凉冒冷汗,西公馆的佣人都忙忙碌碌,脚步轻快,竟罕见的有些热闹,老管家站在楼梯口说着什么,贺松小跑着过去:“叔。”
老管家看见他,点了下头:“月亮小姐醒了。”
贺松长舒了口气,理了理正装,才往电梯方向走去。
两个多月了,那小祖宗再不醒来,贺松觉得周崇礼会做出什么事来还真不好说,他按了按眉心,定神恢复了沉静。
做完一通检查,戚月亮没精打采耷拉着眼皮,周崇礼往她身后塞了两个柔软的小枕头,让她靠的更舒服点,爱怜的揽过她的肩膀:“累了吗?还想不想吃点什么?”
因为被勒喉受到了外伤,戚月亮说话很艰难,医生也建议她初期恢复的时候要慢慢来,她的手抓着周崇礼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周崇礼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脸,柔声问:“那等会再睡会?”
她眼皮动了动,撇了撇嘴,好像在说睡不着了,戚月亮的手指抵在周崇礼的虎口处,慢吞吞的开口:“哥哥……”
她声音有点嘶哑,还很小声。
“嗯?”
戚月亮闻到他身上熟悉的乌木香气,察觉到他视线温柔看着她,自从她醒来,周崇礼就寸步不离,几乎到了黏着的地步,他在外人面前也毫不掩饰与她肢体接触的渴求,就算不碰着,视线绝对会看着她。
大概是因为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昏迷了两个月,让周崇礼太过于紧张了,戚月亮支起半个身子,对上他的眼睛,打手语。
“她呢?”
没有别人在,他们都知道她指的是谁。
周崇礼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温柔的回答:“判了两年。”
戚月亮一窒,她好像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又抓住了他的手,脸色还苍白着,喉咙里急促的滚出音节:“你……说……”
“别急,宝贝,别急。”周崇礼牵住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指尖,哄她:“我告诉你,我会告诉你的。”
她头发有些长长了,散乱在肩头,鼻尖微红,纤弱又可怜的样子,戚月亮刚醒来,体力还没完全恢复,只能依靠在周崇礼的怀里,她情绪起伏不定,眼睫乱颤,看上去让人心软,周崇礼连哄了她好几下,又喂了她口温水。
“是许庶报的警。”
指腹擦去她嘴角的水渍,他轻声细语:“你知道,他是警察,避免不了自己的责任,而且那栋居民楼隔音不好,也有邻居听到了声响准备报警。”
“警察来的时候苏丽还没死,她伤到了大脑,我安排了医生治疗她,现在脱离了生命危险,我让你姐姐以故意伤害和勒索罪起诉了她,前段时间一审判决下来,两年。”
她的手指抖了一下。
周崇礼低声:“月亮,你当时伤的太重,我无法原谅她。”
他微垂着眼睛,手指缠着她的指尖,说话时声线很低很沉,似乎又回想起来那天,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他苦笑着说:“我更没办法原谅我自己,月亮,我来的太晚了,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都在后悔,我宁愿躺在这里的是我。”
戚月亮表情微恸,她张嘴:“姐姐……”
“她去海城办点事,今天下午就会赶回来见你。”
她抿了抿唇,抬着眼皮去看周崇礼,他靠在她身边,低着头,在漫长的混浊与惊梦过后,戚月亮发觉流逝的两个多月与她来说也许不过睡了一觉,但是对眼前这个男人仿佛每一秒都是酷刑。
戚月亮很难形容周崇礼身上的变化,她只是觉得……他瘦了点,褪下严肃端正的西装,额前碎发长长了没来得及修剪,年长者从来克己复礼,此刻反扣住她的宽大的手,透过衣料传递过来的温度,以及倚靠的宽阔结实的肩膀,都证明他已无声无息将她笼罩在他的领地之内,这种占有度并不算多么强烈而不能忍受,至少是表面上的。
她心多软,摇摇头,比划手语:“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周崇礼轻轻吐出口气,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温情脉脉的亲了亲她的唇瓣,她温顺接受他蜻蜓点水的一吻,如此,他扣住她的手腕,还是问:“……你怪我吗?”
戚月亮一怔,她就这般望着他,眼底逐渐浮现出一种悲伤,过了半分钟,她摇了摇头,声音嘶哑的响起:“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喉咙还是很难受,说话还是很艰难。
她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虚无的落在某个地方,周崇礼看着她,想到了从珊说过的那些话,他心头一痛,感受到心脏一阵酸胀痛楚,他无可避免的想戚月亮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周崇礼从前并非没有想到过,但那太客观太模糊,从珊的出现无疑让他更清晰的知道,她从小生活在怎么样的环境中,那些只言片语描述出另外一个月亮,他不敢想象的月亮。
他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戚月亮好像回过神来,视线有了实质,把手贴在他的手背上,很快又放开。
“既然她伤害我而坐牢,那我杀了李鸣生呢?”
她打着手语。
“我杀了他。”
戚月亮感觉到放在她脸上的手一僵。
在真实世界的最后一秒,狂风暴雨,无尽黑夜,绝望颤栗的灵魂,犹如浮木一样抓住了周崇礼,浑浑噩噩的像做梦一样,在醒来之后得到了证实,原来不是梦,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都是真的。
戚月亮想起来了。
那天晚上,她将李鸣生推下了楼梯,血流了一地。
从珊愤怒的将她推到地上,血溅到她脸上,她面目狰狞的拿着一把刀,背后影子层层叠叠,像沉默的树,她们的视线渲染黑夜的可怖,蒙上一层血色。
戚月亮睁眼后,迎来的是周崇礼微红的眼眸和温柔的拥抱。
如若不是身上的伤口,那漂亮温暖的卧室,柔软熨帖的被褥,还有周崇礼待她如珍宝般的小心,都让戚月亮在某个瞬间产生强烈的割裂感和错觉,似乎那真的是噩梦,一切都是噩梦,她只是睡了好长的一觉,吓坏了她的爱人。
微妙的是缠在脖子上纱布,提醒着那天夜里苏丽试图杀她的事实,腿部骨折还不能下地,告诉她摔下楼梯到底是什么感觉,甚至声带受损需要慢慢恢复,她差点真的成为了一个哑巴。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偏偏是在这个,她以为自己迎来幸福的时候。
戚月亮看着他的脸,鼻尖发酸,控制不住要流泪,周崇礼头低下来,戚月亮能感觉他略湿润的唇落在脸颊上,听见他说:“月亮,你没杀人。”
她心中酸楚,嘴唇发颤,周崇礼的声音很低,第二遍告诉她:“你没杀人。”
戚月亮心头一震,抓住他的衣袖,头有个抬起来的小幅度,周崇礼好像不觉自己说了什么,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无限温柔缱绻,原本坐在床边的姿势流畅的转变了,他在床边单膝跪了下来。
“亲爱的,我们去意大利怎么样?”
他仰头看着戚月亮,说:“那边意大利语和英语都通用,我也会教你,生活和学业都不必担心,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包括弹钢琴,如果你想学音乐,意大利音乐文化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或者你想做其他什么都可以。”
戚月亮身子往前倾斜,离他极近,茫然打着手语。
“……哥哥?”
“意大利满十八岁就可以结婚了。”
“哥哥,我杀人了。”
周崇礼发出一声喟叹,抬手以指代梳,轻柔的拨动着她的头发,问道:“月亮,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戚月亮的眼眶蓄满晶莹的泪水。
她声音嘶哑,哽咽着:“哥哥……我杀人了……”
周崇礼充耳不闻,只低声温柔的道。
“那边风景很好,建筑漂亮,生活节奏不算快,我们可以选个美丽的城市,翡冷翠、罗马、那不勒斯、米兰,魁北克也很不错,如果你还想住在海边,我们可以定居在威尼斯,买栋你喜欢的房子,推开窗就能看见海岸线,你可以养小猫小狗养你喜欢的宠物,我不会当甩手掌柜把家务都推给你,我也会一起照顾它们。”
他牵着她的手,因此戚月亮流泪时,泪水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我爸……不是个好人也不算是个好丈夫,他虽然没给我做个好榜样,但我会努力做的,我保证我会努力做个好丈夫、好伴侣和你的好朋友,所以留在我身边吧,月亮,和我结婚好吗?”
她咬着唇哭泣着摇头又摇头,手发抖着又紧紧抓着他,周崇礼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哑声:“宝贝,你不能以我没带求婚戒指而拒绝我,我已经准备了,但工期太慢,而我等不及了。”
戚月亮满脸泪痕,咬着唇摇头,周崇礼摸上她的脸,继续问:“你是因为今寒吗?是不是之前戚祺轩说了一些话让你不高兴了?月亮,你姐姐的确曾经与我有过婚约,但我待她仁至义尽,已是过往,我们彼此清白,都有各自的开始。”
她还是摇头,眼神难过悲戚,他问:“你怪我那天没有及时来找你吗?这事我后悔莫及,难辞其咎,你要生气怎么罚我都受着,因为这个你要判我出局?”
这一次,周崇礼一直沉静柔和的声音有了波动,他说:“月亮,月亮啊,你留在我身边吧,好不好。”
“说好吧,月亮,就这一次哄哄我吧。”
“只要你说好……说好……”他喃喃:“宝贝,未来半生我都属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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