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寂哀，仅剩呼啸冷风，伴随卷地风沙遮掩住这悲寥。
“这就是你所谓的尽全力？！”
抽出那鲜血淋漓的藤蔓，安胜看着已然失去意识的林光霁，一时间暴怒不已：
“为什么要故意往上撞！我明明都避开了你的要害啊！”
纵使再度运转能力，已然死去的林光霁也无法复生，安胜只觉仿佛被抽走了灵魂般无力，落魄的跪在人身边呆愣，像个孩子一样无助。
“林专家...你又在骗我...对吧...”
颤抖的手按住他胸口血涌，却丝毫无法阻止那鲜红带走人身体最后一丝余温。
“我父亲是个疯子，害得我也生来与众不同，大家都在说，是我拖累了这个家...”
“可只有你...只有你会对我说，你都明白我的感受，我还有未来...”
抓住人衣物垂头丧气，庞大的身躯渐渐消匿，恍若高中生一般的面容再现完全，安胜止不住的抽噎：
“还是人类时...我的大脑就像蒙了一层厚重雾霭，无法控制自己的暴力，察觉到他人对我的恐惧，反倒是更有成就感。”
“但异变为勿忘后，我像是成长了一般，神智也变得清醒许多，却忘记了弱小的自己在过去的教训...”
“是我太得意了...林专家...我只有你了...”
“如果你不在...我的游戏也失去了意义啊...”
“......”
“我就不该对你抱有期望。”
猝不及防间，满是血液的匕首已然刺入安胜左眼，伴随着惯性钉入在地，霎时间剧痛袭来。
而跨坐于其身上的，正是林光霁本人，只是那不属于人类的半透明皓白狐耳与狐尾，正在黑暗中散发出星点淡白色粒子。
“什么？！”
安胜试图运转能力挣脱控制，却猛地口吐鲜血，不过转瞬，内脏如烈火灼烧般剧痛，连骨骼都被侵蚀，迫使人哀嚎不断。
“我们确实有遇到过，曾患有某些精神疾病的人类在异变为勿忘后得到治愈的特例...”
林光霁随手在地面抹了把自己的血液，死死捂住了安胜的口鼻：
“但可惜，能够医治的了神智，却医治不了为人，疯子只会变得更疯。”
“不过，我可以理解，毕竟曾为人类时，身为异类的他们定然遭受了许多不公的待遇，换做我，我也不服。”
“可这不该是你们利用我们的善心来伤害我们的手段！”
用力挤压，那血液逐步侵入安胜的五脏六腑，窒息混杂着痛楚进一步加剧了安胜的挣扎。
但已然无法使用勿忘能力的它，根本连林光霁这般瘦削的身躯都无法挣脱，就算佯装委屈，那青年般稚嫩的外貌也丝毫无法再度引燃林光霁这归于冰点的同情心。
“所以，这份科研项目还是暂缓进度吧，可以继续研究，但不再公开。”
“是。”
百手和雯自一旁现身，见到林光霁这副模样一时间稍有些震惊，但仅是面面相觑片刻便冷静下来，各司其职完成记录，带走些许自安胜身上取下的新鲜样本，便再度消匿身形。
“不过，你为什么能够恢复为这副模样呢？”
抽出匕首，看着身下已然半死不活的安胜，林光霁略有些好奇：
“总不能也是因为我的血液吧？”
稍作思索，林光霁点点头，再度举起那把匕首，微微一笑：
“拜拜，安胜。”
伴随着每一刀四溅的鲜血，安胜渐渐没了挣扎，直到脚边血泊墨绿混杂，林光霁才堪堪终止虐杀。
狐形消散完全，林光霁冰冷的身躯也再度温热起来，只是宛若重生般，无法遏制的痛楚和失去知觉的四肢让人重重栽倒在地，动弹不得。
“好痛啊...”
疯狂的笑容之上，是人如释重负的泪如雨下。
他成功了，这盘错交叠的复杂局势终于以‘林光霁’的死亡为代价迎来了曙光。
梦魇被铲除，围猎活动也因各派别TS级勿忘相继离奇死亡不始而终，若按照传言，北极下一步定然会大肆屠戮各勿忘派别为林光霁偿命，它们怕是躲都躲不及，至少ZT次域可以安定一些时日了。
ID卡和钥匙的秘密被破解，自工厂内搜查出无数游戏相关线索，安胜被斩杀，其他工厂的调查工作自然也会顺顺利利。
与曾伟相关，甚至是旧案相关的线索，绝不可能分毫不剩。就算是一点也好，只要一点点有价值的线索，就完全有机会推动Dye在此期间继续旧案的调查工作，而不是沉湎悲伤无法自拔。
再者，本就属于堕天使派别的安胜究竟从何处得来的这份资料，已然不言而喻，近期似乎也有传言在说，堕天使分支派别首领撒斯姆想要“献祭”林光霁...
难道程队在那时隐瞒的就是这件事吗...
回忆起程暮寒那副惊恐的表情，林光霁一时间心情复杂，却不由得苦笑一声：
“那个表情...我知道的...你忘不掉我...绝对这辈子都忘不掉我了...”
“我会成为你的泪水...你的梦魇...你的苦痛...你的内疚...”
“你的一切都将因对我的爱而不得扭曲...滋生...”
冷静下来，林光霁长叹一口气，看着面前血泊中的倒影，用指尖缓缓拨乱那墨绿与鲜红的晕染：
“可我...还是心软了，没能干脆利落的摧毁你，掌控你的全部，视你如提线木偶般于我而言最为乖僻的棋子。”
“我多希望你试图拯救我的心境是假，却又忍不住期盼那是真。”
忽感鼻尖一酸，林光霁眨眨眼，试图将那泪水压制回去：
“一直以来，你仿佛都在尝试着教会我为人的情感，还给予我温暖的依靠，像我的那位老师一样让人心安...”
“可我不值得你这么做，你也应该远离我，拥有更为美好，更为成就的人生，而不是面对像老师一般的结局。”
“我只会为你带去不幸...”
从什么时候起发生改变的呢...林光霁不能确定。
他只知道，本该满是谎言与利用的关系，如今真的泛生出片片温存。
用爱和恨捆绑住程暮寒？这种事情对于林光霁来说可谓是轻而易举。
但过去的自己所做出的判断，是认为对于程暮寒那般理智的人来说，与其走感性的路线，不如从事业上入手，让感情作为辅助便好。
就像程暮寒所说的那样，他相信“林光霁”为Dye和ZT总域的付出为真，这是无法被取代的价值。
“话虽这么说...可这副模样...并不是真正的程队啊...”
林光霁开始觉得，把理性和感性划分的太过清楚，似乎也不是什么抗干扰的好方法，所有问题反而会因此变得复杂起来。
眼前视野愈发模糊，却并非是因为眼中热泪，林光霁渐渐觉察这份异样，急忙摸索着腿环，取出其中仪器：
“糟了...要尽快取样本留给总域...不然...”
只是刚刚开始抽取血液，他的呼吸节奏已然紊乱：
“要死了...这次怎么这么疼...”
“不能晕...还没结束...不能...”
下意识找寻匕首，意图借疼痛维持清醒。只是刚刚复生完全的身体，林光霁也不得再对自己下狠手，咬咬牙一声促叹，干脆直接一个‘大’字躺平下来：
“算了...反正小兔子也肯定会回来...检测结果也会有蛇虺兜底...听天由命吧...”
如他预想那般，不过晕厥几分钟后，兔罟便现身于此，看着面前惨绝人寰的场景一声尖叫飞速冲来：
“十一不要死啊！！！”
正准备抓住人猛地摇晃，却感他肌肤温热的不像是死人该有的样子。
“？？？”
猛地弹开，兔罟瘫坐在血泊里，脸色煞白的看着自己颤抖指尖满是不可思议，牙齿都打起颤来。
它甚至以为是自己太期望林光霁的存活，能力失控不自主塑造了幻境，强忍着惊恐认真确认过眼前人儿的鼻息，再靠在他胸口听听——
“有心跳！”
薄荷色兔耳即刻立起，放松之余是劫后余生刹那席卷而来的悲伤。
它知道现在的林光霁已然不再是曾经那个十一，但也不该为了达成目的这样不择手段。
“这些年来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轻拭去人儿脸上的血迹，兔罟手掌微颤，愈发冰凉，根本不敢去设想。
“明明小狐狸你曾经也算是在爱与呵护中长大的孩子啊...”
“幸好你没有选择去往那个人的身边...”
帮林光霁收集好样本提取装置，兔罟小心翼翼地营造出一片空间，将物什圈入其中浮于半空，看着一旁的安胜略有些愁苦：
“虽然说是TS级勿忘，但怕是受小狐狸的血液影响，不仅化不成灰烬，当作食物所提供的能量也会大打折扣...”
“嘛嘛，反正也都这样了，不如做成各种美食给咖啡花的孩子们尝尝鲜也不错。”
将四下在战斗中斩断的藤蔓悉数收集完全，兔罟心满意足的抱起林光霁，瞥了眼那依旧紧闭的卷帘门，仅是一蹙眉便带着人迅速消匿于此处：
“辛苦你啦，我们的小十一，先回我家休息一段时间吧。”
不过转瞬，那门扉便缓缓卷起，自主驾驶中走下之人简单理了理那板正风衣，轻推金丝边框眼镜，看着已然空无一人的大厅，倚靠在车头陷入沉思。
“是的，我在现场。”
接通蓝牙耳机中响起的提示音，墨铭微微皱眉，抬手接住自半空翩然落下的乌鸦，让其安稳站立肩头，一同确认工厂中的异样。
“如您所见，安胜与十一皆下落不明，工厂内仅剩几滩血迹，怕是有人赶在我之前清理过现场。”
似是对方正在确认什么，墨铭的表情稍事缓和几许：
“是的，大概率会是六的小动作，五和七此刻正在跟随ZT总域车队返回ZT次域，四也在结束采访工作后返回其单位编写文稿，一的行动已经受限，皆不存在实施可能。”
“请您放心，七正在在按部就班的完成他的监视任务，似乎目前已完全取得十一信任，并无异动。”
短暂沉默，对方的计划安排阐述完全，墨铭点点头回应“是的，我明白”后，便抬手将那乌鸦重新释回半空，至到其化为鸦羽全然消散：
“再见，教授。”
挂断电话，墨铭自风衣内取出些许针管，将地面残留血液分批次收集，打包，收好。
看着那依旧鲜红的血液，他忽地停滞了返回脚步，又提取了一管装入灵摆样貌的项链，缠绕在手腕，拾起其中一枚不算显眼的暗红花瓣，这才心满意足的缓步走出工厂。
“我的小十一...竟然会选择跟在那个冰块脸学弟的身边...”
轻吻那血红，墨铭隐隐发亮的白金色瞳孔渐渐失去光芒，表情亦释然了几分：
“难道说，是他具有什么吸引你的特质吗...”
“还是说，你的存在于他而言，就是命定的必经之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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