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12片域，熟悉的居民楼前。
程暮寒将车停入停车场，抬起头看向那扇窗帘紧闭的窗口，再次拨通了林光霁的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
因为不相信他的死亡，所以尝试过了所有的可能。
心理学研究分部，ZT次域的各处医院，他常去的图书馆，甚至是人流量巨大的几座公园...
现在只剩这唯一一处可能了。
直到上班时间临近，那里依旧毫无变化。
......
一日，两日，五日，十日。
林光霁上锁的那份文件终在漫长的半个月之后解锁，铺天盖地的死亡游戏相关视频和报告全部汇聚于那小小的一个压缩包。
就像林光霁那脆弱不堪的身躯，承载着被他人折磨的一生，直到死亡才解锁完全。
那还是第一次，ZT次域发布了因为ZT17作战人员奥特瑞失控的极端现象，需要各部门采取防范措施，校园及企业全部停课停工一天的通知。
似乎堪比台风的沙尘暴天气，ZT次域都不曾发布这样的预警。
只是在他们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媒体记者便蜂拥而至。
表示感谢的受害人家属也接连不断来到办公室，一面面锦旗也渐渐挂满了办公室每个角落。
可前来的人在闪光灯下，永远都只是握着他们四个人的手，声泪俱下的说着感谢Dye小队，挽救了一个险些破碎的家庭，却只字未提林光霁的存在。
他是谁？是Dye的成员，是ZT总域的作战人员，是程特等的搭档，是无战力的奇迹。
也是无人为之歌颂的幕后人员，无人知晓的小专家。
好像这几个月只是Dye...甚至是他程暮寒的一场梦。
“程暮寒，你说，林狐狸明明也做了不少好事，为什么没有人记住他呢。”
似乎心里不是滋味，冉煦仰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那耀眼灯光放空自己：
“拼死拼活的忙前忙后，到最后一提到林光霁这三个字，不是不知道，就是他不是个好东西。”
“为什么记住别人的恶就那么容易，了解他人的善就那么困难...”
“我不知道。”
程暮寒只是一声叹息，便拿起车钥匙，再度返回那处他每日必经之所，尽管与自己所居住的位置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副驾驶上的鲜花总是带有露水的，伴手礼也不曾重复，每时每刻都在为了迎接那期盼的人儿回归拼劲全力。
可到头来，还是只能在第二日上班时，将这一切一并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直到鲜花枯萎完全。
“手机关机...通讯器信号丢失...”
“快回来吧。”
程暮寒已然有些精疲力竭，撑着额头翻看着ZT15和K15的联络，试图在其中寻觅到林光霁的身影。
直到一阵急促脚步打断了他。
“老大！林...林专家...”
条件反射般，程暮寒瞬间起身，跟着姜雪晴来到林光霁的办公桌前，那些鲜花和伴手礼已然全部消失不见，仅留一套包装精致的礼盒摆在桌面，上面还附有着一**光霁字迹的手写卡：
「送给程队的新西装，希望程队喜欢」
“我刚刚去送完文件回来，就看到这个摆在桌面，调取了楼道监控，却没有任何人往来的痕迹。”
姜雪晴的声音亦颤抖了几分，紧紧抓住那吉他项链泪如雨下：
“老大，你说林专家会不会是被勿忘救走了，现在正在哪里修养，不方便和我们见面？”
“毕竟他是...是北极呀，除了我们...也在勿忘中很有威信的呀。”
轻抚过那礼盒上的商标，程暮寒只觉近几日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
“我去确认...”
......
“刚刚问过我爷，是大概一个月前的订单。他当时看对方提供的那些数据，还有送来的一套西装作为样板，感觉就是给你的，特地多问了一嘴。”
电话那端声音嘈杂，法莱利亚亦有些醉意：
“下单人是一位名叫陆以霜的男士，店里一个销售的丈夫，说是你搭档的助手，因为你们出差时突发对勿忘作战，弄坏了西装，所以你搭档想偷偷的送一你套当作谢礼。”
“小家伙出手挺阔绰的，全是定制，从衣服到领带袖扣再到腰带腕表，我爷我奶他们联系来朋友一起紧赶慢赶，这才按照你搭档预期的时间送到他们研究分部。”
“到底是谁说他林光霁穷的，你都舍不得这么大手笔直接全□□吧？”
“......”
“有事，挂了。”
不等法莱利亚啰嗦，程暮寒瞬间按灭通话，大步走出办公室拍了拍姜雪晴的肩：
“让郑副和冉煦完成作战任务后直接前往心理学研究分部，DS级勿忘百手还活着。”
“？！”
姜雪晴刚刚咬到嘴里的面包瞬间掉落，指着那物什说不出话：
“百手...送来的？”
“有这个可能，他现在是林顾问的助手，说不定知道林顾问的下落。”
......
“雯！出大事了！！！”
刘文抱着一沓刚刚取来的文件火急火燎冲入前台，瞬间抓住陆以霜的白大褂就把人往电梯间拖：
“猰犬先生来联络，说是林专家他们小队的人发现百手还活着，正在往过赶！”
此话一出，不止是雯和陆以霜，围在四周的科研人员也脸色煞白，脚步虽有条不紊，但群聊已然爆炸开来。
“怎么发现的？！”
陆以霜顷刻间化为黑影，藏匿进刘文的兜帽，跟着人进入电梯间直奔楼上。
“听猰犬先生转述，你们定制西装的那家店是程特等他朋友开的，所以程特等才会频繁去那边定制西装，并不是单纯的常客。”
“而他看到你放在林专家办公桌上的西装，马上就打电话和他朋友确认了，一听说你的名字，自然就知道是DS级勿忘百手了。”
“啧...来杀我的？”
百手略有些紧张：“林专家不应该不知道我老婆在的那家奢饰品店是什么情况啊...”
听闻，刘文脚步一顿，紧急刹车在打开的电梯门前。
“所以，他们其实是来确认我们是否知道林专家动向的？”
迅速翻看着群里的消息，大家似乎也已经推理出了这一可能，刘文便再度返回雯身边，看着与电话那端沟通的她等待着结果。
“不用逃，就是来确认林专家动向的。”
雯松了口气，看向面前已然通过闸门的越野车，眉头紧皱：
“那位小兔店长来电说，让百手出面，代替研究分部的勿忘成员这样一字不差的转告程特等：”
“我们勿忘这边仅知道林专家似乎是被带走了，并不是各总域传言里那般被安胜吃掉，但尚不清楚对方身份如何，很难不怀疑是堕天使的手笔，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而且在近期，本该持续为BX交易活跃的北极也没有了行动，就算是有他的勿忘朋友代为继续交易，也已经有部分勿忘猜到林专家就是北极的这件事，但被我们手下一些拥护北极的勿忘封了口，问题不大。”
“所以，希望程特等不要辜负林专家的付出，将相关案件尽快完结，给各次域居民一个交代，而不是为了寻觅林专家倾尽人力物力，到头来一场空。”
“这是林专家断掉联络前给我留下的最后交代。”
“......”
轻叹一口气，百手再度现身完全，看着大步走来的几人一脸坚定：
“是啊，林专家明知道定做那套西装时留下刘文的名字更安全，却执意要我留下。”
“美名说是帮我老婆提业绩，到头来不还是为了让陆以霜堂堂正正的存在于人世吗。”
“我也不能辜负他的信任啊。”
......
“郑副...”
自心理学研究分部走出，程暮寒脚步忽地停滞，看着面前三人满脸都是疲倦：
“案件算是完结了，对吗？”
“是，我们已经做完了所有的相关工作，完结了。”郑毅点点头回应道。
“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嗯，你好好休息吧，ZT17的事别担心，有我们呢。”
如林光霁所说那般，状态最先出现问题的确实是程暮寒，好似早就预料到这结果，不怪他会说别让Dye散掉。
“好...那就拜托你们了...”
将程暮寒送上出租车，郑毅摇了摇头：“真是辛苦他了。”
“是啊，咱们什么时候见他主动休假过...”
冉煦搭住姜雪晴的肩膀，把人往越野车所在方向带：“甭担心，再怎么说他程暮寒也是个成年人，你先照顾好你自己，天天和泪失禁似的。”
“可...老大他...看起来像是真的要顶不住了。”
姜雪晴紧攥手机，声音微颤：“最近通讯器的定位显示，老大总是往X-12那边跑，一呆就是一两个小时。”
“再这么下去...老大他...”
“那能怎么办，那狐狸什么都想到了，也都猜对了，他早就准备好用自己的命换我们活下来了。”
一声嗤笑，冉煦也有些绷不住，一副要破口大骂他愚蠢的模样，却只是垂下头愈发小声：
“说是失踪...但失踪又能有几个活着的...”
“有什么事和我们说开了不好吗...一天天兜圈子兜圈子...到最后把自己兜死了...”
“唉，其实吧，之前我和程队单独聊的时候，说到了一些事。”
郑毅发动车辆，准备带二人返回ZT总域：
“他当时很苦恼，但除了那小子之外，已经没有人可以商量了，最后就还是找到了我——”
“梦魇说，林顾问很快就要死了，若是我告诉他，他就会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到他。”
“但因为我的犹豫，我对他的不信任，本该是一次提示，我却错过了拯救他的机会。”
“他选择退队的那一刻，是不是已经对我失望透顶了...”
回忆起程暮寒的这番话，郑毅一声长叹，随手拿起了一根烟卷衔在嘴里：
“程队把那小子遭遇不测的责任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这样下去只怕是越陷越深。如果他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违背和那小子的约定了。”
“但你说劝，我们现在也没办法去劝，毕竟是心上人。你们郑副有经历过，越是劝就陷得越深。”
“没事的没事的，林专家在国外深造的时候，不是有很多安胜那样的杀人狂魔想要干掉林专家吗？”
“他那会可还没成年呢，都已经把这些家伙耍的团团转了，肯定是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咱们，躲在哪里偷偷观察着呢。”
姜雪晴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而且林专家之前也和我说过，他向来习惯不辞而别，如果好好告别了，就代表事情还有转机。”
“林专家那么神，肯定都是计谋！”
“是啊，天底下的事就没有他预料不到的，这肯定是计划的一环，假死一次好干点什么掩人耳目的事。”
自己劝自己，冉煦瞬间来了精神：
“对！不然大家都在传他被勿忘吃了的这件事，为什么报告里面却是失踪？再加上刚刚他们研究分部人说的话，肯定上头已经知道点什么了。”
“我估计，他林狐狸是怕程暮寒知道他的计划，故意不去暗示他什么信息，但仔细想想，咱们三个得到的消息不都是指向他还会回来的吗？那对搭档的默契咱们还不懂吗？”
“对吧对吧！而且之前一直都是老大和林专家给咱们安排任务，带着咱们三个一起前进，现在好不容易当回家，一定要做的更好，让他们两个可劲夸！老大再回来也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越说越兴奋，姜雪晴深呼吸一口气，让涨红的脸颊稍稍降温：
“老大那么厉害，一定没问题的！所有困难都不是事儿！”
“只有夸可不够，得做到让蛇虺给咱们三个涨工资！”冉煦添油加醋道。
“对！涨工资！”
一边哄着两个孩子，一边走下车点烟，只是刚刚打开车门，就看到了站在车头边的蛇虺，被吓得猛地一个激灵。
“可以。”他说：“你们三个也去休息一段时间，ZT17由我代为管理。”
“不行，不能给蛇特等！”
触发被动，姜雪晴下意识反驳，意识到自己态度似乎不太对，瞬间脸色煞白，被冉煦抬手挡在了身后：
“ZT17是自主管理部门，任何代号18的部门不得干涉，这句话程暮寒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你们耳朵不起茧子吗？”
居高临下的俯视蛇虺，冉煦完全一副混混模样，被郑毅一声“哎你这臭小子”推远，依旧有些愤愤不平。
“虽然很感激蛇特等，但眼下的情况确实不可以，不是不信任您，而是这里必须由我们亲自守护。”
郑毅虽脸上挂着歉意，但丝毫不肯退步：
“我能理解蛇特等是在担心我们的状态，可ZT17确实不像其他代号17部门那样安分。”
“当时程队申请自主管理的原因之一，也是为了不限制作战人员的天赋发展，同时也防止我们这样不受大部分规定约束，而给ZT总域添了麻烦。”
“还请蛇特等理解。”
“唉...你们的警戒心怎么也这么高了。”
背起手摇摇头，蛇虺早已习以为常：“若是我动手脚，不止是程暮寒，恐怕那只白毛小狐狸都要过来咬我一口吧。”
“......”
见三人只字不言，蛇虺本轻松的姿态全然消失不见，甚至紧张了几分：
“这也是我和他的约定，确保ZT17的正常运转，不要因为他出了差池。”
“我当时还信誓旦旦的和他说，大家最多是战友情，不至于到这种地步，看来还是他更为了解你们。”
“能打起精神是好事，但别精神过头了，把自己洗脑后，反而一闲下来更容易遭到反噬。”
“答应他的事不求做到最好，但一定要做到，直面现实并接受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拍拍郑毅的肩，蛇虺更加认真了几分：
“而且...此次事件引起了很大轰动，尽管林光霁的事情被强行压制住，但各总域基本上都已经知晓，各次域也少有一些传闻。”
“有人期盼着Dye再创奇迹，希望林光霁能如同报告里所写，只是失去踪影。但也不乏有人等着你们分崩瓦解，仅凭那模糊不清的死讯就能够将你们全部击垮。”
“程暮寒不在的时候，你们三人也要注意调整自己的状态，必要时，可以将Dye、甚至是ZT17托付给我，我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旧案的调查，先暂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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